圍觀的特里爾市民們有的頗爲好奇,向旁邊的人打聽起原因,有的興致勃勃,繼續看着熱鬧,這讓盧米安根本分辨不出誰在欣賞自己惡作劇的成果,誰又是單純地找點樂趣。
這就是特里爾的民風,盧米安覺得換成蘇茜女士這種厲害的、序列較高的“心理醫生”來都確認不了起鬨的、嘲笑的、故意大聲建議錯誤方向的圍觀者裡面誰是源頭,誰是氣氛到了盡情發揮自我的真正路人。
對這種狀況,盧米安雖然早有預料,但還是忍不住感嘆了一聲:“你們特里爾人啊.....”
難怪“愚人節”小組喜歡在這裡私下聚會,簡直就像是魚類回到了水中。
放棄觀察的盧米安隨意挑選了一個正用黑麥麪包沾着死刑犯遺留鮮血的中年男子,等到對方往魯瓦綜合行刑場的某個出口跑去,悄然跟在了後面。
來到一條僻靜無人堆着街壘的巷子後,盧米安幾步繞至前方,擋住了那個穿着破舊亞麻襯衣的中年男子。
他擡起還纏着綁帶的左掌,用黑幫成員們俯視普通民衆的姿態問道:“你拿的是什麼?”
留着黑色短髮,臉龐消瘦的中年男子畏畏縮縮地回答道:“是,是沾了死刑犯血的麪包。”
“這能用來做什麼?”盧米安表現得就像是一個好奇的、路過的黑幫打手。
那中年男子透出了明顯的害怕:“能,能治病。”
“誰告訴你可以治病的?”這纔是盧米安想問的重點。
那中年男子有點茫然地回答道:
“我聽隔壁街紀堯姆講的,他說他有個工友的孩子就是吃了這種人血麪包纔好起來的。”
隔壁街鄰居的工友的孩子…..盧米安覺得這和流言沒什麼區別,想要找到源頭,不太容易。
他望着手拿人血麪包的中年男子,若有所思地問道:“你家裡也有人生病?”
“是的。”那中年男子瞬間變得頹然,帶着點痛苦。
他望了眼手中的人血麪包,一下又充滿希望。
盧米安沉默了幾秒道:“醫生怎麼說?”
那中年男子略微低下了腦袋,看着人血麪包道:
“他說治不好了,我也沒錢去治.....”
盧米安沒再具體詢問,默然側過身體,任由這名中年男子拿着染血的麪包從街壘旁邊繞過,穿越了這條僻靜的巷子。
他緩步回到魯瓦綜合行刑場,發現“集市”還未散去,不少市民趁這個機會野餐、唱歌、跳舞,來了一場簡陋的聚會。
盧米安縮到了夯土廣場邊緣的樹木後面,坐在陰影裡,無聲凝視着人來人往。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行刑場內的“集市”逐漸冷清了下來,而太陽已經沉到了天空與大地交界的地方,周圍環境變得頗爲昏暗。
盧米安藏在暗處,看着一位位市民一個個小販離開,沒發現什麼值得懷疑的目容貌精緻而乾淨,氣質清純中帶着點野性。
沒有任何的猶豫,這疑似魔女教派成員的女子筆直走向了芙蘭卡,拉開椅子,坐到了她的對面。
芙蘭卡故意用男性向的眼光打量着這位“魔女”的容貌和身材,笑吟吟看着她坐下,等着她開口。
“你怎麼又到這裡來了?”那名橙紅色頭髮的“魔女”用審視的目光望着芙蘭卡道。
芙蘭卡微微一笑道:“夏約酒是我最喜歡的葡萄酒,這裡的風景和氛圍也很不錯。”
見橙紅色長髮的“魔女”一臉不相信,芙蘭卡笑着補充道:“而且,我聽說……”
她壓低了嗓音,語氣曖昧地說道:“這裡有女性歡樂派對。”
橙紅色長髮的“魔女”眼睛頓時微虛:“你聽誰說的?”
芙蘭卡看着對面“魔女”的臉龐,故意說道:
“我之前遇到了一個色情狂,他想偷襲我,被我解決了,他說他是一個叫‘至福會’的組織的外圍成員,而這個組織的核心成員是喜歡同性的女人,她們正在想辦法接觸紅房子咖啡館女性歡樂派對的參與者,打算髮展她們入會。”
芙蘭卡不確定魔女教派有沒有與“至福會”合作,畢竟信仰邪神的組織在一定程度內聯合起來不是不可能,就像于格.阿圖瓦手下有多位邪神信徒一樣,所以,她刻意“坦白”,以此觀察對面之人的反應。
說話的過程中,她做好了防備突襲的準備。
橙紅色長髮的“魔女”表情微有變化,明顯凝重了一點。
她目光裡隱含的敵意和防備少了一部分,但有不加掩飾的排斥。
喲,這是把女性歡樂派對的參與者都當成了自己的情人,不願意曾經可能是男人的我染指?芙蘭卡不自覺模仿起盧米安的腔調,在心裡調侃了一句。
她初步確定,對方之前並未聽說過“至福會”,但有察覺到某些跡象。
對面的“魔女”陷入了回憶,彷彿在尋找可能的問題。
過了十幾秒,她下意識撩了撩垂落的橙紅色長髮,警惕問道:“你是來追查‘至福會’的,還是想參與歡樂派對?“
芙蘭卡笑了起來,引得周圍顧客本能矚目,讓他們露出了驚豔的表情。
“都有。”芙蘭卡望着那位“魔女”偏橙紅色的眼睛道,“相比較而言,我更希望參加歡樂派對,我們這種人怎麼可能抗拒得了這樣的派對呢,你說是不是?”
她點明自己已經發現對方也是“魔女”,並且疑似從男性“刺客”轉變而來。
芙蘭卡這同樣也是在暗示自己原本是男性,免得對方突然動手。
一身男士打扮的“魔女”明顯有些抗拒,但又被芙蘭卡的容貌和氣質吸引,沉默着沒有回答。
芙蘭卡略微前傾身體,用一種偏男士的口吻問道:“該怎麼稱呼你?”
那“魔女”猶豫了片刻,悶悶回答道:
“布朗絲.索倫,你呢?”
索倫.……又是一個索倫家族的?芙蘭卡霍然想到盧米安最近的“鐵血十字會”任務是接觸索倫家族的人。
她沒有隱瞞自己的真實姓名,微笑說道:
“芙蘭卡.羅蘭。”
布朗絲.索倫無聲吐了口氣道:
“我們的派對很重視每個人的隱私和安全,不能讓有問題的人加入,你如果真的渴望,必須接受我們的審查。”
芙蘭卡一點也不在意,把玩着自己襯衫的鈕釦,笑着反問道:“那麼,從什麼地方開始審查呢?”
監獄區,魯瓦綜合行刑場。
緋紅的月光下,戴着禮帽的瘦高人影從絞刑架對應的地面挖出了幾把野草。
那些野草的根部閃爍着鮮血般的紅色,在月光下顯得分外妖異。
而瘦高的人影鼻樑很挺,皮膚較白,黑色中長髮梳理得整整齊齊,眼睛是少見的紅色,長相爲帶着陰柔感的英俊。
內穿白色襯衣,打着紅色領結,外披黑色正裝的瘦高人影欣喜地望着手中的奇異野草,就要站起身來,離開行刑場。
就在這個時候,他耳畔響起了一道帶着些許好奇的男性嗓音:“你挖的是什麼?”
蹲在絞刑架下方的瘦高身影愕然擡頭,發現前方不知什麼時候多了道居高臨下注視自己的人影。
那人影留着一頭金髮,藍色眼眸如同湖水,白色的襯衣簡單配了件黑色的馬甲,看起來既年輕又清爽。
他爲什麼能瞞過我的感官靠近我?我一點氣味都沒聞到,一點動靜都沒察覺!
瘦高身影既驚又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