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兩晚的探索,盧米安發現夢境廢墟外圍區域的怪物並沒有自己想象得多。
他除掉無皮怪物、獵槍怪物、有黑色印記的怪物後,這麼繞了一圈,竟然再沒有碰到可供狩獵的目標,只發現了幾塊還能在一定程度上蠕動的血肉。
它們唯一的作用大概是充當食物。
而盧米安早已發現,自己在夢境裡是不需要吃東西的。
他每次進來,都精力充沛,不覺飢餓,探索或戰鬥了一陣後,隨着靈性的消耗,疲憊的加深,會有類似飢餓的狀態出現,但相當輕微,無需額外補充能量。
等這種飢餓感變得有點無法忽視,盧米安的靈性和體力往往也消耗殆盡了,整個人非常疲憊,需要脫離夢境。
經過現實的進食和“休養”,他下次再進入這裡,毫無疑問又充滿活力,沒任何飢餓感。
探索之中,盧米安一邊觀察環境,一邊搜索各棟坍塌建築,又翻出來一些錢幣,但並不多,加起來都沒有超過一個金路易。
而具備文字的,只有幾本小藍書。
不得已,盧米安嘗試起深入這片廢墟。
他於淡淡的灰霧、陰暗的環境、或坍塌或殘存的牆壁間緩慢深入着。
忽然,他發現了一組淺而奇怪的腳印。
這甚至很難說是腳印,因爲左邊那個很正常,右邊對應的卻是手掌按壓後留下的痕跡。
又一個怪物?盧米安沿着腳印,悄然跟了上去,沿途沒忘記審視四周,爲不同的環境假想最適合的戰鬥場景。
終於,他聽到了一點動靜,於是不再前行,稍微繞了半圈,爬到一棟坍塌建築的上方,借凌亂而沉重的石塊遮擋住自己的身體。
緊接着,盧米安小心翼翼地探出部分腦袋,望向聲音傳出的地方。
那是一片很乾淨沒任何雜物的荒地,中央站着一個不知道能不能稱之爲人的傢伙。
“他”粗看像人,細細打量卻充滿各種不協調:
兩隻眼睛長在了鼻子位置,上面是嘴巴,下面是一對耳朵,鼻子鑲嵌在了太陽穴邊緣,一條腿一隻手出現於肩膀對應的區域,腰部往下同樣是一條腿和一隻手,整體彷彿人類不同部位胡亂拼湊而成。
這讓盧米安瞬間就明白了自己追蹤的腳印爲什麼是那個樣子。
此時,那怪物套着因蒂斯底層人民常穿的棕色短上衣和深藍長褲,無鞋無帽,在荒地上來回走着。
盧米安沒急着狩獵,耐心做起觀察。
沒多久,這怪物擡起手臂,擺出了一個身體向後彎曲,腦袋觸碰到地面的姿勢。
很好的柔韌性,適合去跳舞……盧米安在心裡嗤笑了一聲。
他剛閃過這麼一個念頭,那怪物就真的跳起了舞。
它的動作時而鏗鏘有力,時而美妙柔和,時而怪異離譜,但都非常有節奏感。
更爲重要的是,這傢伙彷彿沒有骨頭,手臂可以反向折到背後,下方的腿和胳膊甚至能互相纏繞。
作爲科爾杜村的惡作劇大王,盧米安瞬間想到了對方可以有個什麼樣的綽號:麪條人!
而基於剛纔的發現,他對接下來的戰鬥有了相應的預案:
“不能以爲閃到目標後面就能躲過攻擊,麪條人完全能做到前後一致……
“小心蛇絞……
“不確定是否有要害,但既然長着腦袋,那就先砍掉腦袋……”
他思緒紛呈間,那怪物的舞蹈越來越激烈了,時不時張開一臂一腿,向上跳起,彷彿要擁抱天空。
盧米安都有點被感染到,恨不得扭扭身體,跟着蹦跳一輪。
他忍不住於腦海內調出了姐姐經常會放的一段旋律:動次打次,動次打次……
忽然,盧米安感覺左胸位置有點發熱,耳畔隱隱有虛幻到近乎不存在的話語迴盪。
這讓他頭皮略微發麻,身體輕輕顫慄,彷彿下一秒就會聽到那讓他瀕臨失控的神秘聲音。
呃……盧米安忙用空着的左手拉開皮製夾克,解開內層灰白色棉製襯衣的扣子,低頭望向了胸前。
他看見那個鎖住自己心臟的黑色荊棘符號又凸顯了出來,疑似眼睛和蟲子組成的青黑色符號則緩慢浮現,壓在前者上面。
盧米安先是一怔,繼而泛起一個又一個念頭:“我都沒有冥想,更沒有維持那種狀態好幾秒……
“‘麪條人’的舞蹈激發的?
“他的舞蹈涉及神秘領域,蘊含超凡力量?
“還好,荊棘符號以這種方式被激發時,那恐怖的聲音幾乎聽不到,不至於讓我瀕臨死亡,走向徹底的失控,只是腦袋會一陣陣抽痛,身體的輕微顫抖也止不住,呃,精神也有點混亂……”
盧米安成爲“獵人”後,還沒重新嘗試過在夢境裡冥想,展現自身的特殊,因爲他覺得風險比之前大多了。
之前也就是瀕死,緩過來就好了,現在,瀕死狀態下,他大概率失控,這就無法挽救了!
而且,他懷疑聽多了那神秘而恐怖的聲音,即使運氣不錯,沒有死掉,沒有失控成怪物,也會留下難以治癒的精神疾病。
不是沒有別的辦法,他不會再冒險。
也就是兩三秒後,盧米安不再因荊棘符號被“麪條人”的舞蹈激發而驚訝錯愕,內心泛起了無法言喻的喜悅。
現在這種不良狀態,他完全可以承受!
“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學會這個‘麪條人’的舞蹈,於狩獵厲害怪物的時候,提前跳上一段,激發,呃,不完全激發出本身在夢境裡的特殊,然後衝向被震懾住的目標,幾下解決它?
“即使依靠舞蹈,‘特殊’沒法完全激發,應該也會有點作用,我不奢望目標像獵槍怪物一樣直接放棄掉抵抗,能極大地削弱它們就足夠了……”盧米安念頭奔涌,越看正在舞蹈的“麪條人”越是順眼。
什麼長在鼻子位置的眼睛,什麼高高位於額頭的嘴巴,什麼充當着一條腿的手臂,哪有神奇的舞蹈好看?
轉瞬之間,盧米安起了強烈的“愛才之心”,並找好了理由:
“奧蘿爾說過,不能以統一的標準來選拔人才,所以,爲什麼非得是人,不能是怪物?”
他決定在學會那種舞蹈前不狩獵“麪條人”,每晚都來觀摩幾次,爭取儘快掌握。
當然,他現在打算先用對方做個實驗:他想試試未完全激發的“特殊”會對怪物產生什麼影響!
盧米安迅速有了決定,沒扣衣物,赤裸着左胸,繞過遮擋物,從坍塌的房屋上跳向了那片荒地。
“麪條人”的舞蹈頓時戛然而止。
它開始瑟瑟發抖。
它轉向盧米安,匍匐了下去,趴在地上。
盧米安停了下來,不再試圖靠攏,保持着一個足夠安全的距離。
那“麪條人”一動不動。
盧米安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於心裡自語道:“即使是面對沒完全激發的‘特殊’,這種較低層次的怪物也會直接放棄抵抗,表示臣服……
“更高層次或者有非凡特性的那些不知道會怎麼樣……
“可以肯定的是,效果沒這麼好……”
盧米安望向“麪條人”,露出了笑容:“來,再跳一個。”
“麪條人”不敢擡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盧米安在說什麼。
見好言好語無效,盧米安加重了語氣:“快,給你爺爺再跳一個!”
“麪條人”渾身顫抖,依舊匍匐。
怪物聽不懂人類語言?那用什麼和它溝通?盧米安頗有點無奈。
他現學現賣,用剛掌握的幾個赫密斯語單詞道:“我。”
“需要……”
盧米安後面不會說,開始用肢體動作表示起舞蹈。
那怪物看都沒看他一眼,將臉死死貼在荒地泥土上。
“你是不是傻子啊?”盧米安忍不住罵道。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罵得沒有道理,畢竟前後那麼幾個怪物,哪個不是傻的?
最有戰鬥智慧的獵槍怪物同樣被人類的智商給壓制了!
就在這個時候,盧米安感覺胸口的微熱消失了。
他本能低下腦袋,看見荊棘符號和青黑色符號同時失去了蹤跡。
幾乎是瞬間,盧米安將目光投向了“麪條人”。
“麪條人”正好也擡起腦袋,用長在鼻子位置的眼睛望向他。
一人一怪物你看我,我看你,都愣了一秒。
蹬蹬蹬,盧米安轉過身體,狂奔而逃。
“麪條人”一躍而起,兇惡追趕。
盧米安對周圍的環境非常熟悉,奔跑速度又快過腿手不協調的怪物,輕鬆就甩掉了它,繞回那片荒地,躲入原本的位置。
他不是因爲害怕對方纔逃跑,而是擔心真打了起來,收不住手,夢境廢墟里也不知能不能再找到一個會跳舞的“麪條人”。
在學會那種神秘的舞蹈前,他不打算獵殺這奇異的怪物。
等了好一會兒,盧米安看見“麪條人”返回了這片區域。
他點了下頭,無聲自語道:
“果然,怪物都有自己的‘領地’,習慣在某個地方活動或者沿某條路線巡邏……
“這和野獸很像……”
接下來,盧米安耐心等待起可能會有可能不會有的舞蹈。
足足近兩個小時過去,他靈性消耗了不少,有了些飢餓感。
休息許久的“麪條人”又走到荒地中央,擡起了胳膊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