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米安的身體瞬間緊繃,又很快放鬆了下來。
他平靜地將目光從馬車車窗上收回,彷彿什麼都沒有看到。
“怎麼了?”安東尼.瑞德望向盧米安道。
盧米安笑了笑:“沒什麼。”
“你這個笑容,你這樣的回答,總讓我覺得你在暗中使壞,搞什麼陰謀!”坐在對面的芙蘭卡嘟嘟囔囔地評價道。
盧米安勾起了嘴角:“當你覺得我在搞什麼陰謀的時候,我卻什麼都沒做,何嘗不是一種陰謀?”
“你姐姐怎麼總是教你這種東西!”芙蘭卡“嚴厲”批評。
簡娜看了盧米安一眼,什麼都沒問,只是提高了警惕。
四輪四座的出租馬車回到了市場區白外套街,小隊成員們沒立刻分開,根據盧米安的提議,聚集到芙蘭卡那間公寓內,討論布瓦爾的“口供”和預言。
剛關上房門,盧米安突然說道:“借一間臥室給我。”
“現在?”芙蘭卡收起了浮着笑意的表情。
她聽出了盧米安話語裡的嚴肅,結合之前察覺到的一些細節,明白暗中真的有一些事情發生了。
“對。”盧米安走向芙蘭卡的臥室,反手關上了房門。
簡娜、芙蘭卡和安東尼.瑞德彼此對視了一眼,都沒選擇坐下,他們在煤氣壁燈的光芒裡各自佔據了一個位置,互相間靠得不是太近,也不是太遠。
也就是三四分鐘的時間,盧米安打開主臥房門,走了出來。
芙蘭卡往內瞄了一眼,發現自己臥室的窗簾被拉上了。
盧米安環顧了一圈,搶在芙蘭卡提出疑問前,笑着說道:“我給大家介紹一位朋友,但需要你們先把煤氣壁燈關上。”
“什麼朋友?古古怪怪的,成了‘陰謀家’後話都不會好好說了。”芙蘭卡一邊咕噥,一邊擰動起位於黑色煤氣壁燈底部的旋鈕閥門。
簡娜跟着嘀咕道:“他之前也不喜歡好好說話,總是讓人感覺被‘挑釁’……”
這不是“陰謀家”的問題,是本人的性格和“獵人”途徑的特質產生了化學反應!
很快,煤氣壁燈熄滅,客廳內變得一片黑暗,只有靠近窗口的位置還有些許穿透層雲的緋紅月光和黯淡星輝帶來點點可見度。
盧米安望向玻璃窗,耐心做起等待。
芙蘭卡也是經驗豐富,若有所思地問道:“需要開‘靈視’嗎?”
“應該不用……”盧米安話音剛落,就看見整體偏黑略有光亮的玻璃窗上映出了一張臉孔。
那臉孔皮膚浮腫,慘白溼潤,眼睛位置空空蕩蕩,只剩下兩個黑中染紅的窟窿。
布瓦爾.蓬派羅消失的屍體又出現了!
簡娜對類似情況經歷不多,嚇得後退了一步,掌中燃起了黑焰。
“它,它一直在跟着我們?”芙蘭卡已拿出一面鏡子。
“是啊。”盧米安一派輕鬆地笑道,“據我觀察,它需要很黑的環境纔會出現,至於什麼情況下會攻擊我們,暫時還不清楚。”
“你不擔心,不緊張?這玩意兒可是遭受了嚴重污染的變異屍體,沒誰知道有什麼恐怖的能力。”芙蘭卡被盧米安的放鬆態度感染,未急着對付將臉貼在了玻璃窗上的布瓦爾.蓬派羅屍體。
盧米安低低笑了一聲:“再次見到老朋友,不是應該高興嗎?”
他頓了一下,簡單解釋道:“我之前就很遺憾沒來得及阻止布瓦爾的屍體消失。“
“雖然它的預言被中斷,但它遭受的污染和反噬來自哪裡,有什麼特點,本身也能說明很多問題,指向某些隱秘的存在。
“這何嘗不是一條線索?”
盧米安剛說到這裡,布瓦爾.蓬派羅被水淹死般的浮腫屍體忽然向後倒去,就像被人拉着衣領,硬生生拽離了客廳的窗戶。
他的背後,部分黑暗愈發濃郁,彷彿打開了一條洞穴般,不知通往何處的詭異隧道。
“隧道”的深處,點點星光閃爍,極其遙遠。
布瓦爾.蓬派羅失去雙眼的屍體轉眼落入了那條“隧道”,越墜越快,越來越小,直至徹底消失,被黑暗吞沒。
“我剛纔找了幫手。”盧米安臉上依舊掛着笑容。
就算他們四人聯手真能較爲輕鬆地對付布瓦爾異變的屍體,但面對目標身上的嚴重污染,盧米安也不覺得在場有誰能在保證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做仔細的檢查,分辨問題的來源,必須請求幫助,既然這樣,那不如一開始就找有能力的人幫忙。
進房間是給“魔術師”女士寫信啊.…….芙蘭卡恍然大悟,未做追問。
簡娜亦猜到應該是那個以塔羅牌爲代號的隱秘組織出手了。
他們的成員之間可是有信使聯絡的!
安東尼.瑞德思索着問道:“接下來就是等待‘屍檢報告’?”
“不一定,也許那份‘屍檢報告’不是我們能夠閱讀的。”盧米安微笑坐到了單人沙發處。
他看着安東尼.瑞德,指了指長沙發,示意對方可以坐下了:“你調查‘尋夢者’慈善組織有什麼收穫嗎?”
那是接受了腓力將軍遺孀大量捐贈的私人性質慈善組織。
安東尼.瑞德搖了搖頭:“沒有,這兩個月裡,他們運行得很正規,沒任何異常,也許,正像你們說得那樣,邪神信徒裡的核心成員都去了某個地方,剩下的則被叮囑最近要安分。”
盧米安微微點頭,轉而望向已坐至安樂椅上的芙蘭卡:“至福會’那邊的後續你知道嗎?”
“和‘罪人’組織的情況差不多,她們清除了好幾名核心成員,但最重要的兩個似乎消失不見了,應該也是去了那個地方。”芙蘭卡說着自己從布朗絲.索倫那裡獲得的信息。
她們指的是魔女教派。
那個地方...….盧米安後靠住沙發背,腦海念頭電轉,尋覓起可能的線索。
最終,他的思緒定格在了布瓦爾.蓬派羅屍體做的預言上:“7號房間,12號房間……會是哪裡的呢?”
安東尼.瑞德若有所思地說道:
“如果是某棟屬於私人的房屋,不會有這樣的劃分。
“這聽起來很像公寓。”
“還有酒店。”芙蘭卡補充道。
酒店.....酒店....盧米安的眼睛霍然睜大,腦海內有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他之前不覺得有什麼問題的一個細節。
他和芙蘭卡殺死“至福會”的核心成員碧翠絲.安庫爾後,從對方的身上搜到了一張紙條,上面寫着:“三天內,到旅舍取走那副畫。”
旅舍不就是較低層次的酒店嗎?有7號房間、12號房間不是很正常嗎?盧米安的思路瞬間變得清晰。
他當時還以爲那張紙條屬於碧翠絲假扮的畫商德麗莎,是後者購買了一副畫作的回執,而現在看起來,那張紙條應該就是碧翠絲這位“至福會”核心成員的,它很可能是住在旅舍的“至福會”大祭司希貝爾傳遞出來的,讓碧翠絲去取走一幅畫!
“旅舍……”盧米安說出了這個名詞。
那就是特里爾大量邪神恩賜者去的地方?
聽盧米安詢問過德麗莎之事的芙蘭卡也記起了紙條的內容。
她有點激動又有些興奮地反問起盧米安:
“瓦贊.桑鬆和普阿利斯他們去了代號爲‘旅舍’的地方?”
“還需要做下確認。”盧米安緩慢回答後,語速變快地問道,“那個畫商德麗莎回來了嗎?”
他發現紙條後,問過布朗絲.索倫,據這位魔女教派的成員講,那位畫商被一
筆生意引到了弗薩克帝國的首都聖密隆,所以碧翠絲能夠不受任何影響地假扮她。
“應該回來了吧,都這麼久了。”芙蘭卡不確定地回答道。
她後續沒怎麼在意一位普通畫商的行蹤情況。
“什麼旅舍?什麼畫商?”簡娜越聽越是迷糊,只好開口詢問。
芙蘭卡簡單解釋了一遍,沒提布朗絲.索倫,將這歸因於針對“至福會”的一場行動。
“現在的問題是,就算‘旅舍’真是那些邪神信徒聚集的地方,我們也不知道它具體指的是什麼,究竟在哪裡。”安東尼.瑞德斟酌着語言道。
盧米安緩慢吐了口氣,笑着說道:“總比沒有方向好。”
他隨即對芙蘭卡道:
“明天問一下真正的畫商德麗莎住在哪裡,我想上門拜訪,確認一下那張紙條究竟是她的,還是碧翠絲的。”
“好。”芙蘭卡頗爲積極。
她一方面是想趁機催促布朗絲.索倫,問考覈期什麼時候結束,另一方面則是希望能爲阻止災難做出自己的貢獻。
她穿越前玩遊戲,大部分時候都是會選拯救人類這條劇情線的,只有玩膩了,纔會嘗試新花樣。
哎,魔女和阻止災難這個短語不太搭配啊…….芙蘭卡在心裡感嘆了一句。
盧米安又望向安東尼.瑞德,想了想道:“既然他們都很安分,那隻能我們不安分了。”
“你的意思是?”安東尼.瑞德大概猜到了盧米安的想法,用反問的方式做起確認。
盧米安笑容轉盛:“直接把腓力將軍的遺孀和‘尋夢者’慈善組織的真正操控者抓起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