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利拉.勒羅伊是一名寶石商人的女兒,已經嫁人,育有一子一女,喜歡歌劇、戲劇和文學,上次之事後,她依然活躍於歌劇院區,所以不到一週就被我的線人發現了……她沒有帶保鏢的習慣,出門只有貼身女僕和一名幹雜活的男僕……”
坐在街邊咖啡館一個靠窗包廂內的簡娜邊回憶着整合後的情報,邊看着那位妝容得體氣質優雅的女士走下自家馬車,進入特里爾久負盛名的林蔭大道街邦尼百貨商店。
簡娜收回視線,向斜對面的安東尼.瑞德點了下頭道:“就是她。”
“現在的問題是……”和簡娜位於同一側的芙蘭卡思索着說道,“她這是在釣魚,還是在釣魚呢?如果她只是驚訝於自己的感應,其實什麼都不清楚,那我們從
她那裡可能也得不到有價值的線索,要是她明知道自己已經與‘鏡中世界碎片’發生了共振,還依舊高調地聽歌劇,看戲劇,那可以合理地認爲她或者她背後的人想釣出‘鏡中世界碎片’的持有者。”
分析了一堆後,芙蘭卡下了結論:
“貿然對付黛利拉,或者和她接觸,是很危險的一件事情。”
“可‘魔鏡占卜’說我們今天的行動是安全的。”簡娜提出了異議。
芙蘭卡微微一笑道:“不要迷信占卜,而且,不一定是有危險,也可能是貿然接觸黛利拉會導致後續線索中斷。”
“那我們就這樣看着?等一兩個月等到對方鬆懈了再行動?”簡娜念頭一轉,微挺腰背道,“我有辦法了!”
“什麼辦法?”芙蘭卡很是好奇。
簡娜抿嘴一笑:“用神奇物品,用那個‘權力者的暗箱’,請它給我們一個無人注視的、沒誰看見的、短暫接觸黛利拉的機會。“
“那樣一來,問題如果來源於黛利拉背後的人,他會無從知曉有過接觸的事情,線索也就不會斷掉,而要是問題出在黛利拉身上,我們可以立刻轉接觸爲控制。”
芙蘭卡認真思考了幾秒:“也不是不行.….”
“我其實挺想試試那個‘權力者的暗箱’究竟怎麼用,你別和我搶啊,我序列比你高,保命能力比你強,真要有魔鬼等邪惡生物尋求交易,我還可以請求‘審判’女士這位強大的‘仲裁人’做見證!”
這位“歡愉魔女”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簡娜默然了幾秒道:“好吧。”
安東尼隨即說道:“短暫接觸的機會交給我,要想不留下線索或痕跡讓黛利拉背後的人發現,‘催眠師’是最好的選擇。”
“沒問題。”芙蘭卡沒有客氣,然後望向簡娜,等着她拿出“權力者的暗箱”。
簡娜像很多女性傭兵那樣,穿着關鍵部分鑲嵌有棕色皮甲的灰白色衣物,負着皮製的棕色揹包。
她將那個塗着深色油漆、兩側各裝着一個皮膜式窗簾的不大木箱從揹包裡取了出來,放到了咖啡館包廂的桌子上。
芙蘭卡斟酌了下請求的詞句和賄賂“權力者”的價碼,撩起女士襯衫的袖子,用右手提着一個裝有一百枚金路易的小型布袋,從木箱側面的一個皮膜式窗簾裡伸了進去——雖然“使用說明”裡沒講不能用鈔票,但芙蘭卡本着豐富的神秘學經驗,還是選擇了金幣這更有普適性的物品。
下一秒,她摸到了皺巴巴溼漉漉的皮膚,感覺到有五根手指合攏,握住了裝金幣的布袋。
忍着突然涌現的噁心感,芙蘭卡刻意用赫密斯語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我想讓現在坐在我對面的朋友安東尼.瑞德和附近那家邦尼百貨商店內那位來自寶石商人勒羅伊家的黛利拉有一個沒人打擾的、沒誰注視的、非常隱蔽的、持續超過三分鐘的面對面相處機會。”
芙蘭卡加了很多限定詞,務求見面的雙方和見面的方式足夠精確,不被扭曲。
那皺巴巴溼漉漉的手掌狀事物提起裝着金幣的布袋,縮了回去。
這代表“權力者的暗箱”答應了。
芙蘭卡將右手抽了回來,掏出白色的手帕擦拭起被觸碰到的部位,嘴裡呸呸個不停。
“去哪裡等待見面的機會?”安東尼提出了問題。
芙蘭卡收起手帕,笑了笑道:“請求裡只出現了兩個人,一個是你,一個是那位黛利拉.勒羅伊,所以,你只有跟着她才能等到見面的機會。“
“嗯.....”
說到這裡,芙蘭卡從“旅者的行囊”內拿出了那串光彩奪目的“七石手鍊”,將它遞給了安東尼:“如果情況不對,立刻‘傳送’逃離。”
見這位“歡愉魔女”表情嚴肅,一臉正色,安東尼客氣的話語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伸手接過了“七石手鍊”。
芙蘭卡斟酌着又道:“如果你信得過我,我還可以用你的血液和頭髮幫你做一個‘鏡子替身’。”
安東尼沉默了幾秒道:“好。”
邦尼百貨商店內。
作爲擅長觀察的“催眠師”,安東尼沒用多久就找到了黛利拉.勒羅伊。
這位女士正帶着女僕和男傭站在一樓中央,觀看百貨商店請來活躍氣氛的魔術師表演。
這時,魔術師的助手推上來了一個足以容納三四人的原木色箱子,那位魔術師摘下禮帽,高高揚起道:“接下來,請兩位幸運觀衆配合我表演。
“這位女士,不知道你是否可以上臺幫忙?”
他指的正是黛利拉.勒羅伊。
黛利拉不是太樂意,出現了明顯的猶豫,但又說不出拒絕的話語,最終還是走上了那個搭建起來表演魔術的木臺。
性格較爲軟弱,不是太擅長拒絕別人……也可能是“權力者暗箱”的影響......安東尼隱約猜到了見面的機會是什麼,邊評估黛利拉的性格,邊主動往前走了一步。
那魔術師果然看見了他:“這位男士也請上來。”
安東尼故意表現得不太情願,扭扭捏捏地上了表演臺。
魔術師指着那個木箱道:“你們坐進去。”
黛利拉抿了抿嘴巴,吐了口氣,在起鬨觀衆們的催促下,鑽進了木箱。
安東尼坐到了最遠離她的位置,趁着還有光亮,笑着說道:“其實我也挺尷尬的。”
這話語平實親切,讓黛利拉緊繃的心情驟然放鬆。
安東尼隨即說道:“不信?你可以看我的眼睛。”
他指了指自己的雙眼。
黛利拉下意識望了過去,看見了那雙映出自己身影的深棕色眼眸。
我的身影……黛利拉忽然一怔,目光彷彿陷入了一圈圈往下的漩渦內。
這時,魔術師合攏了木箱,裡面一片黑暗。
安東尼立刻抓住機會問道:“一週前,你是不是在歌劇院區有特殊的感應?”
“是的。”感覺對方非常值得信任的黛利拉如實回答道。
“那是什麼感應?”安東尼一邊聽着外面的魔術師講預備好的臺詞,一邊追問道。
“我的心跳在加快,我的血液在沸騰。”黛利拉描述起當時的感受。
“你知道那代表什麼嗎?”安東尼進一步問道。
黛利拉在黑暗裡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我真正的父親告訴我,有類似的感應要儘快報告他。”
“真正的父親?”安東尼有所猜測。
黛利拉自嘲一笑道:“生物學上的父親,他是我母親的情人,現任政府的工業部部長,莫蘭.阿維尼。”
莫蘭.阿維尼…….安東尼感覺到魔術師開始在木箱上做嘗試,趕緊提出了最後一個問題:“他知道你有類似感應後,說了什麼嗎?”
“讓我不用擔心,和平常一樣生活。”黛利拉其實還是有點擔憂。
安東尼“嗯”了一聲:“美麗的女士,很高興能和你一起表演這個魔術,能給我一些有紀念價值的物品嗎?
“比如,幾根頭髮。”
他嗓音低沉,帶着點磁性,讓黛利拉覺得這是非常正常的要求。
於是,她拔了好幾根頭髮下來,遞給安東尼。
摸到那幾根頭髮的毛囊後,安東尼舒了口氣,依舊用低沉的嗓音說道:“我不希望這會破壞你的家庭,出了這個木箱,聽見我的響指聲,你將忘記我們在這裡的相處……”…
帶着磁性的聲音迴盪間,黛利拉的思緒又有點模糊了。
啪!
木箱打開,裡面只剩下安東尼一個人,而黛利拉被魔術師從表演臺後面的帷幕里拉了出來。
觀衆們興高采烈地鼓起掌。
等到掌聲稍有平息,魔術師以手按胸,彎腰答謝時,安東尼沒看黛利拉,悄然打了個響指。
黛利拉原本想去和這位讓自己感覺親近的男士閒聊幾句,聽見啪的聲音後,身
體微微一顫,眼神先是有點迷茫,旋即恢復了清醒。
她轉身走下木臺,回到了女僕和男傭之間。
安東尼不快不慢地離開,消失在了人羣裡。
.........
紀念堂區,奧羅賽街9號,702公寓內。
芙蘭卡將用黑焰灼燒後的黛利拉頭髮灰燼塗抹到了化妝鏡的表面,誦唸出了最常使用的那個“魔鏡占卜”對象的描述性語句。
嘩啦的水聲裡,幽暗的光澤下,芙蘭卡開口問道:3“這些頭髮的主人是不是‘鏡中人’?”
蒼老的嗓音做出了回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