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之前的噩夢,盧米安現在竟“看”得更加清晰,狹窄玻璃窗後的暗紅髮色男子容貌居然與普伊弗伯爵有七八分像。
他擡起右手,挖向自己眼睛時,臉龐肌肉蠕動,輪廓線條改變,瞬間就變得和盧米安一模一樣。
是和科爾杜村的盧米安.李一模一樣,而不是現在的夏爾.杜布瓦!
當頂着盧米安臉孔的暗紅髮色男子挖出血淋淋的眼球時,盧米安眼眶也一陣劇痛,視線隨之發黑。
與此同時,他耳畔響起了“哈哈哈”的瘋狂大笑,這感染得他也想宣泄出內心的煩躁、暴戾和嗜血。
突然,他右掌微微發熱,那種純粹的瘋狂涌入了他的腦海。
不知從何而來的煩躁、暴戾和嗜血頓時被排擠出了他的身體,“哈哈哈”的瘋狂大笑瞬間消失。
盧米安的視線也恢復了正常,看見了坐在對面的小說家阿諾利和側方的普伊弗伯爵。
他們噙着笑容,望着別的參與者挑選國王餅,完全沒察覺到盧米安身上出現了異常變化。
盧米安數了下缺失的國王餅,看了眼正在挑選的洛朗特,發現時間僅僅過去幾秒鐘,而自己就像經歷了漫長的一個小時。
他依靠“托鉢僧侶”的能力強忍住“血皇帝”氣息於體內激發帶來的情緒波動,隱約感應到頭頂虛空內有一股奇異的、瘋狂的、血腥的、殘忍的精神在徘徊。
這讓人渾身顫慄的精神躍躍欲試着想要進入盧米安的身體,又被暗藏的亞利斯塔.圖鐸氣息威懾,始終不敢落下,只能在客廳的上方不斷地盤旋,如同想要獵食屍體又害怕附近天敵的禿鷲。
在場的所有國王餅遊戲參與者都未察覺到有這麼一股充斥着瘋狂的精神在自己腦袋上方兇狠盯着,嘻嘻哈哈地挑選起國王餅。
“來啊,來和‘血皇帝’共舞啊!看是你瘋,還是亞利斯塔.圖鐸瘋!”情緒有些不穩的盧米安在心裡嗤笑起來。
當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血皇帝”氣息只是個空殼,那股精神真要強行進入他的身體,他也沒有辦法阻擋,只能寄希望於“愚者”先生的封印能被激發,產生一定的效果。
而如今看起來,那股瘋狂殘忍的精神也沒什麼理智,難以進行思考,無法分辨亞利斯塔.圖鐸的氣息具體能產生什麼作用,只知道本能地畏懼。
盧米安稍微控制了下狀態,一邊看着愛洛絲等人挑選國王餅,並感應着那股瘋狂的精神飛快遊走,一邊思索起相應的問題:
“這似乎就是索倫家族國王餅遊戲的本質.....
“普伊弗藉助本身的血脈,利用簡化的儀式召喚來先祖殘留的精神,讓它進入吃到標誌物成爲國王的那個人體內……
“這麼瘋狂血腥的精神真要佔據了我的身體,侵蝕了我的腦海,我可能當場就失控了,普通人則幾乎沒有不瘋的可能,普伊弗伯爵又是靠什麼保持正常的?至少他看起來還算正常,而他已經當過不知道多少次國王……
“難怪忒爾彌波洛斯上次讓我換一塊餅,我要是失控,他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母豬養的!今天怎麼不提醒我?知道我身上有‘血皇帝’的氣息,不用擔心被那股瘋狂的精神入侵,就選擇當啞巴了?
“這瘋狂的精神從哪裡來的,都兩三百年了,爲什麼還能存在?
“是索倫家族有保存高位者精神的特殊辦法,一代代累積,還是那位佛蒙達.索倫其實並沒有死亡,或者,他遺留的非凡特性污染太過嚴重,索倫家族想靠這種辦法來一點點消除?可都兩三百年了!
“加德納.馬丁的目的就是確認佛蒙達的狀態.....
“呃,這瘋狂的精神一直在頭頂遊走,落不下來……之後它會慢慢退去,還是改變目標,或者製造出別的異變?”
盧米安精神高度緊繃,時刻注意着於半空徘徊的瘋狂精神。
要是它真有頂着“血皇帝”氣息強行入侵的跡象,亦或帶來別的不好變化,盧米安會選擇直接“傳送”離開。
阿諾利、馬倫、伊萊特等人依次挑選完了國王餅,餐盤內只留下了獻給佛蒙達.索倫的那塊。
普伊弗伯爵微笑環顧了一圈道:
“大家可以開始吃了,吃到那枚金幣的將是今天的國王。”
說完,他動作優雅地咬了口手裡的國王餅,然後又連咬了好幾口,表情逐漸茫然和驚慌。
沒有那枚金幣!
普伊弗伯爵愕然望向了別的參與者,那種萬事皆在掌握中的自信蕩然無存。
此時此刻,他腦海裡只有一個想法:
“不,不可能!我纔是最像先祖的那個!”
他將目光鎖定在了愛洛絲身上,這是在場賓客裡唯一一個有索倫家族血脈的人。
愛洛絲雖然疑惑於表哥驚慌兇狠彷彿要將自己撕碎的眼神,但還是連吃了幾口國王餅。
依舊沒有那枚金幣。
普伊弗伯爵更加迷茫了,他視線不斷地移動着,心中閃過了一個又一個猜測:
“這裡不會有家族哪位成員的私生子吧?
“不,就算有,我也是更像先祖的那個!
“有‘獵人’途徑的高位者在現場?
“不可能!
“或者,這裡有誰遭受過地底的污染?”
盧米安見普伊弗伯爵已經在痛苦地抓撓頭髮,而大部分遊戲參與者都連吃了好幾口國王餅,才慢悠悠擡起右手,咬了一下。
不出意料,他的牙齒碰到了堅硬的金屬物品。
他隨即將那個東西吐在了自己的左掌上,果然是一枚10費爾的金幣。
普伊弗伯爵的瞳孔驟然放大,死死盯着盧米安的臉孔,恨不得把每一塊血肉都挖下來仔細檢查。
小說家阿諾利則笑了起來:
“喔,總算有新的國王了,每次都是普伊弗簡直讓我審美疲勞,他已經想不出好的惡作劇點子了。”
盧米安拿起那枚金幣,目光冰冷地瞥了阿諾利一眼:
“誰讓你說話的?”
阿諾利身體一顫,本能地閉上了嘴巴。
盧米安勉強又控制住了“血皇帝”氣息帶來的影響,只覺頭頂那股瘋狂的精神盤旋得越來越快,似乎越來越急躁和暴戾了。
他緩慢地環顧了一圈,露出一抹笑容道:
“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們的國王,或者,你們更喜歡稱呼我皇帝?”
不知爲什麼,包括普伊弗伯爵、愛洛絲小姐在內的所有參與者都產生了一種聽從夏爾命令的悸動。
當然,僅僅是悸動,受話語和氣勢雙重影響而來的悸動。
這裡面,剛與夏爾.杜布瓦達成贊助協議的詩人伊萊特完全無所謂地站了起來,以手按胸,行了一禮:
“是,我的皇帝陛下!”
其他人或遵循着遊戲精神,或被心裡的悸動影響,也跟着站起,以自身的方式行禮:“是,皇帝陛下。”
盧米安嘴角噙笑,右手下按,示意衆人可以坐下了。
他隨即望向普伊弗伯爵,微擡下巴道:“我命令你獻上價值三萬費爾金的黃金。”
普伊弗伯爵怔了一下,心中翻騰起復雜的情緒。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國王餅遊戲裡被人命令。
他下意識想用開玩笑的口吻反駁,可又記起這個神秘學遊戲一旦真正開始,就不能違背國王的命令,否則會有非常悽慘的下場。
普伊弗伯爵咬着牙,站起身道:
“是,皇帝陛下。”
他離開大客廳,在衆人安靜的等待裡,上到城堡主建築的某層,於保險櫃裡取出了5根沉甸甸的金條。
對他來說,三萬費爾金不是一個大數目。
看到普伊弗伯爵真的向自己獻上了價值三萬費爾金的金條,盧米安心裡充斥着後悔的情緒:早知道他會聽從命令,應該多要一點的!
“現在的問題是之後怎麼把黃金帶回去,正常玩類似的遊戲,即使當面收下了三萬費爾金,私下裡也得還回去,要不然會狠狠得罪普伊弗伯爵…..還有,我該怎麼向加德納.馬丁解釋我成了國王,但一點事情都沒有?”盧米安一邊思考,一邊將那5根金條分開揣入了兩側衣兜內。
他轉而望向小說家阿諾利:
“你的任務是給在場某位一個吻,對象是……”
在阿諾利期待地望向那些美麗女郎時,盧米安指了指剛抽了口大煙槍的詩人伊萊特:“是我們的詩人。”
短暫的靜滯後,某位賓客吹起了口哨,其他人也開始起鬨。
阿諾利不甘不願地站了起來,嘟噥着說道:
“我真不想和那個口臭的傢伙接吻,換成馬倫我都可以接受…….”
雖然如此排斥,但他還是遵從了命令,在伊萊特的嘴脣上輕輕吻了一下。
伊萊特渾不在意,“呵呵”笑道:
“我能感覺到你的僵硬,阿諾利,振作點,別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
盧米安面無表情地看着、聽着,注意力大部分放在了那盤旋的瘋狂精神上。
雖然它沒有嘗試侵入在場哪位的身體,但受它影響,所有人都變得有點躁動,情緒也出現了不穩定的跡象。
平時喜歡開玩笑也樂意被人開玩笑的小說家阿諾利聽到伊萊特的調侃後,表情一冷,似乎想拿起桌上的餐刀,給對方一下。
他最終忍耐住了那種衝動。
盧米安懷疑,那股瘋狂氣息不離開不消散的情況下,隨着遊戲的推進,參與者們會越來越煩躁,越來越易怒,越來越嗜血。
就在這個時候,城堡某處響起了一聲尖利的、恐懼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