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陽和兩千多年前來的戰國殺手荊軻相向而立,好一會兒都沒有動手,王重陽漸漸感覺出了荊軻的用意。
原來荊軻是在利用這段時間教王重陽怎麼集中精力對敵。他雖然沒有動手,但是他一直在用他身上發出的隱形殺氣在不斷攻擊王重陽。只是他的攻擊力度跟王重陽的防守意識正好成正比,這不符合兵家避實擊虛的原則。
當王重陽的防守意識強烈集中的時候,荊軻的殺氣就變得強大而銳利,當王重陽的防守意識薄弱虛幻的時候,荊軻的殺氣也就變得若有若無。很明顯,他在等待,等待王重陽將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即將爆發的這場跨世紀大戰上。
王重陽明白了這一點,趕緊使勁搖頭,將那些不相干的雜念全都趕走,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起來。立刻,他感覺對面逼過來的殺氣變得輕弱了許多。
他想,對方的殺氣的強弱,畢竟不全是他自己控制的,跟自己身上的殺氣相關聯,只要自己全心投入,就能夠將它拒之門外。
王重陽學着荊軻的樣子,將手中的玄武劍慢慢舉起來,橫劍當胸,兩眼緊盯着對面的荊軻。這時對面的殺氣已經一點都感覺不出來了。
只見荊軻衝着他微微一笑,道一聲:“好。”
周圍什麼地方傳來噗嚕嚕的聲響,一隻大鳥被什麼驚飛,呀呀鳴叫着從兩個人的頭頂飛過。
王重陽此時全身的神經都高度緊繃,一點細小的聲音和響動都不會逃過他的注意力。這種聲音不是正常的聲音,一定是周圍來了什麼人,將鳥驚飛了。王重陽這裡信念剛剛一動,忽然感到一陣冷風撲面而來,心裡不由得颯然一驚,只見一道亮光劃空而來。
荊軻在將王重陽調教好之後,便不再相讓,王重陽這邊剛剛一走神,他已經感覺出來,抓住這個有利時機,飛身一劍刺來。
荊軻的這一劍不僅僅是偷襲一劍那麼簡單,他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他最厲害的招式——長虹經天,而且使出了他全身所有的功力。短劍還沒有刺到,王重陽已經感到殺氣如山崩海嘯一般當頭壓到。
他躲無可躲,退無可退,這一招,他必接無疑。
荊軻沒有給他留下任何逃逸的機會。
他要的是一擊制勝,或者一招慘敗,將中間的過程全都省略。
一時間王重陽覺得眼前一暗,似乎整個天地都在這時突然失去了光華,變得漆黑無比,而在這無邊的黑暗中,一道奇亮無比的光華閃過,將整個世界切成了兩半。
接下來,還會將阻擋在前面的說有東西全都分成兩半,而首當其衝的就是王重陽。
王重陽面對着鋪天蓋地而來的殺氣狂流,沒有絲毫畏懼,他的心裡在這一刻突然變得極其興奮,那種興奮太過強大,似乎足以將他的身體撐裂。他的右手不自覺地變成了虎爪形狀,將猶如龜殼的劍柄緊扣在五指之中,掌心感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陰涼之氣。
他忍不住仰天長嘯,但是發出的聲音並不是一般的嘯聲,聽起來更像是一聲虎吼,高亢,沉厚,雄壯。
小猴子在石壁上面,遠遠看到荊軻的那一劍刺出,感覺劍上發出的光亮非常強烈,刺得他雙眼生疼,無法睜開。但是他擔心王重陽的安全,仍然使勁眯縫着雙眼,努力穿透那道強光,去看王重陽。
小猴子正好看到王重陽仰頭挺胸,正在發出那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他的身形在對面的強光之下,已經彎曲變形,看上去就像是一直仰天長嘯的猛虎。
小猴子大爲驚恐,他看到那道劍光刺向的地方,正是王重陽此時徹底洞開,毫無防備的胸膛。
接下來,那道劍光衝上去將王重陽的身影完全包沒。
小猴子徹底驚呆了,他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在他看來,王重陽這次在劫難逃。
忽見一道半銀半烏的光華衝破了那片白光,沖天而起,就見王重陽手指玄武劍從下面衝上了半空,隨即光華一斂,那片白光和這道半銀半烏的光華全都消失不見了。
只見王重陽的身體飛起來了有十幾丈高,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下,然後慢慢向下降,穩穩落到地上。而荊軻仍然站在原來的對方,似乎剛纔一直都沒有動,甚至連姿勢都沒有變,仍然是高舉短劍,身體微微向前傾斜。
小猴子沒有看到剛纔發生了什麼,所以不知道他們倆誰贏誰輸,一顆心提在嗓子眼,落不下去。
一陣風從北邊順着山谷吹過來,挾着許多殘枝敗葉,一掃而過,將荊軻身上的白衣吹得斜斜飄起,一條衣帶斷開了一半,飛起來的時候,一搖一擺,似乎很快就要斷開的樣子,終於,就在這陣風快要過去的時候,那條衣帶終於斷開,被風捲着,翻轉飄零而去。
然後就是他的頭髮,現在完全披散,被風吹得凌亂飛舞,因爲風是從他的背後吹過來的,所這凌亂的頭髮將他的臉龐全都遮蓋住,看不到他的表情。
再看王重陽是,他迎風而立,只是他的衣服都是緊身的短衣,而且破舊不堪,只有一兩塊破開的地方被風吹得一開一合。別的地方看不出一點變化。
過了一會兒,只聽荊軻嘶啞着嗓子道:“好,好劍,好功夫。”
王重陽道:“彼此彼此,我們還沒有分出勝負。還要打下去嗎?”
荊軻道:“不錯,適才這一招沒有分出勝負,不過再打下去,我必敗無疑。”
王重陽道:“這……這個只怕未必。適才這一招,我差不多用上了自己所有的本領,才勉強抵擋抵住你的進攻。”
荊軻仰起頭髮出一陣輕笑,笑聲甚是蒼涼,其中蘊含着無限的感慨和悲涼。笑罷道:“好,好一個差不多。你不知道,適才這一劍是我畢生功力的凝聚,這一劍使出,我已經沒有任何可用的內力和招式。所以,相比較起兄弟的差不多,愚兄還是差了一截。”
王重陽聽了他的話,有些疑惑,一個人怎麼能夠將畢生的內力和招式凝聚在一招之中?但是聽荊軻的語氣不像是隨便說謊,他也沒有必要說謊。看來這是真實的。
王重陽心裡暗自竊喜,這是他盼望的最好的結局,荊軻一招未能傷到自己,這一招用去了他所有的精力,現在他已經沒有力量再發起攻擊,而自己也不想傷害他,這樣兩個人都完好無損。
荊軻重新舉起手裡的徐夫人短劍,指向旁邊的崖壁,道:“鬼雄的屍骨我從玄妙宮救出來了,就放在上面的一個石洞裡。”
王重陽聽了一愣,不知道荊軻爲什麼突然會向自己說起這件事,瞪眼看着荊軻,等着他往下說。
荊軻卻不再說這件事,他看着王重陽道:“今日是愚兄復活以來最痛快的一天。美酒,契友,快戰,三美畢備,人生得此,夫復何求。”
王重陽聽了這句話,只道荊軻已經放棄了先前的打算,便道:“大哥,我也非常高興,今後可以跟大哥朝夕相處了。”
荊軻聽了一愣,道:“朝夕相處?有這必要嗎?”等了一下道:“古人說的好,白頭如新,傾蓋如故。如果不是知心,即便在一起朝夕相處一百年,又有什麼值得說的?如果是知心莫逆之交,即便只是相聚短短的一天,自然有許多讓人留戀的真情。對於我來講,一日長於百年。”
王重陽聽他的話風不對,剛要開口勸喻,就見荊軻仰首向天,嘴裡囔囔自語道:“棄主之命,不忠,從主之命,無力,嘿嘿,留此無用之身有何用?不如觸槐而死。”
荊軻的這些話,都是用古代的語言說出來的,王重陽一句都沒有聽懂,正在胡亂猜測之時,只見荊軻將手一揚,一旦寒光迎面射來,來勢甚是急。
這一下大出王重陽的意料,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荊軻現在還會出手對自己偷襲。轉念之間,那把淬滿了毒藥的徐夫人短劍已經飛到了臉前,他下身不動,上身向旁邊一閃,左手屈指如鉤,向上一抄,已經將那把匕首綽在手中,感覺手指劇烈震動,力量非常大,遠不是他自己所說的,剛纔那一招已經用盡了他的畢生精力。
忽聽得旁邊的崖壁上傳來陣吱吱亂叫,王重陽急忙擡頭看時,只見小猴子手裡拿着小葫蘆,在石壁上又蹦又跳,一邊用手向下面連點,神情甚是惶急,急忙轉頭看時,還沒有看清眼前的情景,就聽得喀的一聲輕響,一道白影撞在了黑黝黝的石壁上面。
王重陽叫聲不好,飛身衝了過去。
荊軻碰壁的地方距離地面很高,所以他觸壁之後,身體慢慢向下掉落,王重陽覺得還可以趕過去接住,但是,就在他快要趕到那裡時,眼前出現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只見那具從石壁上掉落的屍體忽然一輕,下落的速度立刻慢了下來,同時白衣裡面的身體也突然消失不見了,只剩下了一襲白色的衣衫,被風一吹,翻轉飄零,悠悠晃晃,速度突然慢了下來。
同時從白衣服裡面掉出了一根黑乎乎的東西,王重陽將左手裡剛得到的短劍併到右手中,一伸手將那東西抓到手裡,定睛一看,當他看清手裡的東西時,忍不住大叫了一聲,一個跟頭從上面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