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陽被那乞丐抓住手,從懸崖峭壁之上向外甩出,這一下失去了憑藉,一點力氣都使不上,身體飛快地向下墜去。從那裡到谷底,至少有五六十丈高,只要掉下谷底,一定變成肉餅片。
王重陽越墜越快,石壁飛快地向上升去,幾乎看不清石壁上的東西,風吹得他身上的破衣服呼啦呼啦直響。王重陽明知道沒有用,但是求生的本能還是讓他手腳亂抓亂撓。
眼見滿是亂石的谷底旋轉着向自己轉過來,自己不能像父母那樣憑空飛行,知道難於倖免,心中着急,不由得脫口喊道:“娘啊。”
一個娘字剛出口,忽覺手中多了一個東西,當時未及多想,立刻死死抓住。嗞啦一陣響,手中的東西向上滑過,身體卻因此改變了方向,不再垂直向下,而是橫着飛了出去。
王重陽睜眼一看,只見自己正在斜着急速衝向石壁,將要撞向石壁,他伸出兩腳在石壁上一點,身體彈開石壁,連點了四五下,身體衝向石壁的強大力量纔得到緩解,在空中來回遊蕩。
他低頭一看,只見自己距離谷底只有四五尺高下,有些高高突起的尖石頭,更是快要碰到了自己腳底板。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好險,只需再下墜一二尺,即使自己的性命能夠保住,只怕雙腿已經不是自己所有了。
再看手中救命的東西,仍是一根藤條,手抓的地方向上有一丈長的一段,毒刺和藤條皮都被捋了下來,露出了裡面青白色的藤肉。可見當時自己下衝的力量有多大。
王重陽一邊在空中蕩遊,一邊疑惑,自己明明被那乞丐摔到了空中,距離石壁至少也有一丈多遠,前後左右空空如也,手腳出於本能四下亂抓亂撓,什麼都沒有碰到,沒想到快到谷底時竟然撈到了一根藤條,想來可能是正好一陣風吹過,把自己吹向石壁,或者是把藤條吹向了自己,才保住了一條命。
這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他鬆手跳到谷底,就聽那嘶啞的聲音在旁邊道:“我剛剛後悔用力太猛,會要了你的命,要救你已經來不及,沒想到你倒福氣挺大,一股冷風將一根藤條直送到你的手中。乖乖地跟我走吧。”
王重陽這纔想起剛纔發生了什麼事,他扭頭看着乞丐,心中很是生氣。只見那乞丐一邊對自己說話,一邊瞪着獨眼四下觀瞧,神情看起來很是緊張。
這人真實歹毒,他把人從那麼高的石壁上甩到空中,只有死路一條,現在卻來說這些話。但是王重陽顧不得跟他生氣,他惦記這父母的危險,一縱身,又向石壁上竄去。
耳聽得嘶啞的聲音喝道:“哪裡去?”
身子剛剛跳起來,手臂便被人抓住,跌回地面。王重陽的右手手腕被乞丐扣住,只覺得整條手臂,連帶半邊身子都開始發麻。乞丐的手好硬,簡直就像是一隻鋼箍,死死地將他的手套住。
王重陽連掙兩下沒有掙脫,那隻鋼箍套得更緊,痠麻的感覺更厲害,使得他幾乎沒有力氣再站住,就要癱倒在地。
王重陽嗷的一聲厲吼,跳起來,飛腳向乞丐踹去。
蓬的一聲,正揣在乞丐的胸口,感覺就像踹在一塊堅硬的大石頭上面,只覺手腕一鬆,腳上接力,嗖地竄了出去。
乞丐胸口中腳,就像被一把鐵錘砸中,只覺得胸口發疼,全身巨震,五臟六腑都受了震動,身不由己一鬆手,噔噔噔噔,連退好幾步才站穩身子。
這一下打出乞丐的意料之外,他那隨手一抓,看似極其普通,實際上是一招極厲害的殺手,一旦扣住了對方的脈門,任你多高的武功也使不出,只能乖乖地就範。再加上他看出這個說話笨拙費力的孩子很是桀驁不馴,所以便想懲處他一番,讓他知道點厲害,於是便不住的催動內力,直抓得他的手腕喀喀作響,骨頭快要斷裂。
乞丐十分震驚,自己這如鋼似鐵的爪下,即便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也只有跪地求饒的份兒,萬沒想到有人能夠逃脫,甚至還能夠絕地反擊。乞丐一點防備都沒有,胸口中的那一腳很重,幸好自己皮糙肉厚,骨骼堅硬,一旦感到不妙,護體神功立刻發動,稍微差一點,還不被這孩子踹死?
饒是如此,一時間仍是難於消受,張着嘴半天沒有喘過氣來。自出道以來,從來沒有如此失手,被一個不滿十歲的孩子踢中,一旦傳了出去,便成奇恥大辱,一世英名就此毀掉。
在來蛇山之前,主人已經向三位刺客交代了這一家三口人的年齡,長相,還有功夫特點,但是對父母說得較爲詳細,尤其是母親凌波仙子池笑紅說得最多,因爲她是鐵圍山第三風信使,尸陀林出類拔萃的後期之秀,對於王重陽,只說了一句小心在意,這孩子很能跑,不要被它溜走。
豫讓聽了主人的吩咐,表面沒說什麼,心中卻感到很不痛快,不知道主人爲什麼把父母交給那兩個人,而讓自己去對付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屁孩,這分明有些小瞧自己。自己當年刺殺趙襄子沒有成功,並不代表自己的功夫不行,只是運氣不好而已,每次在動手之前,趙襄子都會心中悸動,從而有所防範。
要離和專諸雖然成功,但他們都是使用陰謀詭計,騙得對方的信任,在對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突然襲擊,不像聶政刺殺韓相俠累那樣,青天白日,衝進鐵甲衛士重重包圍的政府衙門,將俠累殺死,自己將麪皮撕下來,眼睛剜出,又拉開肚皮,把腸子全都拽出來,死在街頭,無人能夠辨認他的身份。
因此在豫讓還沒有見到王重陽之前,心中一直都在因爲自己被漠視而懊惱,根本就沒有認真想過如何對付王重陽,畢竟他只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子,雖然有一套讓人驚訝的逃跑本領,但畢竟只是逃跑本領,就算他能一個跟頭十萬八千里,也難於飛出如來佛的手掌心。
這一粗心大意,讓他差點吃了大虧,被王重陽一腳踹到胸口,雖然及時發動了護體神功,但還是有些難於禁受,心神皆震,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幸好王重陽跳出去之後並沒有逃走,站在前面的石頭上面,斜着眼睛看着豫讓,不然他要是趁此機會跑出去藏起來,自己可就丟了大人。
豫讓不敢再掉以輕心,一聲低喝,身形急衝過去,一掌打向王重陽的腦袋,這一下使上了八成力。體現在已經不再顧及王重陽的生死,打死他纔是阻止他逃走的最保險辦法。
蓬的一聲,那排山倒海般的一掌,正打在王重陽立足的石頭上,只打得石屑紛飛,一條人影一閃,向上面竄去。豫讓早有準備,伸出蒲扇大的左手,猛地向上撈去。
啪的一聲,胳膊上又着了一下,雖然不重,但是左手卻撈了個空,轉頭看時,只見王重陽已經飛到了石壁上面,一手抓着藤條,等着兩隻黑漆漆的眼睛,緊緊盯着自己。
豫讓腳尖一點,身體飛到了空中,然後從上向下,猶如俊鶻撲兔,朝着王重陽俯衝過去。
到了近前,右手屈指如鉤,抓向王重陽的脖頸。只見人影一閃,王重陽忽然不見。豫讓反應迅捷,他本來就沒打算一下子抓住這個黑猴子,駢指在石壁上一捺,身體一個轉折,斜向上衝起,一伸手便抓住了王重陽的腳踝,心道看你再往那裡跑。手臂用力,要王重陽的身體狠狠摔向谷底。
耳聽得颼颼兩聲,兩個黑點,朝着自己的雙眼打來。他微微一側頭,兩顆石子擦着臉頰飛過,勁力竟也不弱。
他心神一分,感覺手掌一鬆,趕緊用力猛抓時,掌心已經空空如也。王重陽已經擺脫了他的手掌,掉落到地上,隨即高高彈起,向着前面猛竄。
豫讓如風趕上,王重陽接連兩次從自己手裡逃走,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頭一次還可以說是僥倖,正好有一陣風將藤條吹去,送到了他的手中,讓他撿回一條命,第二次卻是實實在在從自己手裡逃脫,毫無理由可說。
豫讓又羞又怒,腳下用力,王重陽雖然天生神力,奔跑速度不遜虎豹,但是怎比得上豫讓的絕世輕功,只跑出去不到一里地,便被豫讓追到了身後。
這次豫讓不再伸手去抓,揮起鐵拳,照着王重陽的背心猛擊過去。這一圈用上了十成真力,不要說被拳鋒打中,就是被拳風掃到,也會筋斷骨折,十成命打掉九成。
王重陽正在奮力疾奔,忽然一陣風過,身下覺得一空,似乎懸浮在空中,手腳用不上力,知道不妙,一個跟頭翻出去,雙腳在一塊石頭上面一蹬,身體緊貼着地面,向後急竄,正好從豫讓的胯下衝過,堪堪逃過一擊。
王重陽只覺得後脖頸上火辣辣地難受,知道已經受了傷,不敢稍作停留,拼命向回跑去。
豫讓那一拳眼看就要打中王重陽,拳風已經將周圍圈住,防止王重陽逃走。沒想到王重陽會來這一手,竟然反身彈射,從自己的胯下竄過去,趕緊停步時,已經竄出去老遠,趕緊反身追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