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聽着傅雨玲的尖細嗓音,藍靜怡順其自然地鬆開了握住傅雨玲腳踝的雙手,面無表情地看着由於自己突然撤力而不由自主地向後倒下的傅雨玲,重重地仰面躺在了奢華的大理石地板上。
“給我吃,給我穿,不代表你打我,我也不能還手。”藍靜怡尚且幼嫩的童聲聽上去充滿了認真的堅定,完全不像一個小女孩說話的口吻。
“你——哇!”被身體傳來的疼痛以及藍靜怡毫不畏懼的反擊雙重摺磨的傅雨玲只說出了一個字,就嚎啕大哭起來,邊哭邊在地面上甩手甩腳,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樣,撒着潑。
在二樓觀望了好一會兒的傅風雲款款走下了樓,將不苟言笑的俊顏緩緩放進妹妹的視線中,傅雨玲眨巴着淚眼,哭着喊着,讓傅風雲好好地幫自己出氣,必須懲罰藍靜怡。
淡淡地將目光轉移到藍靜怡直視自己的眼眸上,傅風雲同第一次見到藍靜怡一樣,爲她那雙眼睛中令人不可忽視的堅定和乾淨而怔怔出神,甚至,油然而生一種看到自己所追求的寶藏的感覺。正是因爲缺少,纔會格外稀罕,而自身缺少,則想要去擁有,再獨自佔有,不容他人覬覦。如果被別人搶奪,該怎麼辦?年幼的傅風雲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也還沒有“自己得不到,就要摧毀”的強烈慾望。他只是想要擁有,更多更多,直到全部都屬於他一個人。
“雨玲,我再給你買一個一模一樣的陶瓷小狗,你放過她,好不好?”傅風雲用溫柔的口吻與妹妹商量着,想讓傅雨玲不要懲罰藍靜怡。
聽到明顯幫着藍靜怡說話的傅雨玲猛地從地上站起來,指着傅風雲哭喊道:“你是我哥哥,不是這塊垃圾的哥哥,你怎麼可以幫着她欺負我?哥!你今天要不幫我教訓這個沒人要的笨蛋,我就告訴爸爸,讓他把這塊垃圾重新扔到垃圾場裡去!”
雖然傅雨玲明顯沒有要放過藍靜怡的意思,傅風雲也沒有生氣,只是轉過頭,靜靜地盯着藍靜怡那雙乾淨無暇的明眸,沒有說話,只是無聲地注視着,好像在欣賞倒映在藍靜怡眼睛裡的自己的身影。
但是,同樣在回望着傅風雲的藍靜怡突然出聲,說:“我沒有做錯事。”
並沒有人問過藍靜怡,陶瓷小狗到底是不是她打碎的。保姆指着她的鼻子說了,傅雨玲就信了,讓她跪下,對她辱罵。傅風雲也沒有問藍靜怡,只是看着她,一言不發。
可是,面對傅風雲,藍靜怡將事情的真相說了出來,其他人都不知道爲什麼,也包括一旁心虛不已的保姆,她污衊藍靜怡時,也設想過,如果後者反駁,她要怎麼樣一口咬定就是藍靜怡做的,然而出乎她的意料,藍靜怡默不作聲地接受了小姐的拳打腳踢,小姐罵得那麼難聽,藍靜怡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過。
爲什麼?在這個沒有人發問
的時刻,藍靜怡卻忽然說出了真相?
其他人不知道原因,藍靜怡並不在乎,她依舊毫不畏懼地凝視着傅風雲的眼睛,知道傅風雲已經明白了自己並沒有打碎過陶瓷小狗,就足夠了。淺笑了一下,藍靜怡慢慢垂下頭,把目光放在自己接觸地板的一對膝蓋上。
同樣淺笑了一下,傅風雲也轉過視線,又一次看向自己的妹妹,淡淡道:“雨玲,那你說,你要怎麼懲罰她?”
發現哥哥還是向着自己的傅雨玲總算停止了哭喊,恨恨地瞪向跪在地上的藍靜怡,抽泣着說:“我、我要罰這塊垃圾,不、不許吃晚飯,還要在、在大門外面跪上一整夜!”
秋天的夜晚本就泛着絲絲涼意,更何況,還要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藍靜怡的身體一向不好,也許是之前在外流落的時候沒有吃過一頓飽飯,要真得在門外跪上一夜,藍靜怡非生病不可。
連同保姆在內的所有下人都覺得,少爺一定會繼續爲藍靜怡說話,直到小姐免了藍靜怡的懲罰。畢竟,是少爺把藍靜怡帶進傅家的,自然對藍靜怡格外上心。
卻不曾想,少爺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就上了樓,甚至沒有再看跪在地上的藍靜怡一眼。
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呢?藍靜怡的記憶有些模糊,她只記得自己吃了傅風雲給她的食物,之後就睡得迷迷糊糊,好像還留了許多口水,卻不是很冷,而且,彷彿有一個軟軟溫溫的東西貼在了自己的嘴脣上,許久都不曾離開。
天亮了,藍靜怡像沒有受過罰一樣,繼續在她的小屋裡隱藏着存在感。她想,或許連門都不出,才真的不會出錯。
在傅家的十幾年裡,藍靜怡對傅風雲的感情一如初見時,沒有任何變化。感激,敬畏,不想在他心中留下任何污點,同時能夠真正地做自己,當然也是有喜歡的。傅風雲對她很好,全然不是表面上的好,而是其他眼睛看不到的那種好,僅僅只有他和她兩個人知道的好。這份好,曾經讓藍靜怡油然而生一種想要長長久久地與傅風雲在一起的願望。然而,越是長大,藍靜怡越不得不承認,或許終其一生,這個願望都只能是一個願望。
想了很久,藍靜怡才總結出自己和傅風雲有緣無分的原因。
其中一個原因,藍靜怡是在十八歲生日後的第二天猛然醒悟的。因爲有了傅風雲送的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禮物——額頭上的輕吻,早上六點,藍靜怡從與傅風雲甜甜蜜蜜的睡夢中笑醒,神清氣爽地準備去學校,自以爲會有整整一天的好心情。
剛到學校門口,藍靜怡突然被一個飛快閃到她面前的身影嚇得朝後退了一大步,仔細一看,是同班的一個男生,對學習不怎麼上心,平時就經常在她身邊晃晃悠悠,沒事兒還喜歡找她麻煩。可是,藍靜怡從來都不搭理他,甚至連這個男生
的名字都沒記住。直接無視掉擋在面前的人,藍靜怡繞過男生,大步朝校園裡走去。
卻剛走出兩步,又被攔住了,還是那個嬉皮笑臉的男生。
“藍靜怡!”用手拽住還想繞過自己的藍靜怡,男生大聲地喊出了她的名字,不小的音量吸引了周遭不少人的頻頻側目,“你嫁給我吧!”
此言一出,身爲被求婚對象的藍靜怡沒有任何反應,倒是周圍旁觀的學生們都在竊竊私語,更有一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生滿是敵意地瞪着一臉平靜的藍靜怡,還作勢要衝上來,狠狠教訓藍靜怡一頓。
“校花和校草,還挺般配的!”明白真相的吃瓜羣衆津津有味地感慨道。
平日裡只對學習成績和傅風雲比較關心的藍靜怡壓根不知道,從第一天進到這個學校開始,她就憑藉天生麗質的絕美容貌,瞬間登上學校話題榜的榜首之位,並且一連數月居高不下,直到高三的高考成績出來,才勉強掉到了第二位。無論男女,所有學生都公認,藍靜怡是當之無愧的校花,幾乎每一個男生都或多或少地喜歡着藍靜怡,就像每一個女生都或多或少地喜歡着“校草”葉珏一樣。
校草和校花在同一個班,這個班理所當然地成爲全校學生矚目的焦點。藍靜怡總是對窗外擁擠的人潮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到底有什麼好看的,她只想多花點時間背單詞,在下次英語聯考中穩定發揮,從而換得傅風雲的一個微笑,就足以讓她心滿意足。
對於葉珏突如其來的求婚,藍靜怡也是懵的,完全沒有當真,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讓人這樣戲弄。
“靜怡,”葉珏英俊的臉上浮現出明媚的笑容,寬大的校服褲也掩飾不住修長的雙腿,只見他單膝跪地,乾淨的手緊緊握住藍靜怡垂在身側的手,顧自深情告白着,“你願意無論生老病死、貧窮富貴,都和我不離不棄,永不分離嗎?”
瞟了一眼矮下半個身子的葉珏,藍靜怡疑惑地問道:“這位同學,你是認真的?”
“我是葉珏,你以後的丈夫。就算你不能記住我的名字,也沒關係,只要記住我是你的老公就行了。”葉珏臉上的笑意並沒有因爲藍靜怡不知道他的名字而消失半分,反而越發熱烈,並且用更加嚴肅的口吻說,“我從來都沒有這麼認真過。”
“我還是個學生。”藍靜怡輕蹙着雙眉,好像在解決一道有些麻煩的數學題。
葉珏仍舊沒有起身,摩挲着藍靜怡細膩的手,霸道又深情地說:“這個完全不是問題。今天的你已經十八歲了,可以做出自己的決定,並對自己的決定負責了。任何人都不能左右你,只要你願意。如果你願意嫁給我,永遠和我在一起,我們可以暫時推遲婚期,等到我們兩個都不是學生了,再舉行婚禮。你只用告訴我,你願不願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