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僅常來照顧我的生意,還在我吃不上飯的時候救濟我,把她能聯繫上的人都介紹到我這裡做衣服。小城媽媽的善良一點兒都不虛僞,一直持續到她、她去世的那天。”
嚴廷的個頭和蘇傾城差不多高,長相也比較粗獷,但是提及蘇傾城的母親,口吻中竟然有些哽咽。
“大哥,”藍靜怡自然而然地隨蘇傾城稱呼嚴廷一聲“大哥”,將心中的疑問和盤托出,“剛剛進門時,你就叫我‘靜怡’,你認識我?”
“是小城告訴我的。”
嚴廷的回答在藍靜怡的意料之中,她只是不知蘇傾城究竟是何時把她介紹給嚴廷的。畢竟,婚禮那天,嚴廷並未出席,藍靜怡也沒有聽到蘇傾城提過裁縫鋪中還有一個親人般熟識的朋友。
彷彿看穿藍靜怡絕美瞳孔中的疑惑,嚴廷接着說道:“我一直認爲,以蘇秋生的本性,肯定會讓小城娶一個有利於家族事業發展的妻子。所以,當小城打來電話,告訴我他要結婚時,我並不高興。不能選擇娶一個自己真正愛的人,只能淪爲賺錢的附屬品,和傀儡有什麼兩樣?我不願見到這樣的小城,而且,我知道,在天上的小城媽媽一定更不願意看到最愛的兒子有一段註定不會幸福的婚姻,就和她自己的婚姻……”
停頓了一下,嚴廷極力控制住不斷向上翻涌着的情緒,才繼續訴說着:“所以,我不想親眼見證小城的不幸福,更不想看到蘇秋生的那副虛僞的嘴臉,便拒絕了小城向我提出的參加婚禮的邀請,只讓苗苗去酒店送上禮金,就立刻回來。我沒想到的是,沒過多久,小城就把你們的結婚照片發給我,還配上了一段文字,說他的太太沒有別的女人所謂的出身,但是哪哪都好,都是他喜歡的樣子。我開心地立刻去了小城媽媽的墓碑前,將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她,說她終於可以瞑目了。我跟小城說了好多次,讓他帶你來裁縫鋪。今天,總算見到你了!”
儘管嚴廷的口吻中並無責怪和埋怨,藍靜怡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輕聲解釋緣由:“對不起,大哥,我應該早些來裁縫鋪拜訪你的。只是,婚禮後發生了很多事,我和蘇傾城也分分合合了好幾次——”
“不用感到抱歉。”輕輕拍了拍藍靜怡的肩頭,嚴廷用寬慰的語氣說:“靜怡,你知道我爲什麼是小城的大哥嗎?”
“因爲蘇阿、呃,因爲我們的母親。”想到自己既然已經和蘇傾城領證結婚,就應該把蘇傾城逝去的生母當成自己的母親一樣對待,藍靜怡便羞赧地改了口。
畢竟,與蘇傾城的繼母、蘇茵茵的生母——郭娟相比,那位在天堂安息的母親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天使了。
“對,但也不全對。”嚴廷臉上的表情不復之前的輕笑,略微嚴肅地說,“沒錯,小城的媽媽是我和小城之間的關鍵紐帶,沒有她,我和小城只會像兩條平行線一樣,
可能這輩子都沒有遇見的機會。小城的媽媽維繫着我和小城的兄弟情誼,但是,假如小城擁有無論多麼灼熱的烈火都無法融化的冰冷心腸,和他親爹一樣,那麼,即使我們見過無數次,他都不屑於看我一眼。”
“所以,是蘇傾城主動將你當作大哥的?”藍靜怡很快明白嚴廷的意思。
因藍靜怡的聰穎所欣喜,嚴廷笑了笑,讚道:“我終於知道,小城爲什麼會這麼喜歡你了。”
羞赧地垂下頭,藍靜怡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回應嚴廷調笑的話。
“靜怡,小城曾在電話裡告訴我,他喜歡你,但是,卻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對你好。他好像總是以他的方式對你,你卻總是會難過,會生氣。”嚴廷發自內心地說,“靜怡,小城是很難對別人付出真心的,如果他對待你的方法有問題,我希望,你能夠多給他一次機會。”
“靜怡,擡一下手臂。”
還沉浸在蘇傾城對嚴廷說過的話中不可自拔,藍靜怡下意識地聽從嚴廷的指示,將自己的一雙手臂向兩側平舉。嚴廷飛快地用皮尺從後面繞過藍靜怡的上身,同樣在不觸碰到她的身體的前提下,量好胸圍,並在心裡記住數字。
“好了。”並未擔心不用筆記下尺寸就會很快忘記,嚴廷把皮尺收起來,重新放回到工作臺上,便對藍靜怡說,“走,靜怡,去喝茶。”
“啊?”堪堪回過神來,藍靜怡俯首看了看自己的身體,驚訝地問道,“我只是聽了一個故事,尺寸就全都量好了?”
笑着點了點頭,嚴廷的手向着藍靜怡虛擡一下,示意她朝茶水間走。
沒有人注意到,玻璃門外,選擇巧妙的角度對準兩人的鏡頭,以及鏡頭後面獰笑着的女人。
不同於數日不曾去過公司的蘇傾城,傅風雲每天都早起晚睡,幾乎將自己種在了總裁辦公室裡。不知道內情的員工紛紛誇讚,傅氏集團老總裁出了國,傅氏公司小總裁倒是死守地盤,按時上班,是可造之材啊!
然而,只有離傅風雲最近的特助纔看得到,總裁到公司的時候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冰塊兒臉,一進辦公室,立刻躺在轉椅上,望着百葉窗外的天空怔怔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直到天黑,公司所有人都走完了,特助才小心翼翼地提醒傅風雲可以下班回家了。
來與不來,在與不在,這樣看起來,對於公司的業績,並沒有什麼影響。
沒有人知道傅風雲魂不守舍的原因。當然,除了他自己。
目睹蘇傾城與藍靜怡從法式餐廳離開的一幕,傅風雲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費了這麼多力氣,甚至不惜聽從蘇茵茵那個毒婦的擺佈,爲的是什麼?不就是爲了讓藍靜怡與蘇傾城彼此厭惡,給自己留下可乘之機嗎!然而,現在是什麼結果?他們經歷了短暫的爭吵和分離之後,居然又如膠似漆地黏在
一起了!他傅風雲得到了什麼?又算個什麼?
無非是個蹦躂了半天還一無所有的跳樑小醜!
意識到自己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笑話,傅風雲非常憤怒,只能用去公司忙事業的方式來轉移自己的怒火。可是,不知是他想得太容易了,還是怒氣實在太盛,傅風雲做不到,資料與合同上密密麻麻的字落在他的眼裡,成了一團團黑點,什麼都看不清。
傅風雲乾脆就不看了,行屍走肉般坐到了轉椅上,看看窗外蔚藍似海的天空,昏昏欲睡,不知究竟該做些什麼事,或者說,究竟做什麼事纔是對的。
此時此刻,傅風雲還在胡思亂想着,滿腦子都是蘇傾城和藍靜怡打情罵俏、你儂我儂的畫面。他實在是感到不解,爲什麼在經歷這麼多事情之後,那兩個完全不在一個世界的人還是能夠親密相處呢?即使,藍靜怡親眼看見蘇傾城和別的女人穿着浴袍獨處一室,蘇傾城看到被人拍下的藍靜怡和裸着的自己抱在一起的照片——
對了!照片!
想起在豪生大酒店被偷拍的事,傅風雲猛地從轉椅上站起來,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突然浮現出充滿怒氣的兇狠。
拆散蘇傾城和藍靜怡雖然是傅風雲的心願,但是,決不能以犧牲傅風雲自己的名聲和隱私爲前提,來達成目的!
照片剛曝光出來時,沒有外出的傅風雲從早到晚都待在自己的公寓裡,連傅家都沒有回。妹妹傅雨玲打了好多電話,問及他的心情,想讓他回家吃飯,傅風雲都拒絕了。他一直在等派出去尋找藍靜怡的下落的手下傳來消息,藍靜怡生死未卜,這讓傅風雲寢食難安,連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照片都懶得問及。
而現在,傅風雲冷冷地想,是時候讓這個竟然敢偷拍自己的人付出他應得的代價了!
拿起辦公桌上的手機,面色不善的傅風雲用纖長的手指在通訊錄裡搜索着一個備註爲“私”的號碼,隨後按下通話鍵。
忙音之後,一個有些慵懶的男聲響起:“傅少,誰這麼倒黴,又惹到你了?”
“查個人,”傅風雲言簡意賅地說,“把我的照片發到微博上的人,估計是《風楊晨報》的記者。我要他的全部資料,記住,是全部!”
“我辦事,你放心。”手機那頭的男聲不經意間透露出一股自信。
掛了電話,傅風雲的眼角眉梢中全是陰冷。因憤怒而緊張的身體突然鬆懈下來,傅風雲像個泄了氣的皮球般重新躺回到轉椅上,從手機裡翻出那天在豪生大酒店裡拍下的藍靜怡的睡顏,仔仔細細地看了許久,彷彿永遠都看不夠似的。
裁縫鋪裡,四人圍坐在茶水間的紅木圓桌旁,面前是四杯碧螺春茶。上好的白瓷杯中,翠綠的茶葉靜靜地漂浮在透明的甘泉水裡,熱氣騰騰的煙霧呈螺旋式向上升騰着,卻不妨礙透過白氣看到另外三個人的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