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老大似乎心情很差。”
方悅一邊說着，一邊和幾個組員一起合力重新構建了一條通路出來，好方便醫療組的同事們下去救人。
如果只是一般的專業救援人員工作的話，一邊救人一邊進行大規模清理方式是不合理的。建築物廢墟存在很多可知和不可知的危險因素，如果救援人員對這些危險因素缺乏認知，容易導致建築物進一步坍塌。不過這對建築組的成員來說都不是問題，大家都是這方面的專家，更何況A區域的建築設計是建築組親自操刀完成的，可以說是對結構心知肚明。
“先別說無關緊要的事情，這下面還有三十多人啊。我先帶人去做處理，開路的事情交給你們了。”筱筱再一次集中精神，以確認A區域有沒有漏掉的生還者。醫療組的生命探測能力在這種場合顯得無比重要，而筱筱在這方面又是專家，她的準確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而現在她需要用更多的精力去避免那百分之一的出現。
“看來你心情也很差……你們倆都是怎麼搞的，好好說話會死嗎？”方悅嘆了一口氣，“麥曉飛，你人呢？還不趕緊跟上去？”
“組長，我在搬運切割機！”麥曉飛在通訊器了喊了一嗓子，“剛剛壞了一臺，維修來不及，正在換新的！”
“行了行了知道了，給你三分鐘。”
“好的我盡力！”
方悅的心情也不怎麼樣，各種意義上說都是這樣。
這次的工作看起來沒什麼複雜的，但實際上非常麻煩。整個peace maker隊伍正在全力以赴，就算如此也不能保證任務能夠順利完成。
目前他們所處的A區域，正好是通往後面地區的入口，如果不把這裡清理完，那麼後續的B區域以及更深邃的地方就無法進入。想要分兵繞路的可行性也不佳，這塊以旅遊業爲生的地區，除了A區域的入口處之外，後面是一座被登山者們視爲聖地的超高大山，翻越起來很困難。而且由於地震的緣故，山上也有各種危險存在，貿然翻山是很危險的。由於破壞嚴重，再加上道路狹窄，大型機械完全無法使用，而且調集過來也需要時間，現在只能依靠人力來進行了。
更讓人頭疼的是，無法通過直升機空投救援人員到後面的地方去。
惡劣的天氣原因算是一個阻礙。在地震發生之後，這裡一直在下雨，現在剛剛停了一會兒，可是根據氣象預測，一會兒還要有雷雨大風。
更麻煩的是這裡在地震之後發生了奇怪的磁場干涉，導致飛機無法正常飛行，目前原因未知。在通訊組的全力支援之下，好歹通訊方面倒是沒出什麼問題，否則在這裡工作大家就變成聾子瞎子了。
剛剛方悅和安琪通了一次話，他知道安琪正在探查這裡磁場詭異的原因。據安琪說，情況不容樂觀，必須考慮到非自然因素的可能性。
如果不是自然因素，那隻能是能力者搗鬼了。
或者，這和前一段時間出現的地外生命有關。
雖然說上次的事情好像是平安解決了，但方悅很清楚整個聯盟機關誰心裡都沒底。萬一地外文明並不是只派了一隻寄生蟲來地球，那潛在的危險可以說要多少有多少。這件事大部分人都心知肚明，但沒人公開去說。關於上次的戰鬥，很多事情已經成了機密，一些在前線作戰的英雄都不知道。方悅並不喜歡這種感覺，可是他也清楚，其實壓力最大的肯定不是他，而是隊長江上。
接到這次行動之前，整個小隊已經很久沒有大規模行動了。這可不是什麼休閒的日子，看起來更像是暴風雨前的寂靜。
在得知這裡無法使用飛機之後，peace maker小隊曾提交過讓具有飛行能力的英雄前來支援的請求，但沒有獲得批准。實際上，整個聯盟機關正處在備戰狀態，外勤人員正在全面收縮，號稱任何人力資源都不會浪費。假如這個時候出現了紕漏導致地球失守了，那麼造成的犧牲可就不只是破壞這一個旅遊城市的事情了。
從某些方面說，用數量衡量生命來做判斷並沒有什麼錯誤，方悅甚至覺得，假如自己也在決策層當中，恐怕也會做出一樣的判斷。
現在可是草木皆兵啊。
大家都在擔心更復雜的情況出現，只是現在叫不來支援，只能以救人爲第一要務。
“方悅，換班了。”
正在方悅發呆的時候，江上扛着大量生理鹽水帶着一些剛剛休息過的隊員們再次返回現場。
在地震造成的廢墟當中，很容易出現肢體被擠壓的情況。如果肢體被擠壓時間太長的話，就會出現肌肉壞死。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把人救了出來，讓其脫離重壓，壞死肌肉會釋放大量電解質，迅速引起心腎衰竭而死。這就是很多被救人員在被擠壓中還能說話，而救出幾分鐘後死亡的原因。因此在移開重物前就要爲傷者滴注生理鹽水，讓傷者進行有效代謝，把血液中這些東西排出後再移開重物。
雖然醫療組的人利用治療能力盡力避免這種情況出現，大大提高了救援效率和成功率，但爲了以防萬一，生理鹽水還是必須要跟上的。配合恰當的藥品和器材進行救援，也可以緩解醫療組的疲勞，她們可是整個peace maker小隊的生命線，在這種情況下工作壓力一點兒都不比其他隊員做體力勞動要小。
“開什麼玩笑啊隊長！你已經連續工作十六個小時了，這纔剛休息了十幾分鍾。”方悅皺眉。他以前就知道隊長在很多情況下會玩兒命工作，但這次的情況好像更加嚴重，他幾乎不想休息。
“我像在開玩笑麼？”江上板着臉說道，“你們也連續工作了十個小時了，體力消耗比較厲害，現在的任務是休息。我已經恢復狀態了。”
在過去，哪怕在最嚴苛的情況之下，江上總是能保持樂觀的精神，用這種情緒帶動大家一起努力工作。雖然他們的工作談不上什麼“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但積極地態度是peace maker一貫的精神。江上這麼板着臉說話，實在是少見。
“來這兒之前，你每天大概只睡三四個小時。”方悅不依不饒，“上次你這麼熬着還是嚴打時候的事情了，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應該幹嘛？”
看見江上沉默了，方悅很快又補充了一句：“要是我倒下了，有的是人替。可是你倒下了，誰來給我們扛着？我可不想被上頭欠薪。搞清楚你的立場！你可是頭兒！”
方悅的態度讓在場所有peace maker隊員們都感到有些吃驚。大家都對方悅和江上偶爾拌嘴十分熟悉，其實他們也有和隊長拌嘴的經歷。
在這個部門裡，幾乎不存在什麼階級的差別，大家就像是家人一樣。雖然江上有時候非常大家長作風，可誰都知道他比誰都在乎整個部門的利益，就算是一言不合吵了幾句，也沒人會當真。
可是現在方悅的態度和以前完全不同。看到江上幾乎用生命在做救援的時候，方悅明顯是真的發火了。
“既然當我是頭兒，那我的命令就是最優先的。”江上並沒有示弱，而是語氣更加堅定，“如果你有什麼不滿，那就在下次領導競選的時候坐上我的位子。如果到了那種時候，我想我會選擇服從命令，而不是當一個爛好人。”
“隊長，上次的事情搞成那樣不是你的錯。”方悅的語氣軟了下來，“錯的是敵人，錯的是外星人。再說了，那也不是什麼特別重大的……”
方悅沒再說下去，因爲他頭一次看到江上如此怪異的表情。
那種表情，既有憤恨，也有絕望，更多的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空虛。
他立刻就明白，上次有很多事情他並不知道。
至少，他不知道傷亡報告的具體內容，那已經成爲機密的一部分了，就連他們這羣事件的直接目擊者都不知道。
這些事情，江上一定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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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用腳後跟想也會知道，鬧出那麼大的亂子，人形兵器到處攻擊，肆意破壞，造成的傷亡一定非常驚人。那個時候，原本是用來控制傷亡數量的peace maker小隊本身也遭受攻擊，光顧着逃命了，根本無暇顧及其他人。他聽說筱筱他們還救了人，可是就他所知，在他們在沙漠深處遭受襲擊的時候，那個他們租車的旅遊站已經被毀了，到底死了多少人，方悅根本就沒收到相關的報告。
至於說那個寧願自己赴死也要完成任務、被犧牲掉的麻漢，方悅對其的存在也知之甚少。
不在江上的立場上，方悅很難理解那種苦痛的心情。原本大家只是一羣沒什麼能耐、只管善後工作的人罷了，過去他們在用救援生命逃避了這種苦痛，可現在危機四伏的氛圍當中，苦痛的作用變得格外明顯。
“好吧，我們各讓一步。”江上終於咧嘴一笑，擠出一個更加詭異的表情，“我不會休息的，你們也都別歇着了。現在我們只管救援，其他什麼都不要多說了。”
如果說救人是一種偉大的工作的話，那麼現在對於他們這些救援者本身來說，反而是一種自我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