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冰棍兒麼?”江上把雙手伸出來放到筱筱的面前,咧嘴笑了。
筱筱低着頭沒說話,正在用治療能力活化江上的細胞。
在剛剛把筱筱拉回來的瞬間,江上還是被急凍光線給擦到了。那道光線的威力並不比銀狼能力全開的情況下弱多少,如果被正面擊中,江上現在已經被封在冰棺裡了。
在光線馬上就要襲擊他的時候,他不自覺發動了他那保命的極速能力,順利躲開了正面攻擊。然而地面實在是太光滑了,完全不適合發動這種能力,他很快就失去了平衡。正是因爲強烈的求生慾望和豐富的現場經驗讓他躲過了光線的二次散射攻擊,可終究是沒有躲避完全,雙手已經被凍僵了。
“這跟你沒啥關係,別自責。”江上說道,“如果你不在這裡,我衝出去的時間會更早一些,估計這時候已經被光線給打死了,所以應該是你救了我一命。”
江上試圖用這種根本就不可能實踐的可能性來說服這位醫療組組長。如果說筱筱有什麼興趣愛好的話,她最熱衷的就是拯救生命。可是現在在她的面前有人爲了救她而受傷,這是讓她最難接受的事情。
大概五分鐘之後,江上的雙手已經能夠自由活動了,可是筱筱卻非常疲憊。
治療能力大概分爲兩種。一種是通過能量刺激受傷者的身體以促進細胞分裂,將損壞了的組織快速替換掉。這種治療雖然看起來是快速有效的,但實際上是以犧牲受傷者整體壽命爲基礎的。這相當於將現在尚未需要使用的肉體強行“召喚”出來代替舊的組織,如果長期使用這種治療,人的整體壽命是會縮短的。
另外一種,則是直接將損壞的器官組織進行修復。這對傷者本身來說沒有什麼負面作用,但是對於治療者自身就是有害的了。這種方式不僅要消耗能量,有時候還要犧牲治療能力者的壽命。
這就如同去修復一個壞掉的手錶一樣,不僅需要消耗能量(維修者的精力和體力),還要有合適的零件。除了把原來的零件維修好了讓其正常運轉之外,如果有的零件已經徹底壞了不具備維修價值了,那就需要維修者進行替換。
手錶的零件是可以從別的地方買來然後替換的,可是在人體治療方面卻沒有那麼方便,只能犧牲治療者本身的生命。
如果治療者自己有強大的自愈能力和漫長的壽命,使用第二種方法是非常合適的。但這種治療能力者根本就不存在。如果一個能力者的自愈能力很強,甚至快到達不死的級別了,那麼這種人已經是有一線英雄的素質了,經過鍛鍊以後完全可以成爲戰鬥中最強大的肉盾。但是根據聯盟機關的調查,目前有着超強自愈能力和生命力的能力者當中,並沒有人擁有治療他人的能力。
作爲醫療組的組長,筱筱掌握着這兩種治療方法。江上曾經無數次說過,除非情況特殊,否則不能使用第二種治療能力。但是在現場忙前忙後的情況下,江上當然不可能隨時盯着筱筱,他懷疑這傢伙一直在用第二種治療能力。
“現在情況特殊,隊長。”筱筱長出了一口氣,“你的傷很重。”
彷彿知道江上在想什麼一樣,筱筱自己就解釋了。
“你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江上嘆氣。
現在的情況是,就算治好了江上的手,他們兩人也不可能出去。如果是單純被封在一個廢棄的大樓裡還能有辦法,畢竟江上是個複合型能力者,屬於土系的建築能力也是他經常要用的,拼盡全力重新構築一下建築結構,說不定可以找到通往下水道的路。但問題是現在這個地方已經不是單純的“土”結構了。
它是個大冰棺。
不知不覺當中,地下空間的地面也開始覆蓋了厚厚的冰層,冰的原料當然是非常簡單的水,可是江上卻拿這種東西毫無辦法,他的其他元素能力幾乎爲零。能掌控一滴水的能力有什麼用呢?
再加上,這冰層的結實程度已經超過了他的能力範疇。江上大概掌握了一下這個冰層的結實程度,認爲要麼得一線英雄出馬,要麼就得五名以上的二線英雄一起出擊才能打破。很顯然,銀狼這次的準備工作太過於充分了。
江上甚至認爲,這根本就不是一次單純的劫囚車行動,而是一次兵器實際作戰能力的測試。
面對這種一籌莫展的情況,江上手裡唯一的武器就是從那個受傷的男子手裡搶奪的小型光束槍。這玩意兒雖然在近距離的情況下對能力者有相當的殺傷力,問題是不足以打破冰層供他們逃生。可以想到的是,這裡是鐵定會被急凍光線擊中的,這裡的設備被保護在冰棺當中是最爲安全的。
“隊長,至少我們可以破壞那個設備。”筱筱沒把這句話說全。這句話的完全體應該是“反正我們鐵定死在這裡了,至少可以破壞那個設備”。
就算死了,也要盡全力保護他人。
“不行。”江上搖搖頭,“現在不知道這個東西的具體運作方式,如果簡單粗暴將其破壞了,對方用來發射急凍光線的武器可能徹底失去控制,到時候反而會擴大損傷範圍。如果到了逼不得已的程度,這個方案或許可以嘗試一下,可是現在放棄還太早了,我們再想想辦法。而且,安琪在外面一定會想辦法恢復通訊,她會叫到救援的。”
只不過,等到恢復通訊救援到達,或許就只能看到兩具凍僵的屍體了。
江上以前遇到過無數次讓他絕望的情況,但這種事情還是頭一次碰見。失去了通訊手段,又被封在這種鬼地方。
過去,他從來沒有怨恨過自己的能力孱弱。
他向來是承認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只要找到合適的方法,就算不公平也能順利活下去。可現在的無力感讓他悔恨不已,哪怕有超級力量,也不至於像現在這麼慘。
“還有一個辦法。”筱筱看着江上,咬咬嘴脣,下決心說道,“我不斷爲你恢復身體機能,讓你撐到救援到達。”
“別胡扯了。”江上下意識退後一步,治療能力只有在接觸到傷者身體的時候纔會發揮作用,“想死在我前面,門兒都沒有!”
“可是隊長必須活下去!沒有你的話……”
就在此時,空曠而寒冷的地下空間當中,傳來一陣腳步聲。
“救援?”筱筱眼神一亮。
“不……”江上搖搖頭,“你躲起來!”
是那個之前受傷的男人,他又回來了。
冰層對他來說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樣,他能夠隨意在冰塊當中穿行。
這就是這傢伙的能力!江上終於明白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了。只有他這樣的能力者,才能在設備被冰封之後隨意進出。如果設備運轉出現了問題,他不必打破冰棺也能直接進來。
“寒冷對我來說是刺激。”男人笑着說道,“如果是別的情況,我不可能醒得這麼快。你們出不去的地方,我能自由進來。冰層對我來說,就好像沒車的大馬路一樣順暢。”
這個中等身材、看起來有點兒像是沒前途的上班族一樣的男人,愉快地解釋着自己的能力:“我這種能力本來沒啥作用,比我強的冷凍系能力者實在是太多了,我最多隻是個打雜的。但如果戰術合適的話,小人物也能發揮作用。你說是不是呀,和事佬?”
“你認識我?”江上咧嘴笑了,被超級罪犯認出來而且加以重視,這還是非常新鮮的體驗。就算是之前和暗克對決,對方在最初也沒把他放在心上。
“當然了。大家都是弱雞,得互相體諒啊。”男人聳聳肩,“我叫麻漢,就是個跑腿的。”
對方也沒有稱號,沒有超級罪犯的稱號,這是孱弱的能力者的共同點。
連超級罪犯也開始利用能力低下的人了,這說明他們的組織越來越完善。這讓江上感到一陣心驚肉跳。
“聽說你跑得很快,而且蓋房子和修東西的技術了得。”麻漢輕笑道,“只可惜了,這兒是我的主場。如果你願意告訴我一些我們不知道的情報,我會考慮帶你離開這個冰窟。”
的確,僅僅是抗寒能力一流、把寒冷當成是刺激這種程度的能力根本沒什麼了不起的,在冰層當中自由穿行也不會給戰鬥帶來太多的便利——畢竟大部分時間下,大家都不是在南極作戰。可現在,這裡就是他的主場。
到處都是冰牆和冰地板,而且冰還在不斷擴大當中。江上的極速能力無法發揮作用,對方卻能十分自由地行動,大概能做到神出鬼沒的程度了。
“跟我做交易?有件事你肯定沒聽說過,”江上咧嘴笑了,“我這人做事向來最講求利益,所以我會不擇手段。”
這麼說着,他已經舉槍瞄準了那個正在不斷運轉、指揮着兵器和導向裝置的設備。
“混蛋!”麻漢破口大罵,“你不是說什麼不用暴力嗎?!”
“我在用工具,不是用暴力。”江上的手剛剛治好,他只能盡力讓手臂不要抖動,以免瞄得不準,“你也一把年紀了,怎麼別人說什麼都信。”
“有種你就打打看!”麻漢咬牙切齒,“如果毀了那玩意兒的話寒龍系統就會失控,它們會攻擊其他區域的!到時候死多少人就……”
“原來是叫寒龍這麼挫的名字啊?我哪兒管那麼多。”江上冷冷地打斷了麻漢的話,“再說了,這裡的通訊已經被你們切斷了,我們叫不到增援。如果這玩意兒攻擊其他的地方,我們家的幾個跑得快的人立刻就會發現情況不對。”
其實現在情況已經很不對了。在發現沒有主動聯絡時聯盟機關就應該有反應,可是到現在都沒有增援,只能說明這個組織這些年太缺乏進取心了。
江上冷酷的發言和堅定的語氣讓麻漢感到十分震驚。
這個人雖然在英雄組織裡,但卻完全不像個英雄。
他甚至有一種錯覺。
他感覺到自己並不是和一個擦屁股小隊的領導對峙,而是和那個惡名昭彰、冷酷絕情的黑風面對面。
麻漢行動了。
他能在冰層當中自由行動,就好像魚在水中游一樣自由。他在賭博,他賭自己在冰層中的行動速度要快於江上開槍的速度。
他知道江上的手已經凍僵了,沒有那麼靈活。現在他們的距離很近,只要自己能到了江上的腳下,就能立刻打倒這個試圖毀掉設備的傢伙。
然而,當他露頭的一瞬間,他又下意識地重新鑽回了冰層。
這完全是危機感帶來的身體自主反應,但他還是慢了一步。
江上根本就沒有朝着那個設備開槍,而是衝着腳下來了一發。
麻漢的速度已經很快了,他盡力把自己掩藏在冰面之下以免受傷,但這還是慢了一點點,雖然他沒受致命傷,可是光束槍近距離開火還是擊穿了部分冰層,強大的破壞力還是讓他的頭部受到重創。
“嗚哇!”沉重的衝擊讓他從冰層當中脫離出來,腦袋火辣辣地疼,麻漢還沒有失去意識,但他很快就後悔自己沒有暈過去了。
江上又連開兩槍,打斷了他的手臂。
“下次搞突然襲擊,最好別提前現身,也別把一擊必殺的能力提前泄露。人笨到這個程度也真是夠了。”之前被麻漢罵做笨蛋,江上終於把怨恨發泄了出來,“喂,他是敵人,你就別救他了。”
麻漢這才發現,原來還有一個人!
筱筱從設備的後面走出來,把懷裡抱着的巨大冰塊丟在一旁。
如果剛剛一擊不中,她一定會用冰塊猛砸設備的。到頭來,自己永遠是輸家。麻漢搞不清楚到底這是提前安排好的,還是這兩人有着非凡的默契。
他希望是後者。否則這種算計能力,實在是太過於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