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還是低估了唐惠曼。或者說我低估了一個女人爲愛瘋狂的程度,所以當那些呼嘯而至的流言與中傷全部指向林妙聲時,我猶豫了。林妙聲仰起頭盯着我的眼說:“紀暮,只要你叫我,就算我已經躺在墳墓裡,也會涌出一股力量,站起來,站在你身邊……”
—《紀暮旅行記》
新品發佈會已經進入倒計時階段。
一個娛樂報道將天虹前段時間所有的廣告主視角轉移了焦點。
連着好幾個娛樂頻道里,都在召開記者招待會:
明亮的燈光以及各種閃爍着的鎂光燈與唐惠曼的黯然神傷形成強烈的對比,甚至將她憔悴的面容也映襯得楚楚動人,而她癡戀紀暮的故事更是讓不少熱血男女扼腕嘆息。
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一個玉樹臨風的小夥,青梅竹馬,緣定今生。他在國外,她便在國外,他闖入國內市場,她就不遠萬里不顧一切地跟來。他要開創新品,她便親臨第一會場,爲他出謀劃策,他包裝設計製作出了岔子,她便日夜憂思收拾殘局的方案……
大衆簡直被這種癡心絕對的愛戀感動得淚雨滂沱。
面對着記者們伸過來的話筒,唐惠曼眼神空洞地凝望着鏡頭,她說:“紀暮,我愛你,一直愛你,只要你回來,我就什麼都原諒你。”
最後的最後,唐惠曼憔悴得滿含深情,就像她對各個媒體所說:她對紀暮一往情深。
她說她不怨恨紀暮,一個男人的一生中總是免不了要犯這樣或者那樣的錯,而且紀暮也曾經和不少人傳過緋聞,她只是猜不透想不通料不到會出現林妙聲這樣工於心計的女人,竟然爲了得到紀暮使出各種專業的手段……
於是大衆恍然大悟:原來林妙聲策劃的不是廣告,也不是新品,她是在策劃自己的豪門之旅。
“無恥!”顧珊珊拿着手中的遙控器恨不得衝進電視機裡去砸唐惠曼的臉。
“狗嘴裡真是吐出象牙了!”莫慶玲也是怒火中燒,如果她現在是在記者招待會,她想她一定衝上去撕了那個賤人的嘴。
“賤人!賤人!”顧珊珊和莫慶玲相繼發泄着,茶
几上的薯片被扔得滿屋都是。
“唐賤人!我要把你砍成薯片!”顧珊珊嗷嗷地咆哮。
莫慶玲罵得累了隨手拎起茶几上的鹽汽水猛喝幾口,末了又對着電視機大吼:“老孃一口鹽汽水噴死你!”
“關掉不就好了。”林妙聲隨手用遙控器掐掉了正熱鬧着的娛樂頻道。
出乎意外的沉靜,甚至都沒有一點點生氣的徵兆。
“喂,你……”莫慶玲想問:林妙聲,難道你一點都不生氣嗎?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們都知道林妙聲是無辜的,但是林妙聲確實爲了幫助紀暮甩掉唐惠曼這個女人而做了紀暮的緋聞女友。
這樣,莫慶玲心頭又涌起一股火,只是這次不是針對唐惠曼,而是針對那個叫紀暮的罪魁禍首。
“我們第一階段的合同快到期了吧?”莫慶玲問顧珊珊。
“嗯。”
“不做了,遇到紀暮這種變態,還是趕緊閃人安全。”
要不然,怎麼死的估計都整不明白。
而且,死並不可怕,坐着等死才真的可怕。
“明天就是新品發佈會,相關工作流程已經很清楚了吧?”林妙聲問正在激動中的莫慶玲與顧珊珊。
這天晚上半夜,林妙聲從噩夢中醒來,一身虛汗。
本來紀暮跟她說已經退婚了的時候,她還暗暗舒了一口氣,就等着紀暮對她說get over,心裡某個地方一直懸着,時而蓄得滿滿的,時而空空的。
林妙聲也知道自己是個心思重的人。她不恨唐惠曼,因爲她確實很無恥,她對紀暮的那些各種小心思,她都承認。
她曾經研究過紀暮的作息,什麼時間大概會在哪裡出現,然後她也會在那個地點不經意地與他遇見。有時候紀暮會對她點點頭,有時候她看見紀暮和其他部門的人一起,她會快速地避開。
不是她若即若離,也不是欲擒故縱。林妙聲覺得自己真的是有些瘋了,她其實早在做那個莫名其妙的春夢時就已經瘋了。
在她小小的心裡,藏那麼一個大活人,談何容易?
林妙聲其實也害怕這樣的
自己,打從身體內部心靈深處畏懼這樣的自己。
所以唐惠曼公開了這些說辭,她反倒有些輕鬆。
唐惠曼一定是在天虹公司安插了眼線。林妙聲覺得打交道多的就是銷售部和製作部,畢竟設計的初稿是莫慶玲這邊畫出來的,策劃是她和田霖部長完成的,所以,那眼線應該是在製作部。
唐惠曼說得沒錯,她在與紀暮的各種偶遇裡,一直都是主動。就連第一次在地鐵站遇見,也是她上前去對他主動的。
心力交瘁,是此時林妙聲最真實的寫照。
她從牀上坐起來,摸索着紀暮送給她的那條項鍊,手指溫柔地撫過那細細的鏈條,最後停落在紅蓮吊墜上。
林妙聲就這樣攥着這紅蓮吊墜,也不知在牀頭獨坐了多久。
她心中念想的那個人始終不會懂,就算懂了也不一定會接受。現在媒體這樣大肆地一宣傳,也不知道紀暮作何感想。林妙聲越想越悽切,身體也一點一點地冰冷下去,只恍恍惚惚地想:若是紀暮被唐惠曼製造的這些麻煩所擾,她就索性將這些對的錯的一併攬了去,只要他清靜,只願他安心。
也不管現在是午夜還是凌晨,林妙聲摸着手機就給紀暮發了一條短信:“紀暮,只要你叫我,就算我已經躺在墳墓裡,也會涌出一股力量,站起來,站在你身邊……”
短信發過去之後,林妙聲心中更是一片悽然,雖然知道故事已經瀕臨尾聲了,還是無法想象出她失去紀暮後的情境。因爲只是稍微設想一下,胸口就彷彿被刀剜去了一大塊一般。
這樣一陣疼,一陣冷。一陣痛,一陣驚。幾番下來,天色已經微微發亮。林妙聲原本真以爲自己對紀暮的那點心思不過是彌補了一段她大學時缺失的年少輕狂,現在發覺倒像是情根深種,每拔一次,便是一片血肉模糊。
“紀暮。”林妙聲坐在牀頭喃喃地念叨。
她本有千言萬語。那些急切的期盼,那些綿長的愛戀,那些洶涌的熱情,那些澎湃的深愛……最後的最後不過匯成了兩個字“紀暮”,然後便再也吐不出任何語言,彷彿那兩個字便是耗盡了她一生的癡與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