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後,我回憶起這段往事,仍然揪心不止。山長水闊,歸心似箭,插翅難飛。我只能選擇信任李展言。信任他的能力,同時也信任我的眼光。
—《紀暮旅行記》
紀暮在飛行途中兩次打開手機。第一次是打開吳家輝的手機,看看有沒有回覆的消息,或者未接的電話。甚至在出發前,還專門檢查吳家輝有沒有開通來電通知的增值業務。好在,那羣人似乎都被他的那條短信息給穩住了,並沒有出現任何躁動不安。
然。這就好像黎明前的安靜與黑暗一般。若是大意了,後果可能不堪設想。穩住,只是暫時。他的心,非常焦灼。
紀暮第二次在飛行途中違反飛行安全制度打開的手機是他自己的,當時屏幕上顯示有三條未閱讀的短信。
會是誰發的呢?
李展言?
李警官他會說什麼?
林妙聲那邊怎麼樣了?
紀暮幾乎是顫抖着手觸摸手機屏幕閱讀。
第一條短信:“放心,你掛念的人,我領回來了。”
第二條短信:“她好像不知道是你救了她啊!而且她好像相當不買帳,你們的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惡劣的?”
第三條短信:“重要嫌疑人跑掉了。然後,我看不住她啊,只好編了個涉嫌走私的罪名將其暫時拘留哦。”
很好。
這是紀暮的第一反應。只要林妙聲沒事,對他而言,就是最好的結果了。至於林妙聲對他如何,現在不重要。
回覆了李展言一句:“謝謝。”
紀暮如釋重負般癱軟在飛機的座位上,然後,冷汗淋漓。也不知這是不是所謂的後怕。以至於那幾個觀察他很久的空姐終於找到機會上前來“表現”。
“先生,您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需要幫助嗎?”
紀暮擡起手揮揮,那幾名美麗的空姐應勢而退。遺憾,分明掛在她們漂亮的面龐上。可紀暮顧不了那些,他現在滿心滿腦都是跟他彆扭,跟他對着幹的女人的臉。那麼堅強,又那麼倔強。
紀暮見到李展言的時候,那傢伙正紅着眼吃泡麪。紀暮將食指彎曲放在鼻子下面,眉峰皺了起
來:好濃郁的味道!這傢伙怎麼吃的下?
星期天軟趴趴地靠在李展言身邊,似乎也跟紀暮一般嫌棄李警官泡麪的味道,將鼻子埋在兩個前爪子之間。
老壇酸菜面,真是酸氣襲人!嗯,也襲狗!
紀暮踏進來的那刻,星期天的耳朵警覺地扇了扇,然後一個翻身就從地上竄起來,直撲紀暮。
紀暮也不躲閃。他伸出手摸摸星期天的額頭:聽警局裡其他人說,你是大功臣啊!好樣的!其實後面還有一句:不愧是林妙聲撿回來的狗!只是,後面那句的情緒稍微有些奇怪,有點像稱讚別人的兒子一般。
再仔細看星期天時才發現,從前那身琉璃白已經變得灰撲撲的,怎麼看怎麼狼狽。就像最近至少有一個星期沒有洗澡的樣子。幸好,沒有不臭。或者說,這一人一狗,很是臭味相投吧。
據說相互有好感的人或者物,是不會討厭彼此的氣息的。
星期天見紀暮眼眸中的愛憐之光,精明得很,趕緊繞膝網上爬,此時不傲嬌,更待何時,於是再次一躥,就躥上了紀暮的肩頭。
紀暮的身子稍微傾斜了一下:乖乖,這傢伙是長胖了吧?
星期天也隨着紀暮的傾斜歪了身子,努力的保持四條腿縮在紀暮肩膀上的平衡。見紀暮瞥了它一眼,它也瞥了紀暮一眼,似乎在說:人家那是正常發育,長壯了。
紀暮來回打量了星期天一圈:那傢伙變沉了,似乎沒有長出贅肉,果然還在發育麼?
李展言嘻溜嘻溜地吃着康師傅老壇酸菜面,一面含糊地說:“我吃完泡麪,就帶你去見她!”
“呼!”等到李展言終於從麪碗中擡起頭,發出滿足的嘆息,已經是又一個三分鐘後了。紀暮其實很想鄙視李展言,明明不擅長吃辣……星期天也想鄙視李展言,它討厭一身酸氣的他,而且它很想吃點不辣也不酸的方便麪……當然,李展言也想鄙視紀暮,明明那麼愛她,竟搞得關係那麼惡劣……
林妙聲一生中最鬱悶的時刻到了。
她被莫名的攪合進一場“走私”案也就罷了,被拘留也算了,問題是那拘留的房間裡,她被紀大總裁來“探監”。
情何以堪?
紀
暮和李展言的腳步聲在走廊裡響起的時候,林妙聲正和顧小七討論是西湖的龍井茶口感好一些,還是洞庭湖的碧螺春味道更美?然後又由茶水的問題,討論到中國哪個地方的方言好聽,哪個地方的妹子長得甜,哪個地方的漢子長得俊……
林妙聲和顧小七兩個人都說得嘰裡呱啦的,渾然不覺,這是在一個很嚴肅的拘留所裡,倒像是兩個好玩的孩子在不斷地辯解各自的所見所聞,誰說得更精彩。
當林妙聲對面的顧小七忽然閉嘴不言,眼神端正向前。林妙聲骨碌碌地調轉腦袋以及她的視線,看到前方出現的莫名男人時,她心中的世界坍塌了。
天啊!
紀暮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她寧肯是跑錯了衛生間遇到紀暮,也不要在這個該死的拘留所裡看到他。
太陽已經暗下去的下午,林妙聲不知道天空有沒有云彩,也不知道有沒有鳥飛過,但她很確定,有一羣黑色的烏鴉在她的心中翱翔。
“李警官,這不是XX公司的林小姐嗎?”紀暮故作驚訝,“你們,有項目合作?”
李展言有點不自然地咳嗽了一下:“額?是有合作。”
“林小姐真是厲害,這業務都發展到警察局裡來了。”紀暮笑:“可喜可賀啊!”
林妙聲嚥着口水,憋着窩火。
“李警官,你們合作到什麼程度了?”紀暮笑得傾國傾城:“什麼時候開慶功宴,記得請我啊!”
林妙聲知道紀暮不是一個多話的男人,這樣的玩笑,只能是:冷笑話。
也就是說,他是來嘲笑她的?
其實,紀暮只是想舒緩一下他的心情而已。對他而言,此刻見到這樣神采奕奕的林妙聲,比他絕地逢生還要興奮和緊張,充滿劫後餘生的欣慰與歡喜。他本來是想緊緊地抱着林妙聲,很久很久都不放開的。
那樣的一個小玩笑。換做李展言來說,頂多兩個人鬥上幾句,不一定林妙聲就會落下風。而紀暮,因爲在林妙聲心中地位與其他人不一樣,所以就連玩笑也變得盛大起來,足以顛覆她所有的悲歡喜樂。
“紀暮。”
紀暮看到林妙聲嘴脣翕動,眼神瑩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