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子義伸手叫住高延宗道:
“高大人留步,我來陪你一起守城。”
高延宗聽聞蘭子義不打算守城,火的再也不想看見蘭子義,步子邁得飛快,
此時蘭子義說願意留下一戰,高延宗立刻停步,剛纔的憤怒瞬間煙消雲散,
高延宗轉身朝蘭子義走回來,朗聲大笑,回來捉住蘭子義的手,說道:
“下官就知道敢在裕州城外血戰的蘭衛侯是絕不是臨陣退縮的。“
高延宗手勁還是那麼大,抓的蘭子義兩手生疼,
蘭子義強忍着痛楚想擠出來一個微笑,最後卻變成了一陣抽搐。
高延宗看到蘭子義難受的面容和額頭滲出的,意識到自己又失禮了,趕忙鬆開手,不好意思的說道:
“衛侯別見怪,我是高興地過頭了。”
蘭子義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說道:
“高大人性情中人,你人如此爽快,子義又有什麼不高興的呢?”
然後蘭子義問道:
“高大人剛纔說城中有裕州逃出來的官軍?”
高延宗說道:
“正是,我都在縣衙裡安排着,先讓大家休息休息。”
蘭子義說道:
“高大人有從他們那裡瞭解過情況嗎?”
高延宗答道:
“具體的情況我沒有主動問過,畢竟兩邊互不統屬,官軍們不說,我也不打算問。”
蘭子義說道:
“那還請高大人先帶我過去,我有話要問他們。”
高延宗做出一個請的手勢,說道:
“衛侯這邊請。“
說罷便在前面帶路。
等高延宗走開後桃逐兔湊到蘭子義耳邊說:
“這人是不是有毛病?一會恨得咬牙切齒,一會又跟人親如兄弟。”
蘭子義笑道:
“我倒是信他那句話,是個性情中人嘛。
這人好打交道,不用擔心。“
然後蘭子義也跟上高延宗的步伐,一起向縣衙那邊走去。
這時桃逐虎走到蘭子義身旁說:
“衛侯,雖然我同意堅守項城,但是這裡很有可能要被賊寇圍攻,一旦打起來情況太危險,衛侯你還是問完話後先往鳳陽道撤吧。”
蘭子義問道:
“既然危險逐虎將軍爲何不撤?”
桃逐虎說道:
“我打了那麼多仗,這些已經習慣了。”
蘭子義說道:
“等我打完那麼多仗,我也會習慣的。”
然後蘭子義轉頭對上桃逐虎殷切的目光,說道:
“我是一軍統帥,我要是讓手下弟兄守城,自己反倒逃到後方,那還怎麼服衆?“
桃逐虎說道:
“正因爲衛侯是一軍統帥,所以不該以身犯險,往後退一退不會有事的。”
蘭子義搖頭說道:
“逐虎將軍不必多說,我既然已經決定守城,就絕不會臨陣脫逃。
所謂的不要以身犯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除非不帶兵,否則只要帶兵時就是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
再說這裡還有城牆呢,和城外比不是要安全的多嗎?而且就算再危險不是還有逐虎將軍在嗎?我不會有事的。“
蘭子義看着直嘆氣的桃逐虎,還想再安慰他兩句,卻聽到前方桃逐鹿與高延宗的對話。
桃逐鹿問道:
“高縣令是軍戶出身嗎?還是說是立功之後補缺補出來的呢?”
高延宗聽到這問題“咦”了一聲,然後說道:
“逐鹿將軍爲什麼要這麼問?我是殿試三甲賜同進士出身,補出來的縣令,家裡不過是鄉紳而已,沒有參過軍。逐鹿將軍又何來此問?“
桃逐鹿尷尬的笑了笑,說:
“高縣令給我的感覺,與其他讀書人的不太一樣,所以我纔有這樣的問題。”
高延宗聽完哈哈大笑,說道:
“逐鹿將軍若是說我性格,那是人各有志,所爲質勝文則野,我就是這樣的了。
如果逐鹿將軍說的是我守城這件事情,鄙人不才,但也知道忠孝仁義該是怎麼回事,我既然是這項城縣令,對皇上就要盡安撫一方之忠,對百姓就要盡哺育收養之誠,應當做的事情,沒什麼特別的。“
蘭子義聽到高延宗這麼說,問道:
“那高縣令在項城築成固守是接到羅應民的命令呢,還是自己這麼打算呢?“
高延宗說道:
“羅大人是有發文書通知過下官,裕州城破的消息我就是從他那裡知道的。
但羅大人只命令各城緊閉城門,不得與賊寇交戰,我現在挖壕備戰其實已經違背了太守的命令。“
蘭子義問道:
“那麼其他各城情況如何?“
高延宗答道:
“據我所知即使是白天,舊都城門都整日關閉,其他各城也差不多,
有謠傳說賊寇北攻許縣,但明顯是假消息,我前幾天還接待了許縣那邊過來的差役。“
蘭子義問道:
“既然羅應民並未下令你與賊寇接戰肯定也不會給你提供工具物料,那你現在修城用的這些東西從何而來?”
高延宗摸着頭笑了起來,看上去就像個被人發現自己小秘密的孩子,他說道:
“說來不好意思,我雖然進士出身,但自小喜歡讀史書,讀兵書,每每讀到古人力挽狂瀾,堅守孤城救天下於水火,或是守死善道,殺身成仁的故事都有一種與古人神交的感覺,私底下總設想着如果我也能遇到與古人同樣的事情,我該怎麼做,
沒做縣令時我在家中就喜歡擺弄棍棒,當了縣令後我終於有機會試試古人城守攻戰是什麼感覺了,所以從剛開始上任時我就到積攢滾油,火石,木材什麼的,還使勁修繕城牆和庫裡存放的弓矢,每到農閒還組織獵戶、農民演練戰陣。“
蘭子義聽着笑了起來,這位高縣令可真是單純,當了官就來完成自己兒時的心願,想幹什麼幹什麼,
蘭子義問道:
“要說高大人這麼幹,用不務正業來評價都有些輕,這些事情看起來都已經有謀反的嫌疑了。難道朝廷沒說什麼嗎?“
高延宗聽到“謀反“二字並沒有生氣,倒是臉變得通紅,好像是私塾裡的學生被先生戳破謊言了一樣,
高延宗說道:
“哪能沒有呢,我就這麼幹了不久,府衙、舊都還有朝廷,都派人來查我,要我趕緊停手,別再置辦武備,聽說朝廷還有御史彈劾我,要拿我殺頭,
不過我高延宗命人沒有虧心事,不怕鬼……應該是就不怕朝廷查,我這可是在增強項城守備,利國利民的事情。我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
後來也就沒人管我了,我按時把縣裡的稅租交了就成,又不礙事。
只是……“
蘭子義追問道:
“只是什麼?“
高延宗笑道:
“只是也升不了官,吏部選官都已經過了兩回了,我還是這項城縣令。
也罷,這樣以來我就可以盡情的幹我想幹的事情了。“
衆人聽高延宗這麼說都跟着一塊笑了起來,好一個耿直的漢子。
這時高延宗已經將蘭子義領導縣衙,伸手請道:
“衛侯請吧,入城禁軍都在這附近,幾位領軍都在後衙歇着。“
走到衙門前的街道時蘭子義就看到附近三三兩兩有禁軍官兵坐在街旁曬太陽,
有人看到蘭子義走來,只對周圍喊了一聲
“衛爵爺回來了!”
附近禁軍都趕了過來,立在路旁抱拳行禮,
等蘭子義走過禁軍們都交頭接耳的說
“衛侯回來了,太好了!“
“這下可好了,我們終於能打勝仗了。“
“要是衛侯在裕州城怎麼可能輸成那樣。“
不少將士都在暗中抽泣,擡手擦眼淚。
蘭子義看着這些軍士,感到大家都很眼熟,
一旁桃逐鹿湊上前來說道:
“都是禁軍騎兵。”
蘭子義點點頭,看到將士們這樣的狀態,蘭子義心裡更踏實了,這仗能打。
高延宗也聽到了將士們的討論,於是在蘭子義進衙門時一臉欣賞的說道:
“衛侯在軍中威信頗高啊。”
蘭子義客氣了一下:
“不過虛名而已。“
高延宗說:
“衛侯可千萬別是虛名,這項城可就靠衛侯了。“
蘭子義扭頭看了看高延宗,然後報以一個微笑。
一行人進入府衙走了不久,就聽一人從後援匆匆趕來迎接,來到蘭子義面前抱拳作揖,埋頭說道:
“衛侯可算回來了!末將有罪,愧對衛侯!“
蘭子義一看來者是李廣忠,趕忙扶起,兩人就這麼捉住手臂,久久說不出話來。
雖然相隔不過幾天,但再次看見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蘭子義看着眼中瀛着淚花的李廣忠,自己也經不住紅了眼睛。
一旁高延宗說道:
“各位將軍,站在門口像什麼話,有什麼咱進屋說。”
說着就拉蘭子義與李廣忠進後衙屋裡,桃家兄弟與仇家父子也一塊進屋,衆人做好後蘭子義問李光忠:
“李將軍你何時入城?”
李廣忠答道:
“我入城不過三天而已,本來打算繼續向東撤,但高縣令立志守城,我又是敗軍之將,幸虧高縣令收留才緩回一口氣,看到高縣令一介文臣都願死守城池,我若是丟下他再撤實在無顏苟活人世。”
蘭子義問道:
“你說再撤就會丟下高縣令,也就是說你確定賊寇要從項城過路?”
李廣忠點頭答道:
“不錯。
大軍在裕州雖然被打散,但我撤退時還是帶隊走的,雖然一路上人員有遺失,但對賊寇的偵查從來沒有放鬆,賊寇雖然再向好幾個方向同時進攻,但主力的確是在向東走。“
雖然蘭子義基本上已經猜到裕州城是怎麼被攻破的,但還是問道:
“那裕州城是怎麼敗的?”
李廣忠仰起頭,長嘆一口氣,說道:
“內有叛徒,我們被出賣了。”
=================
感謝大家一直以來對我的支持,謝謝你們,更要感謝千紙鶴鍾夢見你一直以來對我的鼓勵,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