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子義聽到地煞這話差點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這人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再說了,他那一身甲冑哪有百斤重?要是蘭子義沒記錯的話就是鐵浮屠那一身甲也不過六十斤,那已經是全大正最重的甲了,真要是百斤甲冑披在身上蘭子義可不覺得面前這地煞能這樣輕快的走路。
果然跟着地煞的小賊們受不了他的空話了,有人小聲嘀咕道:
“你當然扛得動了,我們弟兄們每天就是樹皮熬水還沒有鹽,你有野菜有大米還有兔肉豬肉,你當然拼得動。”
旁邊還有個小賊聞言幫腔道:
“就是,他不僅吃得好穿的好,還躲在後面不用上前線送死,每次上前線和正妖拼命地都是我們!”
兩小賊雖然極力壓低自己的聲音,但他們心中的憤怒卻不是輕易掩飾得住的,地煞走在前面自然聽到了後面的羣情洶洶。
不過地煞自有解決的辦法,只見他手按刀把,旋腳就轉,後面跟着的妖賊沒人想到前腳還在走路的人下一腳居然就會轉過臉來,當下兩邊就碰到了一起。
地煞捉着刀,低着頭,把臉貼到那兩個說話的妖賊臉上,壓低嗓音說道:
“你們是想隨那個躺在自己血裡蠢貨一起去,是吧?”
那兩個小賊被地煞瞪得臉色煞白,聞言腦袋更是像撥浪鼓一樣搖的叮噹作響。
蘭子義暗中觀察着眼前的事情,心中感慨妖賊已經完全失去了天王在時的那種狂熱和精氣神,現在這些烏合之衆已經成了真正的烏合之衆,他們全靠暴力才能勉強將人粘合在一起。只要今日一戰打贏,打贏之後大正便安穩了。
地煞見壓服了兩個手下,也沒再繼續擴大事態,他朝着兩人哼了一聲算是結束,然後就掉頭接着走路,同時說道:
“白衣鬼被抓,正妖主力又被我們圍在中間受死,只等今天完了事情,我們便可以長驅直入進京城。到時候我們就能大塊吃肉,大口喝酒,金銀財寶任我取,黃花閨女等我挑。所以我說你們,猴急什麼?爭那點蠅頭小利幹什麼?你們只要……“
地煞話還沒說完,便有妖賊喊道:
“正妖的騎兵來啦!“
蘭子義聽聞此言心中大振,之前裝的模糊的眼神一下子就敞亮了起來。
那地煞聽到這話嚇得渾身一哆嗦,趕忙抽刀掉頭。可是馬蹄聲已近,容不得他多做安排。
上百騎兵派作尖角狀直刺妖賊軍陣,澄亮的腰刀晃動着令人喜悅的反光在空中高舉,錦繡的衣袍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衣上的盤蟒飛魚躍躍生輝,好似實物隨着馬匹一道遊走在空中。
蘭子義擡頭看向援兵,心中驚喜,來救他的不是普通軍士,而是臺城衛!
那個帶頭的臺城衛一馬當先殺入妖賊當中,手起刀落先把兩個擋路的妖賊斬了,隨在他身後的其他將士接着他衝開的缺口一股腦的涌入人羣當中,刀刃翻飛,取人首級。
那個押送蘭子義的地煞此時正忙着招呼周圍的妖賊爲他組成防線,但問題是這裡並非他主攻的地段,周圍不是他的人,再加上他剛纔趾高氣昂,吆五喝六,旁邊妖賊沒幾個看他順眼的,現在官軍殺來,這些妖賊出工不出力,就等着看地煞的笑話。
那地煞指揮了半天拉不來人,臺城衛卻已經衝到了他跟前,這地煞急得滿頭包,大聲叫罵道:
“那個該死的烏鴉嘴,好的不說,偏要說壞的,現在正妖真來了!”
蘭子義知道地煞罵的是那個被他砍了的小頭目,事到如今還把黑鍋甩給一個死人,這個賊是怎麼混到現在這位置上的?
不過接下來地煞的命令可就威脅到蘭子義了,因爲他對着身後的妖賊下令道:
“趕快殺了白衣鬼,快!”
蘭子義心說這個蠢貨終於做出了一個正確的決定,但他現在這麼幹不怕太遲嗎。
被拖着走了這麼久,蘭子義精神恢復了不少,而那兩個攙扶他的妖賊則累的氣喘吁吁。在地煞下達命令之後,最先有動作的不是妖賊而是蘭子義。
只見剛纔還垂着腦袋半死不活的蘭子義突然站起身來發力,左一肘,右一肩,連續幹翻了身邊架着他的那兩個妖賊。蘭子義雖然是書生,但好歹也能吃飽喝足,那些皮包骨頭的妖賊若不用心防備還真沒他力氣大。
接着蘭子義伸手探向腰間,抽刀出來防身。要說妖賊也是真夠蠢的,抓了他既不綁手,也不繳械,拖着一個全副武裝的人走他們一點也都不擔心。
那地煞正拉着身邊人到他前面堵人牆,聽到身後響動,回頭一看蘭子義已經拎着刀掙脫了束縛,當下罵道:
“你們這羣廢物,連個書生都捉不住?趕緊動手殺了他!”
地煞話剛說完臺城衛的騎兵就已經衝了上來,堵在前面做人牆的妖賊被整排撞飛,臺城衛們順手就把腰刀招呼到了妖賊頭上。那地煞虧得自己一身鐵甲纔在這一輪衝鋒中抱住了性命。
雖然地煞保住了性命,但整排戰馬衝來是不可能躲開的,他也被戰馬撞飛了出去。
飛出去的地煞一個狗吃屎落在了地上,他吃了一嘴泥,仔細品了品居然還有血腥味,再看地上自己的門牙赫然斷在泥地當中。
剛纔還是立了大功的人生贏家,一轉眼卻要掉腦袋,巨大了落差令地煞懊惱萬分,心都無處着落。他跳起來,看見蘭子義就站在他旁邊,心中的無名火,有名火在這一刻全都爆發了出來,地煞舉刀指着蘭子義道:
“白衣鬼!爺爺今天死也要拉上你墊背!”
說着揮刀砍向蘭子義。
經歷了之前追殺雷有德失手的事件後,蘭子義算是明白了自己的精良。眼前這地煞上來拼命,眼睛裡一股妖賊全勝時的瘋狂模樣,這個樣子的妖賊蘭子義可沒把握能幹掉他。
蘭子義持刀護在眼前,腳心傳來的鑽心的疼讓他站不穩,他焦急地藉着眼睛餘光瞥視身後,想給自己找條退路拖延一二。
不過蘭子義完全沒有必要這麼着急,因爲臺城衛已經衝到了他身邊。只見一騎急速衝出馬羣,移到地煞身後,接着乾脆的勒馬急停,同時左手揮刀直取地煞後腦。這一刀揮出去甚是飄逸,蘭子義可以感覺到此刀比起其他將士的揮砍來力道不足,陰氣很重。
但馬上人揮出的這一刀根本就不是打算以力制勝,他這一刀角度刁鑽,軌跡細膩,專向妖賊頭盔甲冑間的接縫處去。一道電光閃過,妖賊立地當場,雙眼失神制定前方。
馬上人此時剛剛將馬勒住,滾鞍便下馬來,走過地煞旁邊是推了地煞一把,然後那具屍體便撲通倒在地上了。
臺城衛們這時已經將蘭子義保護了起來,蘭子義則恭恭敬敬的對着剛纔救他的人作揖行禮道:
“多謝公公出手相救。”
魚公公大步流星走到蘭子義面前,揚手便要出手抽蘭子義耳光。手甩到一半卻又被他停了下來,再聽到蘭子義的問候聲,魚公公火也笑了大半,便只將伸出去的手按在蘭子義頭上,教訓道
“瞧你剛纔騎着馬那副囂張樣,我離着那麼遠都看的清清楚楚,你覺得妖賊會放過你?要不是我手上還有臺城衛你今天還能保住小命?”
蘭子義瘸着腿想要跪下,聞言只敢答道:
“多謝公公!”
魚公公看了一眼蘭子義那一瘸一拐的模樣,伸手把他拉了起來,然後沒好氣的說:
“跟你說過多少次,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不聽,非得衝鋒陷陣!”
然後魚公公對着周圍臺城衛吼道:
“牽馬過來!”
以臺城衛聞言立刻牽了一匹馬過來,蘭子義得了馬後趕緊與魚公公一道上馬,接着魚公公便下令道:
“走,往鐵浮屠哪裡去!”
這時有臺城衛指着東北邊說道:
“公公快看!輯虎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