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在回答自己兒子時蘭千陣的目光也未離開街巷的死角,他的注意力全落在周圍環境上,就連回答時話語的音調聽上去都顯得有些麻木。蘭子義見自己父親還一頭紮在鼓裡,心中焦躁更甚,他質問自己父親道:
“爹!你怎麼還能發愣?大難臨頭了你還不知道嗎?”
蘭子義聳人聽聞的言論總算是引起了蘭千陣些許注意,他抽出了些許注意力應付蘭子義,只聽他問道:
“哪裡來的大難?街上的死角我全都盯着,何處敢有難作?”
蘭子義說道:
“爹!章鳴嶽一走隊伍裡主事的只剩你和李澄海,你在外負責防務,太子近處只剩李澄海一人,你覺得他現在要幹什麼?爹你難道真沒想過李澄海今天爲何要讓太子上街?”
蘭千陣被自己兒子這一盆冷水澆下當即便清醒過來,他不再觀察四周而是收回視線開始思考,因爲一時要考慮的太多,蘭千陣的兩個眼球在眼眶內飛速打轉,快的讓旁邊蘭子義、鐵木辛哥都感到眩暈。
在蘭千陣思考的同時蘭子義也沒停止進言,他一語接着一語,連珠炮似的對蘭千陣說道:
“爹!皇城腳下,平日風平浪靜,何人敢亂?今日中秋卻有武庫與街坊兩處爲亂,兩處亂
禍居然還把魚公公和章鳴嶽這樣的當朝要人牽扯進去動彈不得,這豈能是巧合?這幾日來街上流民劇增,今日尤甚,況且今天中秋,京城百姓起居街頭,一旦有奸人聚衆作亂,只需稍加煽誘便可使人羣亂流,全城大亂,到時候百姓前後擁堵,哪怕我等與東宮近在咫尺也難入內,更何況現在我們已經走出這麼遠。
爹,章鳴嶽一走太子的擔子就全押在爹的肩頭,爹要是理不清思路處理不好今日事,我和爹就只能摘下腦袋以死謝罪了!“
蘭千陣被蘭子義說得冷汗直冒,大熱天里居然打起了冷顫,他待蘭子義以說完,立刻便下對自己兒子令道:
“子義,莫再閒談,你現在趕緊去太子身邊輔佐,我看太子走的疲憊,現在正好可以勸他返程,我這邊來想把發清出路來。”
蘭子義領命唱喏,然後便對鐵木辛哥說道:
“安達,叫幾個人給我爹打下手。”
鐵木辛哥立刻招呼旁邊幾個部落子道:
“傳我的令,抽二十個人來跟我。調人的時候小心點,別讓路上百姓看出我們要走。”
那兩個部落子聞言便轉身要走,而蘭子義則囑咐道:
“叫來人直接聽我爹安排,鐵木安達隨我去見太子。”
鐵木辛哥聞言看向蘭子義,然後又回頭看看蘭千陣,得到蘭千陣肯定的答覆後鐵木辛哥便隨着蘭子義大步流星的往太子那邊去。從隊伍末端往隊伍前端趕並沒不太遠,可蘭子義與鐵木辛哥這一路上卻要不停的分開前面擋路的人才能前進,這不僅是因爲街上的百姓越聚越多,更是因爲百姓們見太子不陳儀衛後主動上前想要一睹天容,擠壓了遊街的隊伍,那些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人們都經不住百姓圍擠,藏到了部落子的身後去。
幸虧今日鐵木辛哥主動請纓安排部落子隨行做護衛,這些膀大腰圓的草原漢子站在人羣前面,不用推搡便將百姓們擋在外面,以至於蘭子義進到太子內圈裡時,裡面居然一點擁擠的跡象都沒有。
鐵木辛哥這一路過來挨個吩咐了遇到的部落子,他用胡語傳話,命他們務必擋住擠上來的百姓,見勢不妙隨時可以動手。擠入內環之後鐵木辛哥便向蘭子義抱怨道:
“真沒想到,眨眼之間街上就能變得這麼擠,剛纔還好好的。子義,你可一定要讓太子返程,再不走就要被包圍了。”
蘭子義也沒想到情況居然會惡化的這麼快,幾句話的功夫街上已萌生亂象,鐵木辛哥的催促讓他心煩更甚,他咬着牙答道:
“我今天就是跪下抱着太子大腿哭我也要把他全回去!倒是你的人要刀你打算怎麼辦?”
鐵木辛哥詫異的問道:
“怎麼,你聽得懂胡語?”
蘭子義道:
“我長在邊關哪能不懂兩句?你告訴他們,刀不可能給他們,讓他們用拳腳。安達,我往前去,我身後就交給你了!”
鐵木辛哥朗聲道:
“安達你去就好,這裡有我在。”
蘭子義聽罷點了點頭,接着便整理衣冠,跨步往太子那邊去。近身守衛太子的東宮侍衛見蘭子義走來立刻擡手製止,而更內側的臺城衛見來的是蘭子義則說道:
“那是衛侯,放行便可!“
蘭子義分開東宮侍衛走向內側,只見太子正坐在馬紮上扶着額頭氣喘吁吁,一旁站着一個侍從太監捧着一盒冰砂,不時舀出一杯遞給太子解渴,而其他衆臣則圍在太子身邊進言。蘭子義過來時劉瞻剛剛開口道:
“殿下!京城百姓您也已經見過,走了這麼遠您也累了,晚上還要登城見百姓,依臣之見殿下該回宮休息了。“
跟在劉瞻一旁的趙庭柱與楊脂也領着其他衆臣進言道:
“臣請殿下返程回宮。“
在太子喝水休息時,李澄海一直緊緊的靠在太子身邊,太子的每一杯水都由他捧奉,見蘭子義走來李澄海臉色登時大變,可劉瞻的進言他又不能不應付,只聽他回答道:
“殿下,老臣以爲殿下當示人勞苦,以恤百姓,百姓見殿下不辭辛勞上街,定能明白殿下體恤民間疾苦之心,這是大好時機!“
趙庭柱聞言厲聲呵斥李澄海道:
“李中堂!殿下並非無事,百姓也以一睹陛下尊容,你還要留殿下在街上究竟是想幹什麼?“
李澄海道:
“我只想讓殿下隨己心意,體恤民情,反倒是你們,無視殿下醫院,三番五次呵斥殿下回宮,在你們遙制之下殿下可還有一點點自由?“
蘭子義聽聞此言立刻上前拱手進言道:
“殿下有意上街便來上街,我等只有人勸解,並無人阻攔。現在殿下依然疲憊,李中堂卻要讓殿下示百姓勞苦,我倒想問這番勞苦示人究竟有何用處?殿下行走幾步,勞累不似莊稼人,辛苦不如挑貨郎,細民不知殿下爲何走路會累,怎會明白殿下辛苦?反倒殿下以疲態示人,使人議論紛紛,若百姓誤以爲皇室無力,謠言一起,太子可如何向百姓解釋?臣以爲殿下累了便該回去,無需畏首畏尾,更不用聽旁人妖言惑衆,一心一念只由自己,還請殿下明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