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千陣尷尬的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他看着曹進寶,左邊眉梢被滿臉疑問高高挑着掛在額頭上,而回應蘭千陣的只有曹進寶一如既往的篤定笑容。曹進寶問道:
“代工有何疑慮?怕我設鴻門宴?”
蘭千陣想了想答道:
“我只是以爲前次吃飯我們已經相談甚歡。”
曹進寶笑道:
“城裡設宴乃是公宴,說得都是客套話,今日帳中乃是私宴,說得纔是布衣之交的貼心話。”
說到這曹進寶擡頭揚聲對張偃武說道:
“張公子,一併來吧?”
張偃武已經將曹進寶和蘭千陣的話聽到了耳朵裡,聞言他笑答道:
“曹老闆的美意在下心領了,但明日還要啓程赴軍中,不宜在外耽擱,我便不打擾了,告辭。”
說罷張偃武向蘭千陣和蘭子義拱手,然後勒馬迴轉而去,跟在蘭子義身旁的桃逐兔不解的問道:
“剛纔他不還堅持陪咱一起出城麼,怎麼一轉臉他就要回去收拾行禮了?他家不是有僕人來着嗎?“
桃逐鹿笑着拍了自己三弟後腦勺一把,同時說道:
“不懂就閉嘴!“
蘭子義則笑道:
“因爲張兄比三哥反應快,也更聰明。“
桃逐兔撓着腦袋想不明白,可蘭子義不解釋他也沒法多問,只得閉嘴憋着。
蘭千陣回頭看着張偃武,等張偃武轉角消失不見後他纔回過頭來對曹進寶說道:
“恭敬不如從命,曹老闆有請千陣自然不敢推辭,只是來京城後我連日大酒大肉,吃的腦滿腸肥,現在見了酒肉就想吐,曹老闆若是還設豪宴我可就吃不下了。“
曹進寶笑道:
“江東素以魚米見長,大江生鮮可謂極品,今日帳中唯有膾、炙,專爲代公解葷,代公放心就好。“
說着曹進寶便然開前路,款身做邀請狀,蘭千陣拱手抱拳回禮,然後兩人各自上馬,並驥結伴,曹進寶開口吩咐跟來的小廝道:
“你去通知漁戶,可以開始撈魚了。“
那小廝領命而去,曹進寶則催馬與蘭千陣一道繼續趕路。跟在後面的桃逐兔聽了曹進寶的吩咐問道:
“曹老闆晚上設宴,這時纔派人去撈魚,是不是遲了?“
曹進寶笑道:
“不遲不遲,剛剛好。鮮膾必得剛撈的活魚才味美,這會撈來養在水裡,等代公去吃正好。“
蘭千陣與曹進寶一起催馬行着,聞言笑道:
“曹老闆費了如此的心思,今晚野宴一定差不了。“
曹進寶道:
“我那廚子乃是京城最好的切魚師傅,切出來的魚片薄如蟬翼,代公今日吃了便知。“
蘭千陣看着曹進寶笑道:
“膾炙人口,膾炙人口,吃着這等美味我怕是沒時間說話,反正現在四下無人,曹老闆有什麼私語不妨講來,不要待會吃飯時光顧着講事把一桌酒菜全給忘了。”
曹進寶聞言乾笑了兩聲,他繯首四周又掃視了周圍一圈,然後纔開口道:
“我只是想請代公幫我個忙而已。”
蘭千陣道:
“曹老闆請講,凡力所能及之事我定不推辭。”
曹進寶道:
“用不着代公盡全力,於代公而言只是小事。”
蘭千陣道:
“什麼小事。”
曹進寶道:
“我需要借用代公的渠道幫我運銀子。”
蘭千陣聞言皺着眉頭看着曹進寶,一旁蘭子義問道:
“銀子?什麼銀子?”
曹進寶道:
“是北方紙鈔換糧換回來的銀子。”
蘭千陣聽到這話轉頭與自己兒子換了個眼神,然後他問道:
“爲什麼要運北方的銀子?曹老闆你在江南不是已經換到了許多銀子嗎?”
桃逐鹿也問道:
“據我所知,這些日子來曹老闆你的紙鈔已經傳遍大正,鄉間盛傳曹老闆的紙鈔比銀子好使的多,這你還要換什麼銀子?難道曹老闆自己都信不過自己發的紙鈔?”
曹進寶見蘭家父子凝視着自己便笑着緩和氣氛道:
“我並非信不過自己的紙鈔,只是要想讓紙鈔真真正正的髮型下去我就必須收銀子。”
蘭子義問道:
“此話怎講?”
曹進寶道:
“我現在已經讓百姓們接受了紙鈔,下一步就是讓百姓相信紙鈔。饑荒之時糧比錢貴,我可以用糧食代銀子做抵押物發行紙幣,但饑荒總會過去,糧食終有降價的一天,這京城首善之區的糧價會首先降低,而就我掌握的情況京城的糧價已經開始下降了。”
蘭千陣道:
“我雖然不知曹老闆說的抵押物是個什麼東西,但我大概明白了曹老闆的意思,你是要爲發行出去的每一兩紙鈔都準備一兩白銀以備兌換是吧,可要是這樣的話你的銀子也該分散在全國各地纔是,都運到京城來其他地方也要兌換銀子怎麼辦?”
曹進寶笑道:
“我並不需要爲所有的紙鈔都準備銀子,我只需要準備足夠多的就可以。京城乃是國之要衝,四海貨物皆由此週轉,天下富商十之八九都住在這裡,我不需要給天下所有人的兌銀子,我只需要給京城人供給充足的銀子兌換就可以。”
蘭子義問道:
“所以曹老闆你是擔心有人會在京城搶着用紙鈔兌換銀子?”
曹進寶道:
“不錯,京城那些看我不爽的人會搶着用我發行的紙鈔兌換我的銀子,直到把我的銀庫兌的底掉,一旦我的紙鈔被證明無法兌換白銀,他們手裡的銀子就會漲到天上去,所有用紙鈔計價的貨物都會因爲我的破產而變得一毛不值。”
蘭千陣摸着下巴問道:
“我沒有聽明白曹老闆的意思,貨就是貨,哪有因爲用的紙鈔和銀子不同就變得一毛不值。”
曹進寶笑道:
“這個沒有見過的人不太容易想明白,我也沒法向代公解釋,代公只要再等待幾日便能見識到了,到時候代公自然明白。”
蘭子義道:
“所以曹老闆覺得自己在京城存的銀子並不夠別人......擠兌?”
曹進寶道:
“我不是覺得,我是算的,就我目前計算的結果,我庫裡的白銀比流通在市面上的白銀少了不小的一個口子,只憑我在江東的生意很難把這個口子補上。衛侯你也知道,北方的災情比南方嚴重,河**餓死的人是以十萬計的,我這次以糧食做抵押發行的紙鈔在北方比
在南方好用,那邊一兩紙鈔平均能兌到一兩三釐的白銀,這還是我的錢莊公開兌換的比價,黑市上的比價比這個還要高。北方纔是我的銀庫,南方,尤其是這京城只是我推行紙鈔的戰場。”
蘭千陣問道:
“曹老闆說的這些我聽的一頭霧水,難道京城和你作對的那些人,他們不用你講解就能懂這道理?”
曹進寶笑道:
“他們的確反應慢,但也已經反映了過來,現在他們已經開始着手囤積紙鈔了,用不了多久就會像我發起擠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