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不是傻子,自然同時萌生退意。
孫鵠毫不猶豫地從城頭上一躍而下,往城外逃去,蕭雲則是身形向後急退。
李玄都對陸雁冰道:“你去追那個牝女宗的孫鵠,我來對付這位境界更高一些的蕭先生。”
在重新恢復境界且不嘮叨囉嗦的四師兄面前,陸雁冰還是很乖巧的,沒有任何異議,同樣從城頭上一躍而下,緊隨孫鵠而去。
城頭之上只剩下李玄都和蕭雲二人,此時兩人之間已經拉開近百丈的距離,眼看着蕭雲便要從另外一個方向飄落回城內,此時城內還有蕭家的客卿供奉以及青陽教提前埋伏好的高手,未必不能脫身。
李玄都輕聲道:“逃得了嗎?”
雖然李玄都因爲連續動用了兩次“斗轉星移”的緣故,已經很是疲累,但還是用出第三次“斗轉星移”,瞬間跨越數十丈的距離,然後再向前一掠,已然是追上了蕭雲。
蕭雲作爲一個文人,雖然境界修爲很高,但素來看不起匹夫之勇,只是到了此時,他不得不承認,天子一怒固然能血流漂杵,但匹夫一怒的血濺五步,也不容小視,那些江湖宗門爲何能左右一地大勢?還不是因爲其武力之高,在某種程度上可以抹平人數上的差距,此時便是如此情況,讓蕭雲苦不堪言。
兩人交手十幾招,李玄都故意賣了個破綻,蕭雲不察之下,出手去攻,結果反而被李玄都拍了一掌,頓時落入下風之中。可憐蕭雲空有一身境界修爲,可不擅長與人爭鬥,在李玄都這種廝殺老手面前,處處受制,就好像是兩個壯年男子打架,一個是從沙場上滾出來的老兵,一個是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書生,秀才遇上兵,自然只有捱打的份。
江湖高手交手,尤其是同境之爭,就如棋手弈棋,境界相同如同棋子一樣多,不同的是棋術有高低之分,一步錯則步步皆錯,此時蕭雲便是如此,被李玄都拍了一掌之後,愈發進退失據,又連續被李玄都拍了三掌,五臟六腑無一不痛,眼前金星陣陣,腳步虛浮,身形歪斜。
李玄都一把按住蕭雲的肩膀,沉聲道:“蕭先生,唐文波已死,青陽教的謀劃不成,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蕭雲定了定心神,喘息着說道:“原來紫府劍仙竟然是清微宗的四先生,蕭某輸得不冤,只是不知四先生和五先生一同現身此地,是否是老劍神的意思?”
李玄都問道:“事到如今,這還有意義嗎?”
蕭雲雖然空有境界修爲,武力不濟,但卻不是蠢人,此時聽李玄都如此說,心中頓時明瞭幾分,道:“看來這只是四先生和五先生的自行其是,而不是老劍神的意思。若是老劍神的意思,那麼此時出現在此地的恐怕就不止是兩位先生了,四先生也大可明言就是,不必這樣顧左右而言他。”
李玄都道:“就算不是出自老宗主的授意,那又如何?”
蕭雲道:“既然不是老劍神的授意,那麼清微宗便不會大舉來援,僅憑四先生和五先生,青陽教也未必會輸。”
李玄都皺了下眉頭,思索片刻,略有遲疑道:“莫不是地公將軍唐秦也來到了琅琊府?”
“四先生不愧是四先生,難怪能得張相青眼。”蕭雲讚了一句:“不錯,地公將軍已經來到琅琊府,你殺了唐文波,非但不會使青陽教的教衆羣龍無首,反而還使得此事無法善了,已是無法善罷甘休。”
李玄都輕聲喃語了一句:“黑白譜第一人麼?”
平心而論,若是先前的李玄都,未曾徹底恢復巔峰境界,身上又有“逆天劫”和“太陰十三劍”的反噬,絕對不是唐秦的對手。不過現在李玄都服用了“五毒真丹”,拔除各種隱患,拓展經脈和丹田,就算比不得當年巔峰時的紫府劍仙,也已經相去不遠,對上地公將軍唐秦,勝負難料,卻有一戰之力。
李玄都問道:“不知地公將軍如今身在何處?”
蕭雲道:“若是四先生肯放我離去,我便告知於四先生。”
李玄都略一沉吟,殺了一個蕭雲,還有一個蕭家,且不說蕭家根深蒂固,就說玄女宗的宗主蕭時雨,有她在,就不可能將蕭家連根拔起,縱使除掉一個蕭雲,還有蕭遲和其他蕭氏族人,如此一來,殺不殺蕭雲就沒有這麼重要了。不過若要這麼放走蕭雲,也是禍福難料。而且李玄都也不喜歡將自己置於被動境地之中,於是道:“我可以不殺蕭先生,只是要我就這麼放了蕭先生也是萬萬不能,我給蕭先生兩個選擇,一是蕭先生將實情告知於我,我將蕭先生交由秦部堂發落,二是蕭先生死不鬆口,那就別怪我出手無情了。”
有蕭遲被放回來的前車之鑑,蕭雲自是相信這位四先生言而有信,再轉念一想,秦道方是久在官場之人,自然不會像江湖中人這般黑白分明,若想讓蕭家倒戈助他平叛,還要仰仗自己,多半不會將自己處死,於是道:“既然四先生如此說了,那蕭某隻能選擇如實相告了。”
李玄都的臉上露出些許笑意,道:“如此甚好。”
說話間,李玄都鬆開了蕭雲的肩膀,他既然能擒住蕭雲一次,自然不怕蕭雲趁機逃走。
蕭雲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果然沒有逃走的意思,老實道:“據我所知,那地公將軍唐秦是在十天前來到琅琊府的,他讓唐文波代爲主持此次的謀劃之事,而他本人則是坐鎮於城外的單老峰上,四先生既然殺了唐文波,那麼唐文波的殘部多半要去單老峰……”
李玄都沒有聽完,只是聽到“單老峰”三字,再聯想到先前白絹留下的布條,頓時臉色微變。
想到這兒,李玄都不敢再有絲毫遲疑,以“圓勢法”暫且制住蕭雲之後,帶着他往總督府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