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幾名玄女宗弟子來到大堂外,發現那個叫劉宗果的青鸞衛已經與駐馬不前的皁閣宗弟子遙遙對峙,爲首的皁閣宗弟子冷冷地看着李玄都,問道:“你是青鸞衛的哪位都督麾下?陸都督,還是丁都督?”
李玄都想了想,他聽秦素說起過,在前些年的時候,陸雁冰沒少四下散佈謠言,說他這個做師兄的無情無義無理取鬧,還好爲人師,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師妹敗壞自己的名聲,那他也不手下留情。於是道:“我是陸都督麾下的!”
“好一個陸都督!”那人冷哼一聲:“我早就說了,清微宗的人靠不住,遲早要生變故。”
幾名玄女宗弟子聞聽此言,紛紛望向李玄都,雖然玄女宗與清微宗不和,但同爲正道之人,在面對皁閣宗時,還是可以互爲援手的。
李玄都卻道:“本官是朝廷中人,不是清微宗之人,至於陸都督與清微宗有什麼干係,那是她的事情,本官只知道爲朝廷盡忠,爲楊公公盡忠。”
幾名玄女宗弟子聽得都是皺起眉頭,均想:“此人竟是個閹黨。”
玄女宗的少婦上前一步,剛想開口說話,就見李玄都已經大喝道:“是好漢的,就放膽過來,來一個本官殺一個,來一雙本官殺一雙,本官說到做到。”
話音落下,那皁閣宗的弟子用了眼色,就見三人直接從馬上躍起,向李玄都掠來。
李玄都提起帶鞘的文鸞刀,還是那套讓人辨認不出根腳的刀法,與王八拳有得一拼,只是隨手一掃,便將一人打翻在地,那人掙扎了幾下,癱倒在泥濘中,竟是站不起來。
然後就見李玄都腳步踉蹌,跌跌撞撞地衝向另外兩人,被其中一人以短棍點中胸口的同時,一刀鞘打在那人的下巴上,直接將其下巴打得粉碎。
李玄都的最後一個對手,他不像前兩人那般魯莽,而是一聲不吭,手中握着一根長槍,兼具棍和長槍的雙重功用,以逸待勞,對於兩名同門的悽慘景象視若無睹,只是用雙陰沈沈的眼睛死死盯着李玄都。
李玄都也是滿臉凝重,緩緩拔刀出鞘,與此人對視着,雙手握刀,刀身下垂到左腿前,刀背對著敵人,而刀鋒卻向著自己,幾乎貼近了左腿。這名皁閣宗弟子怎麼也想象不出以這種姿勢迎敵有什麼奧妙,對峙片刻之後,他終是不耐煩了,大喝一聲,傾其全力地一槍刺向李玄都的肋下。
李玄都身形未動,手中的刀迅速上揚,以刀背磕開了皁閣宗弟子手中的長槍。這名皁閣宗弟子終於明白李玄都爲何要擺出這樣一個古怪姿勢,立時大驚失色。
李玄都的這個動作完成了兩個目的,在以刀背上揚磕開長槍的同時,刀鋒也順勢變成了下劈的態勢,這名皁閣宗弟子來不及多想,也無從防守,就見李玄都的刀鋒從右至左,從上而下斜着劈下,這名皁閣宗弟子的半個身子直接飛了出去。
李玄都笑了笑,胡良不愧是用刀的行家,真是越厲害的刀術往往越簡單。這招是胡良在沙場廝殺中悟出來的一招,李玄都也學會了,談不上厲害,但是匠心巧妙。
那爲首之人又是呼喝一聲,立時有十餘名皁閣宗弟子一起朝李玄都衝來,李玄都矮身前衝,向一名敵人撞去,還是殺矮冬瓜的招數,只聽“噗”的一聲響,刀尖剛好撞正在那人小腹。那人“嘶”地一聲倒吸了口冷氣後,登時軟倒。
李玄都腳步不停,又撞向另外一人。那人手中卻是用勾魂索,直接一鎖鏈向李玄都的脖子捲來,李玄都一個踉蹌,向前衝出,堪堪躲過,手中文鸞刀亂揮,又有兩名皁閣宗弟子被砍倒地。那使勾魂索人向他疾撲而至。李玄都毫不猶豫地轉身就逃,那人自是不肯放過李玄都,發足追來,同時又用勾魂索上的鐵球打向李玄都的後腦,若是打實,定要腦漿崩裂。
李玄都突然停步彎腰,又是險之又險地躲過這記勾魂索,那人萬料不到李玄都在奔跑之際會突然停下彎腰,收足不住,急衝之下,撞上了李玄都的後背,李玄都也不客氣,直接將手中的文鸞刀從自己的腋下穿過,那人便這樣被李玄都捅了個透心涼。
李玄都拔出刀後直起身來,哈哈笑道:“這便是藏老人的徒子徒孫麼,不過如此。”
話音落下,不等這些皁閣宗弟子發怒,他已是朝着那些皁閣宗弟子衝去,衆多皁閣宗弟子立時一擁而上,只聽得一陣金石響聲,連綿不絕,幾名玄女宗正要上前相助,就見李玄都在亂戰之中踢飛了一名皁閣宗弟子,然後飛身上了一匹馬,一溜煙地去了。
雙方見他如此,竟是都沒能反應過來。
爲首皁閣宗弟子眼見片刻之間,自己帶來的人被這古怪的青鸞衛打倒半數,他幾次想要趁亂出手偷襲,都被他躲過,此人好似背後生眼一般,每每都是險之又險地避開,若是一次兩次還能說是運氣,可次次如此,那就不是運氣了。此人境界修爲之高,實是深不可測。想到這兒,這名皁閣宗弟子已經萌生退意。
他深深看了眼玄女宗的少婦,嘿然道:“玄女宗,清微宗,好得很,真是好得很。聽說清微宗的四先生曾從青鸞衛的手中救下一名少女,送入你們玄女宗,拜了蕭宗主爲師。我家老祖聽說之後,對這位鍾靈敏秀的姑娘很感興趣,特派我等來請她去北邙山做客。只是沒想到四先生竟然還派了這樣一位清微宗高手暗中隨行護駕,都說四先生被大劍仙逐出師門,如今看來,也不盡然。今日之事,是我們失算了,只好擇日再請。”
直到此時,玄女宗的少婦才知道這些皁閣宗之人竟是衝着周師妹而來,不由臉色微變。平心而論,若是沒有那個莫名其妙出現的青鸞衛,僅憑她們四人,面對這些皁閣宗弟子,怕是凶多吉少,就算僥倖逃出生天,恐怕也要留下一二人在這裡。
說完這話之後,這名不知是什麼鬼的皁閣宗弟子將手一揮。其餘人擡起傷者和死者屍體,齊齊上馬,頃刻之間,走得一個不剩。
兩名玄女宗弟子均是望向少婦:“師姐……”
那少婦低聲道:“如今邪道中人真是越來越猖狂了……我們這一路上未必太平,你們都要多加小心纔是。”
兩女肅容應是。
這時候周淑寧也從客棧走出,默然不語。
少婦望向周淑寧,雖然兩人是同樣的輩分,但周淑寧是宗主嫡傳,身份尊貴,這次出行,實是以周淑寧爲主。
過了良久,周淑寧學着李玄都的語氣開口道:“這裡畢竟是瀟州,除非藏老人親至,否則皁閣宗只能小打小鬧。可如果出了瀟州……”
少婦臉色一變,立時明白了周淑寧的話外之意。在自己門口,尚且如此窩囊,若是出了瀟州,就更不用說了。
就在這時,又聽得馬蹄聲響,卻見身着青鸞衛官衣的李玄都騎馬繞了一圈之後,竟是又回來了。
幾人都望向李玄都,李玄都伸手摸了摸鬍子,一本正經道:“剛纔忽然想起我家娘子馬上就要生產,所以趕着回家,可走到半路時候,又想起還沒帶雨具,只好折返回來。”
少婦的麪皮微微一跳,很想問問眼前之人,就算編瞎話,能不能用點心?
周淑寧死死盯着李玄都,神色古怪,過了良久之後,忽然問道:“尊夫人姓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