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正面交手,魏臻面對顏飛卿尚且沒有必勝把握,更何況是對上更勝顏飛卿和李玄都兩人聯手,所以他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收起棋盤向山外飛去。
李玄都只是象徵性地遞出一劍,沒有追擊。一則是因爲他不是天人境界,無法長時間凌空飛渡,再則也是因爲李玄都在沒拿回“人間世”之前,戰力略有殘缺,不想太過冒險。
魏臻暫且退去之後,顏飛卿問道:“紫府兄怎麼會出現在此地?”
李玄都沒有隱瞞:“我是跟蹤冷夫人一行來到此地,牝女宗此番來勢洶洶,不可小覷。而且據我所知,冷夫人此來,似乎是爲了她的一位師妹。”
石無月之事,涉及到玄女宗和牝女宗的兩宗秘辛,所以除了兩宗高層之外,外宗知之甚少。也許老輩人還能知曉石無月此人,可是年輕一輩中卻是少有人知,就算是顏飛卿也是如此。
顏飛卿皺眉沉思片刻,搖頭道:“雖然冷夫人確有衆多師妹,但大多都已經不在了,或是死在了牝女宗的內鬥之中,或是死在了正邪大戰之中,能活到現在的,屈指可數,從未聽說哪個人被玄女宗擒住。”
李玄都道:“此事可能涉及玄女宗的秘辛,看來只有玄女宗中人才能知曉一二了。只是如今玄女宗上下,盡在應付外敵,一時半刻之間,也無人可問,玄機兄還是先恢復傷勢爲重。”
顏飛卿點了點頭,從“乾坤袋”中取出一枚“紫陽丹”吞入腹中,然後盤膝坐地,開始吸收藥力。
李玄都爲了防備魏臻去而復返,也不敢貿然離去,只能在旁邊爲顏飛卿護法。
趁此時機,李玄都開始觀察戰局形勢,此時冷夫人和蕭時雨已經已經高出雲海,不見身形,趙純孝與一位玄女宗長老逐漸遠離了漩女山,逐漸戰至海上,浩大氣機在海面上掀起陣陣巨浪,一艘牝女宗的大船躲閃不及,被玄女宗長老一劍掀翻。張錚與另一位玄女宗長老則是落至地面,那位玄女宗長老一劍將張錚打入山壁之中,引起山石崩落,直接將張錚埋於其中,張錚依仗體魄堅韌,打碎山石無數,生生開出一條通路,好在漩女山佔地極大,雖然動靜極大,但因爲遠離了山上建築的緣故,損失不大。
這兩位玄女宗長老也是不得已而爲之,若是依託陣法交戰,自然可以佔到便宜,可難免傷及自家宗門的弟子和建築,得不償失,所以不得不拉開戰場。兩名明官也不欲作生死之搏,自然是順勢而爲。
於是此時還在李玄都可及範圍之內的,就只有蘇雲媗和金釋炎兩人。兩人一人用陰陽宗的“太陰十三劍”,一人用慈航宗的“慈航普度劍典”,若是再加上李玄都的“北斗三十六劍訣”,當世三大劍訣便算是齊了。
此時金釋炎和蘇雲媗兩人鬥劍,已經是正邪之戰的範疇,不是玉虛鬥劍,沒什麼道義好講,無非是你死我活,於是李玄都便毫不客氣地出手了,而且還是選在一個很刁鑽的時候,畢竟李玄都也精通“太陰十三劍”,自是知道“太陰十三劍”的缺陷在哪。
李玄都一出手便是殺力最大的“逆天劫”,雖然金釋炎在李玄都現身之後就有所防備,但還是低估了李玄都出手的果決程度,差點便被這一劍抹了脖子,即使他堪堪躲過,也被削去了許多髮絲,在劍氣餘威之下,這些髮絲甚至沒能飄散開來,就直接湮滅無形。
李玄都暗道一聲可惜,若是能一舉襲殺金釋炎,讓陰陽宗的十殿明官折去一人,便是有大功於正道,也是真真切切地傷到了陰陽宗。因爲陰陽宗從不以人數取勝,寧缺毋濫,故而陰陽宗的人手不多,但無一不是高手,若是要大批用人,則調用牝女宗、皁閣宗的人手。宮官曾經打了一個很形象的比喻,牝女宗和皁閣宗是地師手中的兩把刀,而十殿明官則是地師的十根手指,殺其一人,等同斷其一指,若是十指盡斷,地師的雙手就再也握不住刀了。
金釋炎在李玄都的一劍之後,不敢再獨自一人與蘇雲媗相鬥,他本就是處於攻勢,想要脫身倒也簡單,直接從空中遁走,緊隨魏臻而去。
兩位明官離開戰場,卻也不是徹底退走,仍舊遊弋在漩女山的周圍,伺機而動。
此時蘇雲媗脫開身來,李玄都乾脆讓受了些傷勢的蘇雲媗爲顏飛卿護法,而他本人則是從半山腰一躍而下,緊隨金釋炎等人遁去的方向追去。在李玄都離去之前,蘇雲媗交給他一張子母符,若是遇到什麼情況,可以燃燒此符,握有母符的蘇雲媗立時就能知曉。
其實天人境大宗師御風而行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太過招搖,在空中幾乎無從隱匿身形,反而李玄都在陸地上奔行,還可以藉助山間的各種草木,遮蔽行蹤,常常是天上之人看不見地上之人,而地上之人卻把天上之人看得清清楚楚。
一路上李玄都遇到了許多正在交戰的牝女宗弟子和玄女宗弟子,不過李玄都並不插手,只是緊追金釋炎的蹤跡。
當李玄都漸漸遠離正面戰場的時候,發現兩位明官突然轉向漩女山的後山,以其轉進速度來看,絕對不是臨時起意,倒像是得到了某種訊息之後才決定前往後山,目標十分明確。
李玄都自然還是緊隨其後,不過李玄都要稍慢於兩人,等到李玄都隨着兩人趕到後山時,只見此地有一座孤零零的殿宇,有獨立法陣守護,此時金釋炎正在以“碧海潮月明”進攻陣法,而在不遠處還有幾名玄女宗弟子的屍體,顯然是遭了二人的毒手。
魏臻並未出手,只是站在一旁,似是在爲金釋炎望風。
不過當李玄都來到此地時,魏臻卻是轉頭望向李玄都的藏身所在,微笑道:“紫府劍仙,跟了我們一路,該現身了吧。”
李玄都只得現出身來,沉聲道:“魏明官,我們又見面了。”
魏臻笑意淺淡:“紫府劍仙修爲精進,實在是可喜可賀。”
李玄都也不廢話,明眼人都知道金釋炎正在打破陣法,他自然不能坐視不理,於是捏碎蘇雲媗送他的子符的同時,手中加重幾分力道按住劍柄,“白骨流光”的劍身上立時劍氣縈繞。
下一刻,劍氣化長虹,直撞魏臻。
十殿明官各有所長,如金釋炎便是擅長劍道,張錚乃是類似於宋輔臣的純粹武夫,而魏臻則是方士之流,又與普通方士不同,他和顏飛卿是一個路數,尤爲擅長使用各種法器對敵,不過顏飛卿的法寶太多,如果正面交手,最是剋制魏臻,魏臻不是顏飛卿的對手,所以才取巧使用“錦繡河山”,以棋力分出高下。此時遇到了李玄都,在李玄都丟失了“人間世”的前提下,就算“錦繡河山”的小千世界被暫時破去,魏臻也渾然不懼,只見得他背後書箱中飛出一面青銅大盾,魏臻整個人都藏身於盾後。
劍氣轟然落在盾牌表面上,天地之間彷彿響起一聲撞鐘巨響。以他爲圓心,一圈氣機漣漪向外擴散開來,如狂風過境。
盾牌震顫不止,不過藏身於盾牌之後的魏臻卻是毫髮無傷。這面盾牌乃是魏臻從一位古帝王的陵墓中得來,因爲年歲日久的緣故,品相算不得頂好,只能算是極品靈物,但是勝在功能單一,沒那麼多花裡胡哨的玄妙之處,就是堅固而已,所以在防禦方面,堪比許多中品寶物。
待到劍氣散去,魏臻從盾牌後探出身子,笑道:“紫府劍仙少了‘人間世’,劍氣似乎有所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