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非煙曾經被囚在鎮魔臺上多年,鎮魔臺上除了陣法限制之外,還有三位正一宗宿老負責鎮守,爲首之人名叫張靜沉,乃是本代大天師張靜修和張嶽山父親的堂弟,與清微宗的司徒玄策算是一時瑜亮,後來司徒玄策早亡,而則是因爲犯下過一樁滔天大錯的緣故,被上代大天師責罰,此生不可離開鎮魔臺半步。張靜沉鎮守鎮魔臺多年,一意苦修,一身修爲直達造化,卻因爲不能離開半步的緣故,江湖中人少有人知曉,自然也不在太玄榜上。
除了張靜沉之外,還有另外兩位高手,都是正一宗的外姓弟子,不過這兩人並非是因爲過錯被髮配至此地,而是自願來此,既是鎮守鎮魔臺,也有監視張靜沉的意思。
平常時候,三人自然不像李非煙那般坐在鎮魔臺上,那是半個囚徒的待遇,被正一宗擒拿之人,要麼待在鎮魔井裡,要麼待在鎮魔臺上,這三人應該算是獄卒,所以他們分別居住於鎮魔臺周圍的殿閣之中,也有專門的弟子服侍,只是不能遠離鎮魔臺百丈。
今日卻是例外,張靜沉走上了鎮魔臺,站在黑幽幽的鎮魔井前,伸手扶着井沿,默然不語。
看面容,張靜沉只有四十歲左右,兩鬢斑白,不曾穿着法衣道袍,而是一襲青衫,雖然面帶幾許滄桑之色,但難掩其卓然氣度,可見其年輕時是個英俊人物。其實他在年輕時的確風流英俊,才思敏捷,又所學龐雜,天文地理,諸子經義,都略通一二,極爲招惹女子喜歡,只是性情偏激叛逆,行事衝動,這纔有了後來鑄成大錯之事。
張靜沉轉頭望向靈芝園方向。在他的視線中,那裡籠罩了一層厚重霧氣,讓他看不到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多時後,又有兩名道人來到張靜沉身旁,看面容都是不惑年數,真實年齡肯定不止於此,只是道家高人通常喜歡將歲數駐顏在這個歲數,因爲上面還有師兄,太過年老不好,下面又有弟子,太過年輕有失威嚴,所以這個年紀最好。
這兩人與顏飛卿一樣,都是正一宗的外姓弟子,也是“十二飛仙”之一,修爲艱深。
兩人分別名叫陳氣寒、周邯堂,與張靜沉一般,同是鎮守此地的三人。兩人見張靜沉臉色凝重,不由對視一眼,三人相識多年,早就知根知底,張靜沉生性高傲,又有幾分年輕時的玩世不恭,什麼也不放在眼中,甚少在他臉上見到如此表情,可見事態嚴重。
兩人交換了一個顏色,由陳氣寒開口問道:“靈芝園出事了?”
張靜沉點頭道:“有高人潛入了大真人府,此時正在那裡交手。”
兩人又是一驚,周邯堂瞠目結舌,動容問道:“誰敢來大真人府鬧事?”
張靜沉笑了笑:“那可就多了,李道虛、徐無鬼,只要準備得當,哪個不能來大真人府鬧事?”
陳氣寒試探問道:“是否要過去支援?”
張靜沉搖頭道:“不必,大天師自有安排。我們的職責是看好鎮魔井,小心鎮守地氣,今日就留在鎮魔臺上,小心有人對鎮魔井圖謀不軌。”
陳氣寒和周邯堂點了點頭,沒有異議。
三人呈“品”字品形守在鎮魔井周圍,盤膝坐定。
過了沒有多久,就見一人沿着通往鎮魔臺的小徑緩緩行來,視衆多陣法和正一宗弟子於無物,一路閒庭信步,登上鎮魔臺。
三人如臨大敵。
從大真人府前往鎮魔臺需要經過一條看似普通的青石小徑,可那條小徑之上卻有正一宗花費了極大力氣佈置的陣法,若是沒有相應信物走入這條小徑之中,就會受到一股巨大壓力,足以壓垮一名先天境高手。不僅如此,隨着越往上走,天地間的天地元氣也就越是難以調用,到了最後一段,天人境大宗師甚至無法御氣凌空,又有雷霆烈火勝出,歸真境高手已經完全無法立足,就算是修爲稍弱的天人境大宗師,也很難應付,每一步向前,都需小心翼翼,消耗心力極大。僅僅是行走其中就已經如此兇險,更何況在小徑附近也有正一宗弟子值守,會趁機出手。可來人卻完全無視這些,全然當做不存在一般,能有如此境界修爲之人,放眼整個天下,都是屈指可數。
待到來人登上鎮魔臺之後,張靜沉神情複雜,問道:“齊王?”
來人正是曾經的齊王,皇叔徐先生。
張靜沉認得徐先生,也知道徐先生喜歡尋仙仿道,曾經數次來到大真人府,本身修爲不俗,只是從來沒想到,徐先生的境界修爲竟然如此之高。
這般境界修爲,少說也是天人造化境,甚至更勝一籌。
張靜沉拔高了嗓音:“你究竟是誰?”
徐先生微笑道:“我姓徐,我又出現在這裡,你覺得我是誰?”
張靜沉只是性情偏激,卻不愚笨,甚至可以說是十分聰明,他立時就明白了徐先生這句話的意思。
張靜沉的心立時沉了下去,當世之間,能有如此境界修爲之人,屈指可數。
如果徐先生就是那人,那麼此時正在靈芝園激斗的又是何人?
如果徐先生不是那人,他如何能瞞過偌大一座天師府,直接來到此地?其用意又是什麼?
一瞬之間,張靜沉的腦海中掠過千頭萬緒,一時間竟是不知該說什麼。
陳氣寒卻是沒有想這麼多,直接開口問道:“敢問可是齊王殿下?”
徐先生點了點頭,沒有否認。
陳氣寒神情複雜,深呼吸一口氣,向前走出一步,沉聲道:“殿下是大真人府的朋友,若是殿下就此返回,貧道自當親自相送,若是殿下還要繼續上前,休怪貧道不講情面。”
徐先生淡笑道:“這可不是大真人府的待客之道。”
周邯堂深深望了徐先生一眼,說道:“殿下也非爲客之道。”
徐先生笑道:“那我就要做一回不俗惡客。”
陳氣寒在三人之中,性情最爲剛直,對於徐先生如此言行,早已是心生不滿,哪怕見過此人的高絕修爲,仍是再向前踏出一步。
然後不等境界修爲最高的張靜沉開口提醒,周邯堂就見徐先生大袖一揮,寒風吹過,陳氣寒瞬間化作一座冰雕,一位天人境大宗師竟是沒有半點還手之力。
周邯堂驚駭到了極點,高聲喝道:“你不是齊王殿下,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