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留在梵城?
虞嫿想, 他是想做什麼,是想讓她看他和別的女人成婚麼?
明知道她放不下他,還要這樣對待她。
她想起自己在雲城無憂無慮的日子, 那個時候雖然他老不理會自己, 可是她就是有自信, 一定會讓他愛上自己, 哪怕他愛不上自己, 她也要將他搶回府裡。
那個時候的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受制於人。
且還是他。
那個她認爲永遠不可能的人。
西南王虞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就有些擔心虞嫿, 他緊緊盯着女兒,若是女兒真的喜歡太師的話, 那麼聽到這句話應該很傷心。
畢竟太師和柳相之女的婚約傳聞在梵城傳了那麼久, 開始不信的人, 到最後也會懷疑自己,直至最後的相信。
虞靖信麼?
若是今日之前, 他自然是信的,只因爲連柳相都在自己跟前炫耀,且他並不認爲自己女兒和太師能有什麼牽連。
但是今天苻生的態度,讓他改變了看法。
理智上他不應該信任苻生,但是直覺上他相信苻生是不太喜歡給人承諾的人, 但是一旦給了承諾, 必定會信守。
虞嫿見自己老爹很是擔心地看着自己, 她雖然心痛, 但是硬是擠出一點笑容, 裝作狠輕鬆地回道:“爹,我還蠻喜歡梵城的, 我想留在梵城。”
既然他要留下自己,那麼她就留下吧。
看着他成婚。
來梵城之前,她還真的是沒有想太多,或者只是聽過傳說中的太師爲人,但是並不怎麼害怕。
可沒有想到會是他。
虞靖沒有回她,只是淡淡道:“你先去吃飯吧,老是不吃飯,不知道爹爹會擔心麼?”
虞嫿笑着應了聲是,就出了書房。
書房內,虞嫿坐在椅子上,久久沒有起身。
剛在虞嫿笑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一時之間,他不忍心將她一個人留在這裡了。
若是她對苻生無情,那麼他還不會擔心。
可剛纔見她的表情,明明是心痛的厲害,可還是要裝着笑容。
這樣的虞嫿,他的女兒,西南王虞靖第一次生出了迷茫的神色。
不像他的女兒。
那個什麼都不放在眼裡,天不怕地不怕只管自己開心的女兒,好像丟了。
他回憶着虞嫿小時候的樣子,竟只剩下一些模糊的影子。
才恍然發覺,他雖然愛着女兒,卻並沒有分給女兒太多的時間,就好像忽然間,女兒一下子變得淘氣,開始整日整日地往外跑,開始交了一個又一個男友,開始的時候他還擔心女兒會被騙了,結果發現女兒也只是玩玩,沒有和對方談多長時間,就開始尋找下一個目標。
關注了一段時間,他也漸漸疲了,知道女兒在雲城的地盤上不會出現什麼問題,索性不再關注她交男友的事情了。
反正她也沒有真正喜歡的。
所以,他才一直沒有擔心過女兒感情問題,想着感情上的事情她自然不會吃虧,也肯定不會受傷。
卻沒有想到,她會遇見太師,繼而喜歡上太師。
現在想來,帶女兒來梵城竟然成爲了一個錯誤,雖然他承認,苻生是有那麼點魅力,但是也沒想到自己女兒陷的這麼深。
他想成全女兒,但是又不想捲入梵城的派別鬥爭中。
他畢竟不屬於皇族,也沒有去奪那個高位的野心,只想守着自己的西南那塊地,就好了。
可若是他繼續待在梵城,他擔心自己,後面想走都走不了。
雲城是他的根基,只有在雲城,他才能真正無後顧之憂。
他在雲城,哪怕虞嫿在梵城沒有太師護着,也無生命之憂。
實際上他提出回雲城的時候,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卻也沒有想到苻生會提出那樣的一個要求。
一個他想到了,卻不會是苻生提出的要求。
且他還說出那樣的話來。
虞靖懂苻生最後一句話的意思。
正因爲懂,所以現在才覺得更加的難。
加上虞嫿的態度,他更加頭疼。
不想想了,他索性在書房睡下了。
這邊明亦守在書房外,見虞嫿出來,眼圈有些紅紅的,不由得有些擔心,問道:“郡主沒事吧?”
虞嫿不吭聲,掠過他,直接往府外走去。
明亦跟在她身後,就一直見她走出府裡,然後往太師府而去。
虞嫿在老爹跟前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麼,可是一離開老爹的視線,不用再假裝自己無所謂,這個時候就覺得自己特別的委屈,眼淚不由自主掉了下來。
然後沒有意識般,一直往前走,不知不覺中走到了太師府門前。
昨天的時候,她在這裡和他說分開,今天,她又站在了這裡。
她開始砸門。
約莫一分鐘,門開了,劉伯開的,但在劉伯身後,站着苻生。
他似乎知道她會來一樣,淡淡道:“劉伯,我和郡主有話說。”
劉伯退下。
虞嫿跑了過去,直接狠狠地朝他胸膛砸了一圈,質問:“你爲什麼不讓我爹回西南?”
苻生沒有吭聲,只是有些恍惚地看着她。
也不辯解,而是拿出錦帕,輕輕地爲她拭淚。
他問:“誰惹你哭了?”
在他的記憶中,虞嫿只有笑容,從來沒有悲傷。
似乎什麼事情在她眼裡都不算事情一般,他不認爲他回絕了西南王的要求會讓她如此傷心。
也不認爲自己有那個能耐。
虞嫿本來已經幹了的眼淚,在他擡手爲她拭淚的瞬間,忽然又涌出了淚水,她索性抱着他,哭着。
她問:“你爲什麼不讓我回雲城?爲什麼?你想和柳煙成婚,你去成婚呀。我不在乎,爲什麼不讓我和老爹一起回去?”
說的有些不搭,但是苻生卻懂了。
他將她下巴支了起來,讓她看着他,然後慢慢回道:“你問我爲什麼?我給你答案,因爲我不捨得。”
是的,他不捨得,如果她一直在雲城,沒有出現在他眼前還好,他會勸着自己慢慢忘記她。
也將那段記憶封存。
可是她來了,來到了梵城,來到了他跟前。
而他很孤單,他想讓她陪着他。
他一個人在這裡太寂寞了,若一直這樣寂寞也就罷了,可是她來了,她讓他想起那段被她珍惜的日子。
他想自私地留下她來。
不計後果。
“不捨得什麼?不捨得這麼好報復我的機會麼?”虞嫿問道,“我承認那個時候是逼迫了你,可是我傷害你了麼?”
虞嫿一直覺得她對苻生沒有虧欠,且自始至終,她都是付出多的那個。
但可能也就是用情太深,所以纔會讓她知道被他如此對待的時候,心會這麼痛。
知道他和柳煙有婚約的時候,纔會那麼傷心。
“傷害了。”苻生回道。
她拋棄了他,讓他本有了口岸停泊的心,再次漂泊了起來,沒有依靠。
她不知道他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離開了雲城,離開了她的身邊。
她給了他溫暖,又讓他重歸寒冷中。
可他再見到她的時候,才發現,他依舊渴望着她。
苻生笑了下。
他笑自己傻。
虞嫿卻覺得那笑是諷刺她,刺得她眼睛疼,也刺的她絕望。
她今早醒來的時候,還想着,既然知道兩人不可能在一起,那麼她索性回雲城吧。
見不到他,也不會想他了。
時間會讓她淡忘掉一切的。
可是老爹回來的時候卻對她說:苻生要讓她留在梵城。
她從他懷裡出來,慢慢地擦開眼淚,回道:“既然你覺得我傷害你了,好,我留在梵城,你讓我爹回雲城。”
苻生見她誤會了,他想解釋,但是對着西南王虞靖很容易說出口的承諾,卻在她跟前忽然開不了口了。
索性他也只想讓她留在梵城,她答應了。
就好。
“王爺是去是留都是他的自由,我絕不阻攔。”苻生道。
“好。”虞嫿說完,轉身出了太師府。
府外,明亦站在太陽下,看着她。
虞嫿對他笑了笑,然後問道:“都聽到了了吧。還記得我之前答應你的事情麼。”
“不知郡主指的什麼?”明亦問道。
“你隨我爹爹一起回雲城吧。”她道,“不用在做我的侍衛了。”
虞嫿想,讓她一個人留在梵城就好了。
她就看看苻生什麼時候和柳煙成婚,看看着大淵王朝將往那個方向走。
明亦看了一眼太師府,又看了虞嫿一眼,纔回道:“屬下永遠是郡主的侍衛,郡主在哪裡,屬下就在哪裡。”
剛纔他們的對話,其實他早已知道,王爺早就打算回去。
只不過比計劃提前了一些時間罷了。
也出現了意外,而這個意外,其實在他們來梵城的時候,他就有了擔心。
而現在成真了罷了。
太師不願意放郡主走。
是因爲喜歡。
虞嫿當局者迷,他站在遠處,看的明白苻生眼裡生出的未曾有過的情愫。
那是一種男人對深愛的女人才會出現的情緒。
若是以前的苻生給人的感覺太仙了,那麼那一刻的苻生。
也僅僅是一個愛而不得的普通男人罷了。
想打這裡,明亦的心情忽然變得不那麼明快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