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城新的一天在攤販叫賣早點的喧鬧聲中開始了,苻生出了太師府,經過街市的時候,聞到一陣熟悉的味道,讓車伕停下來,下車走到賣豆花的攤位前,笑着和攤販打招呼;“早呀。”
“是太師呀。”攤販擡頭,笑着回道,然後遞了一碗豆花過去,“慢點吃。”
苻生小時候從來不吃豆花,虞嫿喜歡吃,而她每次喜歡強迫他一起吃,和她一起吃的多了,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竟然也慢慢喜歡上這個味道了。
這家攤販是他來到梵城發現的,此後,幾乎每個清晨都會來吃一碗。
直到上次,他看到虞嫿帶着明亦一起過來吃,後來就有一段時間沒有來過了。
不知道是擔心遇見她,還只是因爲其它。
苻生不明白,他也不想明白。
吃完豆花,他上了馬車,繼續往宮裡行駛去。
朝堂上,如今他已經很少直接說話了,只需要他一個眼神,手底下的官員就知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
而一些官員見明王如今在朝中的氣勢越來越足,大有想要依靠之意,他也當作看不見。
或者說,他是故意的。
退朝之後,他照例去御書房處理奏摺。
小皇帝現在已經可以看懂奏摺了,只是裡面有一些意思還不是很明白,苻生很耐心地爲他解釋。
午後的陽光有些烈,他聽着小皇帝讀奏摺,聽着聽着竟然有些想睡覺了。
“太師,太師……”小皇帝忽然出聲,語氣有些急。
他微微睜開了眼,問道:“又不會了嗎?”
“這裡有份奏摺我不知道怎麼處理,是關於您的。”
小皇帝頓了下,有些忐忑地道,同時將奏摺遞給了苻生。
他接過,是寧王的一封奏摺,逼婚的奏摺。
有些無聊,隨意掃了一遍,輕聲道:“拒了吧。”
“那麼若是寧王叔找我怎麼辦?”小皇帝還是有些擔心他的那些叔叔的,這個時候也不忘問道。
“就說是我不願意,讓他來找我。”
他說完,重新閉上了眼,其實也有些想不到,寧王竟然會爲了女兒上一道這樣的摺子。
也太心急了。
小皇帝‘嗯’了聲。
當天的奏摺批閱的差不多的時候,苻生起身離開。
在他出了皇宮門的時候,寧王的軟轎剛從另外一個門進了宮裡,然後直接進了御書房。
“皇侄,看到我上的奏摺了嗎?”
寧王直接問,也不行禮,態度甚是傲慢。
因爲在他眼裡,坐在這個位置的人也就是個傀儡,就說太師,他的權力也不是隻手遮天的,在大淵,真正有實力的還是幾大藩王。
但因爲彼此實力差異,而誰都不願意做那個先出頭的人,於是保持着一種詭異的平衡。
小皇帝猶豫了下,將太師說的話轉達給了寧王。
寧王雖然也意料到苻生會拒絕,但也沒有想到他拒絕的這麼直白。
“他真那麼說?”他問。
小皇帝縮了縮身子,道:“皇叔,太師真說如您有意見的話,可以直接去找他。”
寧王有些生氣,但能通過小皇帝解決的事情,他並不想再去和那位陰晴不定的太師打交道。
慫恿小皇帝:“玉璽在你這裡,你蓋印了,太師也拿你沒有辦法。”
“玉璽太師保管着。”
小皇帝回道,沒有猶豫。
哪知寧王聽了,當下變了臉色:“他想幹嘛?他真當這大淵的天下是他的了嗎?”
說完氣沖沖的出了皇宮,直奔太師府而去。
苻生坐在府中花園涼亭中,石几上溫着茶,遠遠的就可以聞到茶香,周圍沒有其他人候着。
寧王就這樣直接闖了進來。
“苻生,你當你是誰?私藏玉璽,這可是殺頭的重罪。”
寧王吼道,因爲生氣和急迫,臉色還有點紅。
苻生慢悠悠地喝茶,直到一杯茶水完全見底,他又續了一杯茶水之後,纔看向寧王:“殿下慎言,先帝臨終將玉璽託付於我,囑我在陛下成年之後再交予他,若您想看先皇聖旨,我可以給您看。”
頓了一下,語氣一轉道:“只不過看了聖旨,寧王可是要承擔污衊朝廷官員的罪責。”
“你……”寧王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了,他沒有想到苻生膽大妄爲到了這個程度,竟然直接威脅他了。
語氣軟了下來,換了話題:“萱兒喜歡你,想嫁給你,你怎能不同意?”
“我不喜歡郡主。”苻生道,“不知道這個原因寧王殿下是否還滿意?”
寧王從來沒有被人這麼下過面子,還是這麼簡單直白,可以說毫不留一絲情面。但想到女兒的眼淚,他還是將態度放低了下,承諾:“若是太師願意娶了萱兒,那我們寧王府永遠都是太師的後盾,兵力也隨太師調遣。”
這樣的誠意,算是將整個寧王府作爲嫁妝,任誰聽了都會心動。
寧王看着苻生,等到苻生說願意。
但……
“寧王殿下說錯了。”苻生冷冷回道,“這天下的每一塊土地都屬於大淵,不屬於任何人。”
苻生說完,繼續低頭喝茶。而寧王以爲自己聽錯了,直到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終於意識到自己被拒絕了。
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胸腔裡憋着一口氣,讓臉色看起來意外地紅。
“好。”寧王大約從來沒有被人如此對待過,他明白苻生是不可能娶自己女兒了,翻臉,“記住你今天說的話,我要讓你知道這天下是誰的。”
說完直接離開。
苻生拿起手邊的茶水,喝了一口,發現有些涼了,放下,起身,去了書房。
書房內,他打開一卷畫軸,畫中的女人溫柔地瞧着在身旁玩耍的兒子,那般幸福。
他看了許久,直到眼睛微微有些溼潤,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