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完爆御史
四皇子胤禛順著太子的視線看過去, 依然是他二嫂的六個小宮女遙遙領先。但他沒吭聲, 等到六名纏足的宮女雙手提著半桶水, 顫顫巍巍地走向田地那頭,嘖一聲, 嫌棄道:「演的可真好。」話音剛落,撲通一聲,走在中間的宮女摔在豆田裡。胤禛張口就說:「假摔!」
康熙扭頭瞪他一眼, 閉嘴!
豆稈差點戳到宮女的眼睛?劉不語注意到這一點,整個人不好了。假摔成這樣,除非太子妃用對方全族性命向威脅。然而這不可能, 皇上不會同意太子妃這麼做。
劉不語想通這一點, 臉色更難看, 因爲他又看到有個纏足的宮女險些摔倒,太子妃的六名宮女卻已經輕輕鬆鬆回來。
「劉大人,如何?」石舜華道:「在你看來纏足和不纏足做事沒什麼區別,我卻認爲你以前只見過纏足的婦女做事, 幷沒有比對過兩者的差別,是不是?」
「是……」劉不語不想承認,可現實容不得他詭辯。
石舜華道:「你不清楚事實真相就妄下結論, 把我鄙視漢人女子的事坐實, 以致於天下百姓都知道當朝太子妃鄙視漢人, 劉不語, 這事又該怎麼辦?」
「自然是叫他幫你澄清。」恭親王常寧想也沒想, 脫口而出。
「不可。」太子道, 「黎民百姓會認爲汗阿瑪命令劉不語爲福晉正名,就如同剛剛劉不語懷疑六名纏足的宮女因畏懼福晉,會故意輸掉一樣。」
「這不行,那也不行,那怎麼辦?放任不管?」恭親王常寧道,「百姓還不得把侄媳婦編排蛇蠍心腸的萬貴妃。」
「我,我…下官……」劉不語我了半晌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能擡頭向康熙求救。
康熙:「趙謙,把今天的事記錄下來貼到菜市口。」
「嗻!」趙謙笑著領命。
康熙:「都散了吧。」
「汗阿瑪,兒媳還有一事。」石舜華突然開口。
康熙心情甚好,笑道:「說吧。」
「兒媳怕劉大人羞愧難忍,回到家中上吊自殺。」石舜華道,「勞煩趙大人把這一條寫進去,劉大人日後是生是死和我沒任何關係。」
衆人呼吸一窒。
康熙頗爲意外地挑了挑眉,他這個兒媳婦想的不是一般周到。再一想,也只有這麼周到的人才能想到給十四阿哥買禮物,給十六阿哥準備滿月禮,連四兒媳婦的生時禮物都沒落下:「趙謙,聽太子妃的。沒事都回吧,以後不準再議論此事。」
王公大臣親眼看到纏足和不纏足的女子之間的差距,哪好意思再議論。即便索額圖此時也不好說石舜華沒事找事。
康熙:「保成,和你媳婦回去吧。保成媳婦,以後聽到什麼風言風語,儘管叫保成來告訴朕。」
「兒媳知道了。」石舜華道,「兒媳怕汗阿瑪難做纔想到這麼一出,望汗阿瑪恕罪。」
「多大點事啊。」康熙擺擺手,擡眼一看,遠處來了一羣兒子,不禁搖頭:「這些子好奇心勝的。」
「兒臣叫他們回去。」胤禛開口。
康熙擺手:「快下課了,別管他們。」說完,帶著侍從遠去。
七阿哥爲首的一羣小阿哥給康熙行了禮就往石舜華這邊跑。
「二嫂,贏了嗎?」胤祥沒到跟前就問。
「當然贏了。」石舜華往四周看了看,示意六名纏足的宮女回去,就對她的六名宮女說:「把木桶拿回來。」
「什麼木桶?」八阿哥好奇。
胤禛把剛纔發生的事跟弟弟們說一遍,一羣小阿哥,包括表面上對太子和石舜華恭敬的胤禎都不禁露出崇拜的眼神:「二嫂太厲害了。」
石舜華:「雕蟲小技罷了。」
「什麼意思?」胤禛不解其意。
石舜華看到她的宮女回來,「你拎一下那邊的兩個桶。」
十四皇子胤禎跑過去,拎其中一個一下子楞是沒拎起來,拎另一個輕輕鬆鬆拎起來:「這,這倆不一樣重?!這是怎麼回事?」
石舜華:「同等大小的一塊木頭,這邊的重量是那邊的四到五倍。也就是說四個這樣的桶纔有那邊一個重。
「還有一點,我的宮女都吃飽了。汗阿瑪和太后她老人家的宮女早上沒用飯。所以同樣拎半桶水的兩人,一個健步如飛,一個纔會搖搖欲墜。」
「二嫂其實幷沒有贏?!」從頭看到尾,沒有看出一絲破綻的胤禛不敢置信。
石舜華:「不是。如果不纏足,即便拎不動也不會因爲腳不穩而摔倒。不在木桶上做手腳,比試結果只是不明顯,劉大人依然會輸。再說了,長時間做事,纏足的宮女的確不如不纏足的利索。民間有句俗話,腳大走四方,說的就是腳掌大走路穩當。」
「二嫂真厲害。」十三皇子胤祥佩服道,「居然能想到木頭和木頭不一樣重。可十二個桶看起來沒什麼區別啊。」
「別恭維她了。木桶紋理不一樣,顏色也不一樣。只不過被油漆蓋住了。」太子道:「這事也就騙騙沒下過田地,又古板不知變通的劉御史。內務府的木匠一眼就能看出問題。」
「能唬住劉御史就夠了啊。」胤祥道,「木匠又不會管二嫂喜歡用什麼樣的宮女」
石舜華:「十三弟說得不錯。普通老百姓忙著養家,商人忙著做生意,他們可精力管咱們家的事。」
「聽二嫂的意思,汗阿瑪也不知道嗎?」八皇子突然問。
胤禛笑道:「我都不知道,汗阿瑪怎麼可能知道。汗阿瑪頂多認爲他宮裡的人沒盡全力。但剛纔的幾個宮女累得臉通紅,這一點沒辦法假裝。」
「汗阿瑪有沒有罰劉御史?」胤祥好奇道。
太子:「你一說孤想到了,汗阿瑪什麼也沒說就叫他回去了。對了,這事不準別往外傳,十四弟,連你額娘也不準說,孤去找汗阿瑪商討後面的事。」
「太子二哥,我和你一起去。」胤禛跟上。
胤禎衝兩人扮個鬼臉,擡頭對上石舜華似笑非笑的眼神,小孩的臉刷一下紅了,「二嫂……」
「有事啊?」石舜華明知故問。
胤禎被抓個正著,很是赧然道:「我不會告訴我額孃的。」
「嗯,我相信十四弟。」石舜華一副哄小孩子的口吻。
胤禎舉起小手:「我發誓不會告訴額娘。」
「我發誓我相信十四弟。」石舜華話音一落。胤禎僵住,石舜華噗嗤笑道,「逗你呢。你們是回去吃飯還是去我們那兒?」
「回去用飯。」雖然除服了,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但九個月以內石舜華不好去聽戲,參加喜宴等等,也不好在東宮大宴賓客。八皇子想到他們兄弟到東宮,那麼一大羣人熱熱鬧鬧的再傳進劉御史耳朵裡,極有可能又會參石舜華,就接著說:「下午還有課。」
「那我就不留你們了。」石舜華昨晚睡得不是很安穩,今天起得又早,到討源書屋就回房歇息。
李佳氏拉著謝嬤嬤:「福晉贏了嗎?」
「贏了。」謝嬤嬤道。
「那福晉怎麼還不高興?」李佳氏琢磨著石舜華輸了,她就窩在房裡不出來,石舜華贏了,今兒就像往常一樣在園子裡乘涼。
謝嬤嬤往東次間看一眼:「福晉累了。」
「那就好。」李佳氏隨即叫嬤嬤把兩個兒子抱到涼亭那邊玩耍。
太子和胤禛追著康熙到清溪書屋。太子率先開口:「對於普通農婦來說不纏足確實比纏足好,汗阿瑪要再次頒佈禁止纏足麼?」
「不,就這樣。」康熙說。
胤禛驚訝:「放任不管?」
「纏足風氣當年像瘟疫似的從北宋皇室蔓延到民間,便是因爲上有所好。劉不語今兒一句,太子妃不喜歡纏足,下必甚焉。朕無需頒佈禁止令,下次大選你福晉繼續對外說不喜歡女子纏足,民間纏足的女子會越來越少。」康熙說著,嘆了一口氣,「堵不如疏,這個道理朕現在才明白,竟然不如一個女子。」
太子打了個激靈,試問:「您說的那位女子是石氏?您太高看她了。她是真不喜歡。她的四個宮女就是天足。」
「你宮裡有纏足的宮女麼?」康熙問。
太子老老實實說:「兒臣沒注意過。」
「肯定有啊。」胤禛道:「宮女多漢人,十個漢女九個纏足,二嫂沒把纏足的宮女打發出去,說明她不喜歸不喜,沒到厭惡的程度。但上次選人時,二嫂表現得十分厭惡。
「二嫂應該有想過利用她的身份影響別人。有些人卻逮著機會拿民族歧視說事,這件事二嫂大概沒想到。東宮選幾個宮女是東宮家事,二嫂估計也沒料到真有御史管這麼寬。」
「胤禛說得對。」康熙道:「你福晉有心了。但只此一次,下不爲例!」
太子頭皮一麻:「兒臣回去就告訴她。」
「朕指的是她生產之前。」康熙見狀,連忙說:「可不是指永遠。」
太子頓時鬆了一口氣:「兒臣知道了。」
「你們退下吧。」康熙擺擺手,等太子和胤禛出去,就叫樑九功傳查劉不語的侍衛進來。」
太子和胤禛分開後,到討源書屋也叫晉江去把他的哈哈珠子找來,詢問劉不語和趙謙的事。
趙謙是京官,祖祖輩輩都生活在京城,資料很好查也不多,只有兩張紙。
太子翻開一看看到趙謙的夫人姓兆佳,和三公主的額娘布貴人同姓,眼皮猛一跳,忙問他的哈哈珠子,「趙謙的夫人和宮裡的布貴人是什麼關係?」
「布貴人的嫡親妹子。」
「難怪呢。」滿朝文武太子都認識,對趙謙的印象一直是有那麼一個人,僅此而已。趙謙幫他堵劉不語,太子當真嚇一跳,「劉不語又是怎麼回事?」
「劉不語今年三十有六,在監察御史之位上待了八年,都御史換了三任他還是監察御史,這人就希望皇上能注意到他。太子妃不要纏足的宮女,往小了說只是個人喜好,往大了說也不過是東宮家事。
「劉不語也不知道聽誰說太子妃鄙視漢人。他覺得這是個機會,就連夜寫了摺子。多虧他急功近利,幕後之人沒來得及抹去痕跡,奴才方能順藤摸瓜查到放出流言的人。」
「胤禔?」太子肯定得問。
「不是。是納蘭明珠。」
太子輕笑:「胤禔和納蘭明珠有何區別?」
「納蘭明珠的夫人的孃家侄子媳婦的哥哥的閨女今年參加選秀,她回來告訴納蘭大人的夫人的。按理說宮女的選拔比秀女晚,她不應該知道。但今年宜妃得給五皇子挑福晉,榮妃給三皇子選伺候的人,兩人都忙,選秀一事就推給惠妃和德妃。
「那幾天天氣熱,惠妃懶得出去就把選宮女的事交給管事嬤嬤。嬤嬤直接叫宮女走一圈,就挑出十來個合適的。其他嬤嬤瞧著其中幾個長得不像樣,就要求那個嬤嬤換一下。嬤嬤估計也沒多想,把太子妃的要求說了出來,然後傳遍後宮。」
「不對,不對。」太子搖頭,「宮女和秀女不在一塊,宮女那邊即便鬧翻天,秀女也不見得能知道。」太子道,「這些你聽誰說的?」
「這,奴才找宮裡的太監打聽到一點,結合在外面查到的,推測出來納蘭明珠從他夫人口中得知這事,然後把事情搞大。」
太子:「後半段對,整個皇宮裡的人都知道,肯定還有人刻意把事情傳開。惠妃不可能,因爲出了事孤會第一個想到她。宜妃如果忙著五弟的福晉,也懶得理別的事。看來只有榮妃和德妃了。」
「不,不會吧?這兩位是最安分的。」
太子「呵」一聲,像聽到天大笑話:「汗阿瑪的女人雖多,但他好面子幹不出逼迫之事。家裡託人說句話,選秀的時候就會被撂牌子回去自行婚配。
「選擇留在宮裡的女子就沒有一個安分守己,不想往上爬的。區別不過是有的人是家裡逼迫,有的人是自身願意。榮妃早年勾著汗阿瑪孩子一個接一個生,德妃能從宮女爬上來,要孤說,四妃唯有她倆最不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