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太子爺生氣
石舜華聞言,福至心靈:「那我們就自己做。」
「自己做?」
「對,自己做。」石舜華眼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我,不對,阿笙——」
「等等,等等。」太子連忙拉住她,「怎麼說風就是雨。阿笙,出去。」見石舜華的丫鬟進來,擺擺手,「門關好,別讓人靠近。福晉,以前洋人進貢自鳴鐘和懷錶的時候,汗阿瑪看著有意思,就讓內務府的工匠試著做,但是都沒做出來。」
「內務府才幾個人。」石舜華道,「他們做不出來幷不表示大清沒人會做。福州、泉州、徽州商人見得洋物件多,蘇、杭兩地能工巧匠多,咱們去這些地方找工匠,再請幾個洋人幫他們一起琢磨,肯定能做得出來。」
「你說得輕巧。」太子道,「洋人指望西洋物件換咱們的絲綢、瓷器和茶葉,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事他們肯定不幹,想都不用想。」
「西洋商人不願意,咱們就找傳教士。」石舜華想了想,「來自西洋的傳教士即便不知道怎麼制鐘表,打小在西洋長大,應該聽說過一點。傳教士把他們所知道的告訴咱們的工匠,我不信連司南和地動儀都能琢磨出來的人,會被小小的自鳴鐘難倒。」
「福晉,琢磨出司南和地動儀的兩位早已作古。」太子提醒她,隨即又說:「不過,倒是可以一試。內務府匠人做出的天球儀,西洋人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也很吃驚。有傳教士幫忙,說不定內務府的工匠真能琢磨出自鳴鐘和懷錶。」
石舜華眉頭微皺:「爺打算叫內務府的工匠做?」
「不然呢?」太子問。
「妾身有一處莊子,莊上大概有三四百人。先以石家的名義廣招對西洋物件感興趣的匠人,把這些人和他們的家眷安排到莊上,工匠無後顧之憂,一心琢磨鐘錶,妾身覺得比在內務府好。」石舜華想一下,繼續說,「咱們不用內務府的人,知道的人少,假如過了三年五載還沒琢磨出來,咱們想繼續就繼續,不想繼續隨時可以喊停止。用內務府的匠人,妾身覺得還不夠大哥一人攪和的。」
太子仔細想了想:「你說得對,是孤考慮不周。那這事就這麼辦。你大哥和你額娘會聽你的麼?」
石舜華飄了兩千多年,見多了男人朝三暮四靠不住,在和太子說起金、玉、滿、堂店時,就故意說那四家店是石家的,而不是她是石舜華的,便是爲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會的。」石舜華從未想過什麼都告訴太子,「當初開金銀樓,是我和額娘一起選的鋪子和掌櫃、夥計。大嫂和二嫂不懂鋪子裡的事,大哥和二哥公務繁忙無暇顧及,妾身在家時一直是妾身幫額娘打理鋪子。堂堂雜貨店剛開起來的時候,妾身隔三差五就會去店裡一次,金玉滿堂店的掌櫃都認識我。」
「那就好。」因石舜華是個女人,太子也就從未想過金玉滿堂店是石舜華的,不疑有他,「汗阿瑪叫王以誠送來不少奏摺,孤去前院了。」
「爺忙去吧。」石舜華道,「妾身也去書房琢磨琢磨招人的事。」
翌日早上,退朝後,胤禛撐著油紙傘,再次跟著太子來到惇本殿東次間。
「查清楚了?」太子問。
胤禛「嗯」一聲,接過太監遞來的毛巾擦了擦衣袍上面的水滴,「這雨怎麼越下越大啊。」
「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太子望著門外陰沉沉的天空,「每年這個時節都得下七八天。」
胤禛不喜歡雨天,聽到「啪嗒、啪嗒」的雨聲,煩躁的皺眉:「二哥,弟弟餓了,先用飯,飯後再說?」
太子也餓了,一見霍林從食盒裡拿出來的粥,不禁疑惑:「今兒沒做冰糖燕窩粥?」
「阿箏子時起來泡燕窩的時候,雨下的大,天又黑,不小心把手給摔破皮了。」霍林道,「阿笛聽到響聲出來一看阿箏坐在地上,著急跑過去就沒顧得看路,地上又滑,一下子摔在阿箏身上。奴才們把阿箏和阿笛安頓好,想起燕窩粥的事已經快寅時。阿箏一看來不及,就叫膳房改做紅棗小米粥。」
太子幷不是重口腹之慾之人,見事出有因,便問:「大阿哥也是吃的這個?」
霍林道:「大阿哥這幾日吃的跟爺和福晉一樣。今兒御膳房送來一條七八斤重的鯉魚和一條羊腿,福晉說晌午做魚腹藏羊肉,叫奴才問四爺在不在宮裡吃,如果在就多放點羊肉。」
「魚腹裡面放羊肉?」霍林點頭,胤禛好奇:「我還沒吃過,你去回二嫂,叨擾了。」
十二點三刻,裹著厚厚食鹽烤熟的魚腹藏羊肉上桌,石舜華就說:「給大阿哥挑幾塊魚腩,再切幾塊魚肉給幾位側福晉送過去。」
「她們有的吃。」太子說。
石舜華:「這麼大的魚咱們吃不完。到東廂房就說爺叫你們送的。」
「嗻!」張起麟親自送過去。
連著吃幾天燕窩和鶏蛋羹的大阿哥一看到魚肉,眼中一亮:「我可以吃魚肉?嬤嬤。」
劉嬤嬤見狀,笑道:「當然可以。奴婢瞧著這幾塊還是魚腩,福晉真疼你。」
「嫡額娘,她好。」太子的長子自小身體就弱,太醫也不敢保證他能不能長大,以致於他未滿週歲的弟弟都有名字,他至今還沒個正式名字。小小的人兒每次聽到生母喊弟弟的名字,到他這兒就是「阿哥,阿哥」,大阿哥總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快死了?
雖然他幷不知道什麼是死,以前聽範嬤嬤和孫嬤嬤說過,隱約猜到「死」是從世上消失,「劉嬤嬤,我沒喝藥病就好了,是不是說我不會死?」
劉嬤嬤看到小孩滿眼希冀,家中也有幾個孩子的劉嬤嬤鼻頭一酸:「阿哥不會死的。阿哥好好喝粥,乖乖吃肉,以後會比二阿哥壯實。」
「嗯,那我多吃點。」小孩使勁點了點頭,吃得肚子圓鼓鼓的。滿肚子粥和魚肉,幾位伺候他的嬤嬤倒也不擔心他積食。
七八斤的大鯉魚腹中塞滿羊肉,石舜華本以爲至少得剩一半。然而等她吃個八分飽,長長的魚形碟子上只剩一副魚骨架。
胤禛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不好意思道:「我的飯量有點大,讓二嫂見笑了。」
「你二哥也沒少吃。」石舜華看到太子面前一堆魚刺,「喝點羊肉湯吧。膳房的廚子說這是長在黃河岸邊的羊肉。」
「寧夏送來的?」太子問。
石舜華頷首:「以前聽人說黃河岸邊的魚肉不腥,羊肉不羶,還說天下黃河富寧夏,我還當他們誇張。」
「寧夏城素有『塞上江南,魚米之鄉』之稱。」太子道,「那邊的大米也不錯。不過,最好的還是黃河鯉魚。」
「寧夏城是很富裕。」胤禛道,「可惜再過兩三個月又到洪水氾濫的時候,苦了山東、江蘇兩地百姓。」
「如果靳輔還在就好了。」太子嘆了一口氣。
靳輔?
石舜華不認識,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胤禛,聽到兩人心裡擔憂洪水,而靳輔是治河能臣,卻死好多年了,登時後悔提起黃河:「朝中能吏衆多,沒了靳輔可能還有李輔張輔。爺,四弟,別想這麼多,汗阿瑪自有辦法,喝點湯暖暖身。」
五月初的京城還有點涼,趕上下雨天,屋裡陰冷陰冷的。太子也沒推辭,只是一想到黃河水患,頓時覺得羊肉湯索然無味。
石舜華見狀,不敢再多嘴,怕兩人連晚飯也吃不下去,飯後就起身回後院,問阿簫:「妝奩整理好了沒?」
「咱家的六十擡妝奩找出來了。」阿簫道,「只是箱子裡的東西,奴婢不知道該放在哪兒。」
石舜華想了想:「剛纔吃飯的時候,我聽四弟的意思爺今兒挺忙。你去喊張起麟,找幾人把那六十擡妝奩擡去西次間書房裡。阿笙,爺如果半途過來,你就說借他的書房一用,叫爺先去前院書房。」
六十個大小不一的箱子擡到太子書房裡,阿笙和阿笛守在門口。石舜華帶著阿簫和阿箏進去,吩咐兩人先騰出三個空箱子。
石舜華最初開金銀樓,的確是因爲家裡沒錢,想做點小生意補貼家用。後來跟著她額娘富察氏學管家,看到一家人的生活開銷,便問她額娘,東宮吃穿用度是內務府出,還是內務府把銀錢給太子,由東宮的人出去採買。
富察氏不甚清楚,就叫石舜華去問石家老太太。
老太太告訴石舜華,雖然太子的衣食住行由內務府包攬,如果太子想吃的東西,剛好那一天御膳房沒有,就得自己派人出去買。
石舜華一聽太子住在宮裡也得用錢,在石家給她準備嫁妝時,石舜華就說她自己準備。
去年年初,石舜華把金玉滿堂店一分爲十,她佔五份,兩位兄長分別佔兩份,富察氏獨佔一份。
石舜華的兩位兄長平時就幫她跑跑腿,石舜華的嫂子雖然羨慕小姑子有錢,也不好說些什麼。石舜華這麼一分,今年年初石家兩位少夫人拿到好大一筆銀子,非但不羨慕,還把石舜華當成財神爺。
富察氏不同意石舜華自己備嫁,石家兩位少夫人就出面勸婆婆,小姑子能幹,您就放心吧。
石舜華見兩位嫂子這麼有眼色,準備首飾時,很是大方的送兩人一套頭面。
富察氏沒能插手,也就不知道六十擡妝奩裡混進五萬兩白銀,兩萬兩黃金和一箱子珍珠、玉石。
「主子,這些金銀放回西廂房還是放你和爺房裡?」阿簫問。
石舜華往周圍看了看,書房裡沒有空地:「黃金和珍珠、玉石擡東次間,銀子放西廂。阿簫,東宮賬本拿到了嗎?」
「謝嬤嬤昨兒給奴婢了。」阿簫道,「謝嬤嬤說以前是孫嬤嬤管賬,奴婢粗粗看一遍,不出您所料,帳目特別亂。有些花銷名目,奴婢長這麼大聽都沒聽說過。」
「那你慢慢整理。」石舜華道,「賬上還有銀子嗎?」
阿簫道:「不多。不過,謝嬤嬤說爺每月都有俸銀,月初發放。」
「那就叫張起麟把剩下的銀子和爺的俸祿交給你,以後用銀子從你這邊支。」石舜華道,「張起麟如果敢猶猶豫豫,叫他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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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您這句話,奴婢相信沒人敢說什麼。」阿簫笑道,「回門禮今兒一塊整理出來麼?」
石舜華微微頷首:「一塊備好,省得過兩天還得翻找。」
「主子,說起回門禮,奴婢剛剛想到,昨兒謝嬤嬤跟奴婢說,過兩日是四福晉的生時,您要不要送四福晉個禮物。」阿簫問。
石舜華想了想:「我先前聽爺說,四弟想管他要懷錶給他福晉,趕明兒你挑個不起眼的懷錶送過去,省得太刻意。」
「奴婢親自送過去嗎?」阿簫問。
石舜華看她一眼,阿簫如今才十四歲,宮裡人知道她是自己的大丫鬟,外人不明真相,還以爲她故意排個小丫頭送賀禮,「阿箏去吧。」
言畢,主僕三人開始整理妝奩,忙到房裡漆黑,才把所有東西整理好。
晚上休息,太子見外間多出六個黃花梨木大箱子,以爲是石舜華的衣裳首飾,便問:「怎麼不放在裡間?」
石舜華聽到他心裡想什麼,笑著說:「爺打開看看就知道爲什麼了。」
「你又幹嘛?」太子見她故弄玄虛,想也沒想,拿起放在箱子上面的鑰匙,啪嗒一下,掀開箱子,裡面金光乍現,太子下意識閉上雙眼,意識到他在做什麼,又連忙睜開眼,「這,這些是……」看清楚箱子裡的東西,太子目瞪口呆。
「爺,怎麼了?」石舜華推他一把,「沒見過這麼多黃金?」
太子打一個激靈,想也沒想,開口就問:「你,你怎麼會有這麼多黃金?」
這麼大一筆金銀,石舜華有心瞞著也瞞不了所有人。他日被張起麟和謝嬤嬤看出端倪,太子就會知道。既然他早晚都要知道,石舜華自然選擇先坦白,「西廂房還有五萬兩白銀,這是兩萬兩黃金。妾身幫額娘管鋪子,額娘分給我的。」
「石舜華!」太子扭頭盯著他,「你當孤是棒槌?金陵、蘇、杭、福州和京城五家堂堂雜貨店一年也賺不了這麼多,還敢說你額娘給你的?怎麼不說你阿瑪給你的。」
「我阿瑪走了快一年了。」石舜華心中一凜,「他給我,我也不敢要。」
太子冷哼一聲,轉身坐下:「繼續跟孤胡扯,孤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