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留下聲音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當年那個隨同謝逸一起來到大唐的手機,連同那個太陽能電池板一直被完好保存着,這時候正好派上用場。
放置在牢獄的頂部,成功地錄到了李佑和陰弘智的對話,裡面一個很關鍵的信息,那就是他們對東宮的指控完全是憑空捏造的。
李佑的話語完全是最好的驗證,而陰弘智那些冠冕堂皇的話語之後顯然還隱藏了什麼,他沒有打算告訴李佑,所以再等下去也不會說出來。
這已經夠了,這段錄音送到承慶殿裡,皇帝李世民肯定能聽的明白,效果便達到了。
謝逸覺得,此時此刻,自己可以入宮面聖了。
只需要證明這一點就足夠了,自己的差事便算完成了,至於算不算幫李承乾洗白,東宮事變會以怎樣的情形收場,暫時顧不得那麼多了。
臨走之時,夜北的嘴巴仍然大張着,盯着那個手機,吞吞吐吐道:“阿郎,此物……”
“神物!”謝逸很裝逼地回答了兩個字。
“哦!”夜北木訥地點點頭,他相信謝逸的回答,自家阿郎向來厲害,有什麼非常手段,神奇之物不足爲奇。
謝逸低聲道:“此乃機密,你懂得!”
“是,屬下省得!”
……
出了淮陽郡公府,謝逸先去了大理寺,和孫伏伽溝通此事,然後一起入宮見皇帝。畢竟此案時他們兩人一起辦的,某種程度上孫伏伽算是主審,自己不過是個協助的角色而已,不能越俎代庖。
孫伏伽聽過錄音之後表示出相同的看法,但同樣對於錄音的方式感到驚愕不已,在這年代錄音留聲還是一種衆人不能想象的方式,對此,對謝逸本人都表現出極大的驚愕和疑問。
不過想起當年傳言說謝逸是得到了太上道君李耳,李唐皇室的始祖前來輔佐。原本只當是虛無縹緲的傳言。但現在孫伏伽有些相信了,即便是在大理寺多年,作爲整個大唐最在意證據和實際的人,他還是開始相信了。
那個能夠讓大唐無餓殍的土豆和玉米。那個能夠修築城牆的水泥,那些讓薛延陀和吐蕃人膽寒的火藥,以及眼前這個能夠留下人聲音的神物,這些都是原本從來不曾有過的東西,太過神奇。難不成真的是仙界而來?
懷着滿腹超乎尋常的驚愕,孫伏伽和謝逸一起進了皇宮,因爲近來調查重大案件的緣故,他們二人進入太極宮是不需要同傳的,可以直接進入,和三省的宰相們是一個待遇。
可惜雖然能很便捷地入宮,卻沒見到李世民,來到承慶殿的時候偶皇帝李世民不在,反倒是晉陽公主李明達在這裡。根據宦官們的說法,公主殿下在此間幫皇帝陛下整理案牘。
李明達見到謝逸下意識很是興奮。幾乎是一蹦一跳跑過來,問道:“謝長史,你們來找父皇有事?”
“是的,公主殿下,陛下呢?”謝逸輕輕一笑,微微施禮與李明達交談起來。
身後的孫伏伽見到此情此景,經不住有些羨慕,看看人家謝長史,果然和皇家關係親密啊,不僅皇帝青睞、晉王殿下崇敬。就連公主殿下也待之客氣啊!羨慕歸羨慕,孫伏伽倒是沒想別的,只以爲是晉陽公主平時出入晉王府多一些,和謝逸頗爲熟稔。並不疑有其他。
李明達道:“父皇去東宮了!”
“東宮?”孫伏伽只是微微驚訝,尚未有什麼反應,但謝逸的臉色卻陡然間陰沉下來,眼神裡浮現出深深的憂慮。
“謝長史,你怎麼了?”晉陽公主李明達見狀有些疑惑不解,連忙詢問。
“公主殿下。陛下是因爲什麼事去的東宮?”謝逸顧不得許多,連忙追問。
李明達道:“哦,太子哥哥在東宮設祭,悼念魏徵司空,邀請父皇前去,父皇便去了……”
“是這樣……”謝逸聽聞之後,臉上的表情越發的低沉陰鬱,憂慮之情也越發的凝重。
一旁的孫伏伽見到之後,沉聲道:“謝學士,發生何事?有什麼不妥嗎?”
“東宮這個時候邀請陛下過去……”謝逸搖搖頭,旋即又問李明達道:“陛下去的時候帶人嗎?”
“帶人?沒有,只帶了幾個貼身的隨從……”
“糟糕!”謝逸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思緒與擔憂,其他人或許沒什麼感覺,並不覺得這件事有多麼複雜。但是他卻清楚地知道,歷史上的李承乾曾經謀反……
很遺憾,前世他沒有詳細研讀過那段史料,不知道李承乾謀反的具體過程和手段。而今當歷史軌跡出現細微的偏差之後,李承乾會不會謀反也未可知,如果他今天前來見到了李世民,或許這件事便不會再出現。
可惜自己來晚了一步,李世民竟然被邀請去了東宮,在這樣一個敏感時期,這個舉動着實有些非同尋常,至少多了很多猜想。雖不敢斷定今日李承乾一定要行謀逆之事,但可能性是有的,而且條件都已經具備。
李世民現在輕率前往,要是不能活着走出東宮,那大唐的天就完全變了,變了……
“陛下走多久了?”
晉陽公主道:“小半個時辰吧,回去更衣,再去東宮,估摸着這會剛到。”
“還好,還來得及。”謝逸鬆了口氣,至少不至於出大亂子。
“謝學士,你言下之意是……”孫伏伽雖然後知後覺,卻也終於意識到什麼,此刻完全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我也寧願是自己想多了,可是如今這等時候……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玄武門舊事不可重演!”謝逸也顧不得許多,道出了幾句聽起來略微有些大逆不道的話語。
晉陽公主李明達瞪着眼睛,聽到玄武門那幾個字的時候,彷彿意識到了什麼……
“那怎麼辦?”孫伏伽算得上是事件親歷者,他清楚地謝逸並非危言聳聽,可是按照自己的調查結果,東宮不應該是冤枉的嗎?
謝逸最初也有同樣的疑問。但鑑於未卜先知的能耐,在這個問題上他沒有過多的糾結。不見得真的李承乾參與了齊州謀反纔會有今日的舉動,這是一個長期問題積累發酵的結果。
當東宮風雨飄搖,自己無法洗白的時候。爲了自保,李承乾有孤注一擲的舉動不足爲奇。有時候哪怕他自己不敢,而聚集在身邊,依附東宮的那些人恐怕也不會容許,不容有失。在這些力量的共同作用下,最終的結果……
李世民之所以輕率前往,忘記了當前的危險,沒有足夠的防備意識原因應該和先前的調查結果有關,李佑和陰弘智說辭不同,便已經證明華陰襲殺有問題,也間接證明東宮在某種程度上是清白的。
也許正是基於這樣一個原因,李世明纔會產生錯覺,以至於少了對兒子應該有得提防,甚至是心懷愧疚。對於東宮的邀請沒有多想。
加之李承乾很聰明地借用了祭奠魏徵這個絕好的藉口,李世民難免有些許疏忽不足爲奇,大概應該是這樣吧!
很湊巧,在這樣一個關鍵的時刻,一份緊急審問記錄從大理寺送了過來,送到了孫伏伽手中。
打開只是看了一眼,孫伏伽的臉色瞬間劇變,片刻之後顫聲道:“謝長史,看來你猜對了!”
謝逸接過文書,確認是紇幹承基的審問記錄。內容赫然寫着紇幹承基承認東宮以備謀反,甚至打算弒君弒父,甚至連參與的人選也交待出來。
“怎麼辦?”這一遭,孫伏伽也有些慌了。
晉陽公主也清晰地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問道:“謝長史,父皇現在是不是很危險?”
“彆着急,沒事的!”謝逸安慰一句晉陽公主,轉身道:“孫兄,勞煩你去一趟政事堂,將此事告知三省的宰相。通知房相、岑侍郎、長孫司空……”
雖然事情很倉促着急,但孫伏伽還是清晰察覺到謝逸強調了通知的順序,房玄齡是僕射宰相,優先通知沒錯。但長孫無忌的身份明顯比中書侍郎岑文本地位高,爲什麼要顛倒先後順序呢?
難道是以爲長孫無忌是太子的舅舅之故?對了,岑文本還掌握着中書省詔命傳達,這個智能在這個時候顯得至關重要。謝長史果然不簡單啊,年紀輕輕,在倉皇之中還能心細如髮,想到這些至關緊要,足以影響大局的細節,着實不簡單啊!
“好的,我這就去,那你……”
謝逸道:“我想辦法去東宮救陛下!”
顯而易見,後者護駕的功勞非同凡響,一般人肯定會在乎後者,甚至會覺得謝逸是故意如此安排搶奪功勞。
但幸好孫伏伽是個極爲理性之人,他清楚地知道這次護駕的難度,成功了自然是大功一件,若失敗了恐怕不只是身死殞命,後果可能比想象的更爲嚴重。孫伏伽自覺以自己的能耐恐怕未必能夠辦好,人還是得有自知之明,尤其是關鍵的時候。
孫伏伽沒有多想,同樣也沒有多問謝逸會怎麼辦,便轉身往政事堂而去。
一旁的晉陽公主李明達卻仍舊處於驚慌之中,着急道:“謝長史,該怎麼辦?如何才能救父皇?”
謝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太子要弒君弒父謀反,自然是要發動兵變的。在東宮尚未有足夠武力自保的情形下,他不會草率地對李世民動手,而是要等到杜荷與李安儼等人率領左屯衛的兵馬趕到,與東宮六率聯合在一起纔會動手。
而在此之前爲了不走漏風聲,左屯衛是不會事先行動,所以這就有了營救護駕的時間差。
“公主殿下,現在要想救陛下,得通知左武衛大將軍程知節日帶兵控制左屯衛,並趕到東宮護駕。”
謝逸道:“我雖與程將軍有交情,可以通知他緊急情況,但調動左武衛大軍是要陛下御旨或者魚符的。”
“這可如何是好?”晉陽公主李明達急切道:“父皇如今身在東宮,魚符自是隨身攜帶,更無法下達旨意。”
謝逸爲難道:“所以此事難辦,只能待政事堂諸位宰相到後聯名下發政令,請程將軍出兵……”
“那豈不是很晚,父皇的安危……”李明達關心父親,甚是着急,慌亂中他看到了承慶殿的御案,靈機一動道:“我有辦法,我的字跡和父皇十分相似,而且承慶殿裡本身就有璽印,可以借父皇的旨意調動兵馬!”
沒錯,謝逸猛然想起新年之前在芙蓉園裡,晉陽公主曾寫了一副字送給字跡,當時晉王李治曾提及此事。李明達的書法是一絕,一手飛白體和李世民寫的十分相似,蕭禹這樣的書法大家都沒看出來,完全可以以假亂真。
再用上印璽,從承慶殿裡送出去,當真算是皇帝聖旨,外面不明真相的人肯定會相信,可以在最短的時間調動兵馬,以免耽誤時間,耽誤大事。
可是此舉毫無疑問等於是矯詔,假傳聖旨,這在封建帝王時代是大忌,哪怕是爲了救李世民,但估計事後他還會找自己的麻煩,甚至問罪。至於晉陽公主,肯定也是有過錯的,但身份特殊,估計到最後沒什麼大的麻煩。
要不要這麼做呢?
謝逸沉吟片刻,還是點頭了,李明達也不耽擱,當即走到御案邊,按照謝逸給出的說辭開始奮筆疾書,字跡和御筆確實沒有什麼差別。
而今只能這樣了,要是李世民真的被李承乾殺了,還不知道結果會怎樣。到時候局勢大亂,對自己又有什麼好處呢?
今日確實假傳聖旨了,而且還調動了兵馬,這肯定是犯忌諱的。但目的是爲了救駕,李世民不是糊塗蛋,他總不至於恩將仇報吧?
顧不得那麼多了,現在就這麼做!
謝逸道:“公主殿下,我去傳旨,你……”
“要我說什麼逍遙哥哥儘管說,我能做好。”李明達信誓旦旦,他很希望自己能爲營救父皇做點什麼。
謝逸沉吟片刻,說道:“那好,公主殿下如果能做到鎮定如故,現在就入東宮去,假稱後宮諸位娘娘代先皇后爲魏徵大人準備了祭品,趁機將情形告知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