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婕多半是已經沒有機會入晉王府,成爲黃家婦,也沒有機會成爲歷史上那個頗有名氣的王皇后了。
怎麼說呢,天時地利人和,她都輸了,或許從一開始就沒有這個運氣。他的姿容雖然算得上美豔,但沒有什麼特別出衆的地方,也不想想李治是什麼身份,晉王殿下在長安城裡見過的美女還少嗎?
不要說選入宮中的宮人秀女,各家各戶的千金小姐們也不少,李治雖然年紀小,卻已經是看盡百花,王家這位着實沒什麼特別之處。
服裝豔麗,塗脂抹粉,看着是妖嬈,但有什麼用呢?李治本來就對她無感,如今還這般趾高氣揚,李治豈能再喜歡她?
這種人,縱然是仗着家勢入宮,也必然是悲劇。既然是悲劇,還是從一開始就避免的好。
謝逸在這件事情上說不上什麼話,但很慶幸同安大長公主是個明白人,她已經看出來李治的態度。
或許算不上態度,對於一個十三歲的少年而言,或許還不到有態度的年紀。但同安大長公主足夠尊重這個侄孫,他的喜好和神色也是相當重要的,適才的眼神和那簡單的幾句話已經足夠能說明問題。
更重要的是,另外的原因。
誠如謝逸預料的那樣,同安大長公主要的只是王家子孫與皇家聯姻,如此便對得起王家,也對得起李家,將來百年之後也能安心地走。
聯姻既是婚娶,要麼娶個進來,要麼嫁個出去。
娶是不要想了,王家子孫是沒機會當上駙馬了,當今公主多嫁關隴貴族之家,尤其是其中的功臣。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山東世家就沒哪種好運了。自家當年若不是因爲兄長在晉陽,估計也不會輕易嫁入王家。
而且相比之下。娶公主遠沒有嫁皇子好,駙馬大都沒什麼實權和實際利益。難有大的前程。如今的駙馬中,也就長孫衝等極個別的是佼佼者,主要還是仗着其父長孫無忌的權勢。
至於其他駙馬,大都默默無聞,或者是紈絝子弟,同安大長公主壓根就看不上。相反呢,女子嫁入皇家則不同,母家是可以成爲外戚的。
自漢朝以來。外戚是何其風光?
放眼看去,有多少世家都是靠着外戚的身份起家,纔有今時今日的規模的根基?其中還有不少靠着外戚的身份謀得天下,曹丕和前隋的楊堅都是代表。
太原王家沒有,也不敢這樣的非分之想,但靠着外戚身份取得更多利益,繼續發展壯大是可以的。
五姓七家看似是同氣連枝,但內裡還是有爭鬥的比拼的,王家本就不如催李盧,若非滎陽鄭家與隱太子建成有牽連。這幾年被可以打壓,估計仍舊會壓着王家。
難得看着地緣優勢,與在晉陽起家的李唐親密而得以興盛。這樣的優勢必須加強,併發揚光大。爭取可以與其他世家平起平坐,甚至超越他們。
本着這個想法,王家上下都希望藉着同安大長公主的特殊身份,爲王家爭取與皇室聯姻。
太子和魏王這些熱門人選他們沒趕上,也沒有可能,太子妃會是將來的皇后,身份關鍵。皇帝估計不會輕易選取根深蒂固的世家之女。
所以啊,同爲嫡出。並深得寵愛的晉王殿下就必須抓住了,這是王家早就達成的公式是。最早由同安大長公主向皇帝提出。此番晉王來河東,王家上下那是相當的高興。原因就在這裡。某種程度上,在他們看來,晉王殿下就是前來相親的。
羅山令王仁佑的女兒自然是首選,本身的相貌和出身是夠的,更要緊的是王仁佑算是王家未來掌門人,他和皇帝成爲親家是大有好處的,對王家而言也多有益處。
奈何李治沒看上王婕大小姐,反而心有所屬。不過幸運的是,入晉王法眼的還是王家姑娘。
同安大長公主注意到了這一點,她沒有像王仁佑那般難過鬱悶,反而樂見其成,實在是一種相當明智的觀點。
說句不好聽的懂話,只要能嫁入皇室的是王家女兒,是哪一個有關係嗎?關係肯定是有的,但至少沒有那麼要緊。
如今看起來,默默無聞的王妍比王婕好許多。
王婕有些嬌慣了,脾氣不大好,這樣的性格是宮廷大忌,只怕嫁入晉王府也很難籠絡李治的關心,一個不受寵的王妃能爲夫家爭取些什麼?
別沒好處反而有禍事就麻煩了,何況李治也不喜歡她,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何苦呢?
反倒是王妍,有同船渡的緣分,李治似乎也喜歡,今日一身素雅的打扮在一羣花枝招展的姐妹中看似暗淡,實際卻反而顯得高潔優雅,一下子就吸引到別人的目光。
更要緊的是這孩子身上那種和長孫皇后很相似的氣質,註定了李治會喜歡,會珍視,多有寵愛。謝逸不知道,但同安大長公主知曉,想想長孫皇后崩逝時,李治哭的何其傷心,便知王妍評級誒這一個優勢便可安居宮中,寵愛無憂。
而且此女溫柔恬靜,眉目中也頗爲沉穩,能在皇家遊刃有餘,是值得希望的。雖然也只是“第一次”見,但同安大長公主篤定憑藉自己數十年的人生經驗,是不會看走眼的。
也只是一瞬間,她便想明白了許許多多,並做出一個決定,一個對許多人至關重要的決定。
至於王仁佑那不甘和哀求的眼神,完全她被無視了,家族利益至上,一個女孩兒的榮辱算什麼?
何況王婕不過是當不上王妃而已,作爲王家的嫡女,她還會有很不錯的夫婿的,也不算委屈。
至於當不上皇家的兒媳婦,不能享至高尊貴,那是她命中沒有那個名。
“緣分啊,妍兒有幸與晉王同舟。是三生修來的福氣。”同安大長公主笑道:“既如此,你作爲主人,便爲晉王介紹一下我王家風物吧!”
“叔祖母。我……”王妍下意識想要推辭,她常年住在長安。對太原王家全無瞭解,如何介紹?這個差事本身於她並不合適,更讓她有些難爲情。
尤其是看到一羣姐妹,尤其是王婕那羨慕嫉妒恨的眼神,心裡雖無多少怯意,但並不想鬧得太大,鬧得太僵。
“好好的招待好晉王,莫要失了禮儀。辜負祖母的期望。”不等王妍說出推辭之語,同安大長公主已經先一步開口堵嘴,同時也表明一個至關重要的態度。
王家的老祖宗開口讓王妍招待李治,這意味着什麼已然不言而喻,王仁祐心裡的感覺怪怪的,可是能怎麼樣呢?
一來是女兒不爭氣,二來算是天意,誰讓人家王妍和晉王早早遇上,還曾同舟而行呢?確實是緣分啊,無論是同舟共濟。還是百年修得同船度這些話,都從方方面面彰顯出這似乎是一樁天作之合。
如此情況下,說什麼都沒用了。原本還有所期盼的,現在還是乖乖收起心來,好好伺候晉王殿下吧!
不過往後,得好好籠絡王仁禮了,如果成了晉王殿下的岳丈,這個庶出,原本不受重用的兄弟可能就要飛黃騰達了。
作爲王家未來的家主,必須要有這個意識,王家不僅僅是需要自己一家獨大。更需要一衆兄弟幫襯,共同繁榮家族。
至於嘴巴嘟起。滿心不服氣和怨恨的王婕則被帶走了,平日裡她可以使擺擺大小姐脾氣。但今日他不敢。尤其是當着尊貴的祖母面前,她只能默默承認這個事實,帶着滿心的不服氣離開,從而徹底離開歷史舞臺。
至於王妍,則領着李治前去四處參觀。
雖說古有七歲不同席,男女授受不親之類的說法,但王家,尤其是同安大長公主似乎完全不在乎這個,反而有意縱容。甚至連自己這個外男都不忌諱,以至於能夠從容目睹這場看似無關緊要,卻關乎歷史進程的大事。
謝逸一直在現場看着,完全沒想到自己很在意卻無能爲力的問題這麼容易就解決了?王仁祐的女兒不會入宮了,歷史上的王皇后是不會再出現了。
不過未來,如果李治依舊如願走上那個位置,“王皇后”還是會出現,只不過此皇后非彼皇后罷了!
如此甚好,一個溫婉賢淑的姑娘入主晉王府,最要緊的是李治還很喜歡此女,再沒了武媚娘,想必以後李治的後宮會很和諧。至於那位蕭淑妃,即便還是照舊出現,也不會如原本歷史上那般囂張了。
宮中最受寵的是這位“王皇后”,他這個普通嬪妃只能靠邊站,如此也算老天爺送給李治的一份禮物,也許他自己感受不到,但對他而言是真的好。
至少謝逸覺得很欣慰,也便不再對武二娘子未能入宮之事耿耿於懷,如果回去,杜惜君和鄭麗琬再提起那事,恐怕他就不會再客客氣氣,推三阻四了。
只是如此一來,歷史軌跡似乎已經完全變了。至少高宗永徽朝的歷史變了,李唐三代而亡,武代李興這些事也不會存在了。
這些都是因自己而起嗎?雖然“王皇后”之事上自己什麼都沒做,但或許是因爲自己的出現,才最終導致李治前來河東。此行在原本的歷史上應該不存在,正是自己憑白添上了這一筆,給了李治和王妍見面的機會,也給了李治可以當面的選擇的機會。
想來原本的歷史上,同安大長公主向李世民推薦的正是王婕,兩個素未謀面的孩子,就成爲舉國關注婚姻的主角,最終埋下了重重不幸福的根源。
結果因爲自己的存在,一切都不會出現了,只是接下來會出現什麼,自己也不知曉了。未知的事情讓人好奇,卻也讓人莫名有些許畏懼,未來已經很難再掌握……
謝逸覺得自己的思緒飄的有點遠,當前還是好好應付晉陽這一攤子事吧!
心裡剛剛泛起一個念頭,不想同安大長公主呼喊道:“謝長史!”
“大長公主。”
“謝長史看着年雖不大,年歲幾何?祖上何處?”同安大長公主似乎頗爲好奇,連忙詢問。
謝逸心中泛起些許怪怪的感覺,有種不好的預感,卻又不能不回答,也不能說謊,只好輕聲道:“回大長公主,臣今年正好二十,祖上在淮陽陳郡。”
“陳郡謝氏?!”同安大長公主笑道:“好啊,原來也是名門子弟,難怪年紀輕輕便如此有爲,深得陛下器重。老身也看得出來,雉奴對你這個長史相當尊敬,着實是個少年英才。”
“大長公主謬讚了,謝逸不敢當,臣只是粗通些許文墨道理,能以此爲朝廷貢獻,已屬萬幸,心中滿足,更感念上蒼。”謝逸毫不猶豫說出些許裝逼之語,明明矯揉造作,但說的義正言辭,甚至熱血激昂。
好在同安大長公主很喜歡這個調調,連連點頭,然後突然問出一句:“你可曾婚配?”
爲這話什麼意思?謝逸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笑道:“已經娶妻。”
“聽說你娶得是長安出名的鄭家女?”
“是!”
“她是以平妻的身份入門的?”同安大長公主似乎很八卦,連連追問。
連着都知道,未免打聽的忒清楚了,謝逸無奈點頭道:“是有此事。”
“那準備什麼時候娶正妻呢?”
同安大長公主這話問出口,謝逸總算是清楚地篤定了老公主的意圖,不出意外接下來該當紅娘。
介紹誰呢?謝逸遠遠地看了一眼王家鶯鶯燕燕的女子,心中不禁自責,自己怎麼可以如此不懂禮數了。一個外男輕易見人家這麼多姑娘,這不是沒事給自己找事嗎?
生恐同安大長公主先說出什麼讓人難以拒絕的話,謝逸趕忙道:“回大長公主,謝逸暫無此打算,臨走之時,家中妻子鄭氏麗琬剛剛有了身孕,所以臣暫無他心。”
這話說的模棱兩可,到底是擔心影響鄭麗琬身孕不願娶正妻?還是打算生子之後將其扶正?自古以來這種例子很多。
謝逸沒明說,但同安大長公主自然自行腦補,所以也沒什麼好說的,故而謝逸也能從容醞釀着告辭離去。
很湊巧,外面有人喊道:“英國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