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遺愛過來了。”
孔志亮邀着房二公子進來,房遺愛倒是爽快,臉上堆着笑,上前就是行了一禮:“俊,見過總理。”
“見你這模樣,怕是有甚事體?”
“嘿,總理慧眼如炬明見萬里……這事情嘛,小侄這裡,卻有這麼一樁。”
說話間,房遺愛還沒忘了把禮物送上,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樣,拍着錦盒上前兩步,壓低了聲音說道,“小侄偶得‘子云筆’一支,自忖是個不學無術的無賴,要來這等寶貝,着實是暴殄天物。所謂寶物有德者而居之,思來想去,這當代文宗,止總理一人耳……”
“休要胡說!”
孔穎達美滋滋地拂鬚喝道,“說了恁多好話,是要辦個甚麼事情?以你的門路,又何必來尋老夫?”
“噯……正所謂術業有專攻,這文教的事情,小侄這麼一個無恥之徒,懂個甚麼行情?沒得壞了‘教化’二字的名聲。”
“噢?房遺愛,你還想着要‘教化’誰?”
“身毒賤民如今身在水火,唯我巨唐天朝,方能拯救啊。”
“身毒?”
老孔一聽房遺愛這麼說話,頓時明白過來,“天竺那裡用不了多少教師吧,如今‘崑崙海’也缺人,之前敦煌宮使者回京述職,老夫也是前往隆慶宮之後,才得了長樂公主殿下的援手。如若不然,也不過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不是不幫,而是這年頭教書先生真的缺。別說官學的教授、博士,就是私塾裡那些個教人讀死書的,也沒幾個。
真正算得上建立了人才池的,只有武漢,連揚州蘇州杭州,都差點意思。
蘇杭兩地想要源源不斷產出合格的受教育者,至少是符合武漢要求的受教育者,那也要等上幾年。
這事情急不來,拔苗助長也拔不了多少。
“小侄豈敢從總理麾下搶人?小侄此來,也就是討個文書編制,將來也好安置一二。番邦小國的地界,能有個流外官噹噹,就不錯啦。”
“唔……”
孔老漢眼睛微微一眯,原本他不怎麼上心,現在卻是上心了。別人不知道,但房二郎的胃口,一向是很好。他敢誇口,就說明手中有貨。不從教育部討人,只是討編制,還不佔中國內部的編制,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房二公子有人才庫啊。
“遺愛。”
和藹可親的孔總理笑呵呵地看着房俊,“文書也好,告身也罷,就是蓋個章的事情。不過,老夫倒是奇怪,你從何處尋人?”
“小侄哪裡尋得到人,不過是找些無賴過來,濫竽充數,糊弄一下蠻子,騙些好處罷了。”
“原來是這樣……”
孔穎達笑呵呵地看着房遺愛,一副完全信了你的模樣。老了成精的孔穎達心中暗道:這猢猻倒是口風嚴,罷了,也就是些許事體。
事情很順利,得了孔穎達的保證之後,房二公子屁顛屁顛地離開了孔府,外面孔志亮早就等着,然後一起去了“天上人間”喝酒。
等到晚上?那不能!喝到晚上還差不多。
隔了一天,“西秦社”的人就大爲震驚,因爲房二公子真的從教育部那裡搞來了“人才”,至少賬面上是有了“人才”,都是教書匠。只不過有那麼一丟丟小問題,這些個“人才”,暫時還是吃空餉的,壓根就見不到活人。
房遺愛要是找不來人填空,早晚被“西秦社”發現。
不過房二公子也不怕,萬一真的事不可爲,到時候把禮品退回去三分之一不就行了?
口碑是絕對不能敗壞的!
房二公子拿人錢財替人辦事,那是學的長孫皇后陛下,不是隨便亂學的!
“這房二公子好生了得,此事居然能說動教育部總理……”
“聽聞教育部也是人手緊缺,這兩年但凡雄州上限,都要佈置新式學堂。現在連二十個州都填不滿,眼下也就是緊着關洛太原諸地,揚州蘇州杭州這等地界,都得靠自己。房二公子能從教育部摳出人來,還放到天竺去,當真是手眼通天。”
“難怪當街毆打高陽公主,也是連根寒毛都沒有掉,厲害,厲害啊!”
這一波名聲刷的震天響,房遺愛很是得意,一邊準備發行自己的“天竺票”,確切點講,是“天竺票”中的挖墳行業……總之,前途一片光明。
畢竟是藍海市場,藍得發黑的那種。
國內挖墳,往後要求可是高得驚人,不上九鼎那都沒戲。摸金校尉十年之內肯定失業,就李董現在修的墳頭,摸金校尉祖祖輩輩搞三代人,估摸着連個口子也開不了。
“操之兄,操之兄,此事還要仰仗操之兄幫忙。”
“武漢也沒人啊!遺愛,這事情你不會不知道吧?開年之後,湖北諸地都要興辦學堂,教育部出錢,但人才是武漢提供的。你當教書匠是芋頭,種一畝收兩千斤?”
“哎哎哎,我也沒說是從武漢挖人啊。”
“嗯?”
老張也是一臉懵逼,“你不在武漢挖人,難不成去南昌?你爹同意?”
“大人自然也是不同意,南昌那地界,吏員的貼補都漲到一個月兩貫多,就是爲了留人,我要是去挖人,大人能打斷我三條腿!”
再說了,挖哪裡也不能挖江西人啊,那可是他們房家的地盤,哪有挖自己人去給別人方便的?
他又不是敗家子。
“那你挖哪裡?”
“湖南啊。”
“嗯?”
老張一愣,“湖南哪裡有……呃……”
“操之兄,想起來了?沒錯!就是湖南!”
一拍手,房遺愛笑得歡暢,搓着手笑呵呵道,“徐湖南當年籌備的師範專科,眼下也正好出成果了。他是你正牌的老丈人,操之兄,拉小弟一把……”
“老子拉你個幾把……你他孃的歪腦筋動得比誰都快!”
“這個數!”
房遺愛一把拉住轉身要走的張德,伸出了五根手指頭。
“五百萬貫?”
“……”
下意識把慣常的手段用在了土豪身上,房遺愛反應過來之後,連忙道,“錢多錢少是緣分,這湖南的事情,兄弟絕對能幫上忙。”
“老子還要你幫?”
“荊襄!荊襄那裡小弟有門路,耳目多得是。老兄不是想弄死那幫雜碎麼?只要幫了小弟這個忙,操之你到時候動手,您瞧好了,跑了一個荊襄佬,我房俊的腦袋你隨便割,眉頭皺一下,我白來人世間走一遭!”
“……”
你他孃的誓言發起來這麼快,實在很難讓人相信啊。
然而房遺愛臉色又是一變:“老兄你喜好公主,我家那婆娘……”
砰!
忍無可忍的老張抄起拳頭,就給房遺愛肚子上來了一拳:“入孃的,你腦子都在想些甚麼?!”
“寫封信,寫封信就成,給徐湖南寫封信就成。哥哥,你拉小弟一把……”
王八蛋明明是個兩百斤的壯漢,居然直接躺地上抱住了張德的一條腿。
這畜生自稱無賴,從來不是說說的。
房二公子從來都是有口皆碑的,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你起來!”
“哥!親哥!”
“……”
“荊襄那邊我真有門路!不騙你!哥哥,幫小弟這一把,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
“我去……房公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個東西來!”
“我是我娘生的!”
房二公子斬釘截鐵十分肯定。
“……”
良久,老張絞盡腦汁,琢磨着怎麼跟正牌老丈人開口。
徐德這個人吧,挺好說話的。可這特麼不是關係有點尷尬麼,還有一個徐小芳,誰都知道她是他張某人的老婆,偏偏從未過門。
“老哥,你倒是寫啊。”
房遺愛有些急躁地催着,先是給張德倒了一杯茶,又是給張德磨了墨、鋪好紙、奉上筆……他知道張德不喜歡毛筆,可這不是寫給徐孝德的信麼。
文化人,得講究一點。
說罷,房遺愛又給張德揉捏肩膀,“柔情蜜意”地問道:“哥哥,這力度,可還舒服?”
“左邊再大力一點。”
“哎!”
老張也是無語,辦公室裡的幕僚們,也是爲房二公子的“風采”而“傾倒”,這他孃的太不容易了。
要不人家能有這江湖地位呢。
這可不是光靠房天王之子就能講得通的。
要不怎麼不見杜二公子混到這個份上?當然了,杜二公子在某些才能上,也是獨步天下就是了。
“這他孃的真難寫啊。”
老張思忖了再三,喊道,“張貞!”
“宗長?”
“你幫老夫寫封信給徐湖南,言辭要婉轉一些,內容要詳實一些……”
“……”
張四郎一臉無語,但畢竟是自家宗長的吩咐,只好硬着頭皮道,“我寫一份,宗長還需自行謄抄。”
“放心,寫我不會,抄我還不會嗎?”
老張一臉驕傲,毫無壓力的樣子。
正給張德敲腿揉肩的房二公子也是臉皮一抖,他本以爲即將上任的湖北總督是個講究人,仔細一看,這他孃的也不比自己好到哪裡去啊。
家書誒,居然找人代筆。
房二公子內心默默地鄙視了一下某條江南土狗。
“右邊用點力。”
“哎,老哥您看這力道怎麼樣?”
“還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