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擊新式“香堂會水”的本質是保障工商穩定運行的外部環境,但具體落實到手段上,這僅僅是其中之一。
另外一面,自然是對於勞動力的提升和開發。
張德沒辦法讓災民搖身一變,就從文盲變成識字率堪比漢陽城市民。但是,在造船業、運輸業、冶煉業、採礦業等等勞動密集型行業中,普工的要求可以相對降低,他們需要提供的,僅僅是力氣。
當然了,有紀律的力氣。
於是長孫無忌就到了江夏,陪同的有李道宗,還有幾條巴結“長孫總制老大人”的長安貴賓犬。
“這個崗前培訓,以前沒聽說有啊。”
長孫無忌語氣平淡,一點都看不出來像是自家兒子深陷西突厥險地的人。自從長孫衝音訊全無兩個多月,長安方面是很着急的,中書令長孫無忌還專門找過一個名叫阿史那社爾的突厥老哥,讓他幫忙給西突厥老鄉帶個話。
可惜啊,阿史那氏的人剛到敦煌,曾經也信阿史那的某條懷遠巨型貴賓犬,特麼的直接就派人到了突厥金帳,然後就說“皇軍託我給您帶個話”……
於是就沒有然後了。
總之,西突厥方面認爲只要唐朝派突厥老鄉過來談判,那肯定是一種侮辱,精神上的。
“紫微令現在不是聽說了麼?”
老張沒好氣地回了一句,陪同中書令的隨員們都是雙目圓瞪,一臉看神仙地盯着樑豐縣子,一個個心說這年頭居然還有人敢這樣和中書令老大人說話,簡直是……
“也是啊。”
老陰貨點點頭,很是認證地看着手中的文書,上面詳細地解釋了崗前培訓的若干條例,及災民轉遷武漢錄事司之後的安置工作。
“……”
隨員們都全體懵逼了,再度跟中了邪一眼,歪着眼睛盯着張德,心中暗道:莫非張樑豐被中書令老大人收作假子了?
可這也不能啊,真要是中書令的乾兒子,那還能被“發配”到荊楚蠻荒?
腦洞大開的考察團隨員們紛紛琢磨:當年張樑豐人送“幼女狂魔”的匪號,莫非長孫公家有個幼女,落在張樑豐手中了?
一羣一旦意淫就停不下來的京城牲口紛紛對張德肅然起敬!
“今年新制的大帆船,真的能下水?”
長孫無忌話鋒一轉,看着張德問道。
老張要不是看在人多,真不想和這老陰貨扯皮,不過還是道:“眼下江夏的造船廠,已經更名爲武漢第三造船廠。除了江北兩座船廠還要繼續建造‘八年造’,今年大頭還是‘十二年造’。至於新式的‘十四年造’,只能說爭取,人手是不夠的,遠遠不夠的。”
人手遠遠不夠這一點,魏徵和長孫無忌都已經心知肚明,不過兩邊的便利,都是各有側重。
江淮富庶,自來就是遍地魚米之鄉,又有鹽鐵漕運海運之利,加上桑麻經濟之物也高產,魏徵賬面上的本錢,絕對要比荊楚雄厚十倍都不止。
但問題在於,魏徵並不能把這些資源有效地轉化成力量,或者說朝廷稅賦還是好處收益等等說法。哪怕是想要把揚州本地絲賣給高達國的王子,首先就有一個大問題,淮南道全境,都沒有市舶司。
於是就必須想把揚州絲綢通過南運河,運到蘇州之後,再從蘇州出口。
這其中涉及到幾個部門,其中就有“厘金大使”錢穀錢老闆的鷹犬爪牙,皇帝親自設的卡,誰特麼敢賴賬?
合法搶劫是最牛逼的!沒有之一!
已經不做大唐第一噴子好多年的魏徵,根本就沒打算去噴,他現在就想着在眼下的崗位上續續命,爭取死了之後,魏氏後人還能維持一等人家的體面,不至於人走茶涼或者人還沒走茶就涼的局面。
魏徵手頭的半壁淮南道,眼下也趁不了幾個錢在手頭,說到底還是沒有渠道去發揮本身的實力。
南運河被一截爲二,淮揚分界,揚州貨北上的路子,也是被斷了的。
說出來恐怕長孫無忌都不信,魏徵如今手頭上最賺錢的部門,其實是兼着“緝私”任務的一幫“民團”出身的臨時工團夥。
登萊進出口都是米麪糧油木材金銀,蘇州更不要說了,根本就是一船又一船的黃金白銀往大唐拉,那飄在海上的,哪裡是船,分明就是移動的金山銀山。
而淮南道呢?對外的拳頭產品,特麼的居然是販賣私鹽。更扯淡的是,還有揚州走私商人,專門運送私鹽到扶桑諸國去賺錢……
查到這件事情的魏徵,差點沒氣死在揚州城內。
唯一可圈可點的,也就是新設的揚子縣,縣令老李神通廣大,給魏總督臉上添了光,很有面子。
而揚子縣爲什麼能可圈可點?
這不還是因爲李縣令跟張觀察之間意大利麪一般的高貴友情麼?
於是看在李縣令的面子上,魏玄成昧着良心,讓武漢錄事司從淮南道“走私黑戶”,上哪兒說理去?!
更沒辦法說理的是,武漢地面上,管你來多少人,統統收下,來者不拒!
而且還真沒有讓武漢地面崩潰,整個江漢地區,竟是有條不紊地運作了下去。連武漢錄事司的牲口們都覺得很神奇:誒?它怎麼就沒有亂起來呢?好神奇哦。
“不怕缺糧嗎?”
老陰貨憋出了一個疑問。
“漢陽碼頭現在都有交州米運過來,交州愛州都是一年三熟。”
“好地啊。”
好個屁的地,那鬼地方,也就剩下農莊經濟的作用。可以說除了一年三熟,根本一無是處。蛇蟲鼠蟻之多,多的連杜正倫都學會“飯鏟頭”的五種吃法。
曾經堂堂的太子左庶子,淪落到研究怎麼吃眼鏡蛇,不得不說,那裡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
“噢……交州米。”
是不是交州米,老陰貨根本沒打算去考證。他只是想要確定一件事情,那就是張德的的確確有辦法養活幾十萬張乃至百幾十萬張嘴……至於是交州米還是廣州米還是福州米還是蘇州米,不重要。
張德跟廣州馮、冼有關係還是在蘇州有人脈,亦或是李道興的繼承人李景仁認他爲大哥,不重要,真的不重要。
重要的事情要提醒三遍……這真的不重要。
站在城樓,遠遠看去,武漢第三造船廠的工作區內,一艘大船的龍骨,就像是倒過來的鯨魚骸骨,十分的搶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