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鵬還在草原?”
“青料塔有幾個塌了,飛弟正督造防火帶。七月的時候燒了一片草場,現在入秋乾草甚多,更要防備火患。”
草原上生活不易,賺錢就更難了。真以爲風吹草低見牛羊很親近大自然?春夏秋三季蚊蟲能直接叮死人,爲啥有人不願意走金山北線?因爲每年打那兒走的商隊,光騾馬就要被蚊蟲叮咬致死一成之多。
然後秋冬春三季大風捲起黃沙,能讓人嘴都張不開,別說吃東西。冬春兩季的大雪又不會跟唱歌似的來得晚一點,每年不說凍死多少牛羊,光積雪壓死的牲口就是三位數以上。
積雪融化可還沒完呢,泥濘,數月的泥濘,能讓最好的馬兒都斷腿,能讓草原上無比簡陋的木車直接塌架。
所以,能在草原上生活的民族,他們的主要收入,自三代先民之前,那就只有一樣:搶劫。
上輩子老張也覺得奇怪,世界這麼大,老祖宗怎麼就佔着這麼一塊地方打生打死,外面還有辣麼多地盤呢。
現在麼,老張只想說:這種鬼地方,沒進入工業社會之前,那根本就是人肉絞肉機。
“大都護沒說什麼吧?”
“大都護特命幕僚嘉獎飛弟,八月的時候,朝廷派了人去塞上,大約是要採買一些青料備着。”
“戶部還是兵部?”
“都不是,說是太子府的。”
臥槽,有眼光啊李承乾,可以的。
“君鯤,白疊子的果子呢?給我看看。”
皮膚黝黑的賈家青年賈潛,將行囊一解,一臉欣喜道:“張公,這白疊子,果然和南樑農書上說的一樣,高昌白疊子,白如蠶絲。”
“有類木綿嘛。”
賈潛遞過來一隻開口的棉花果,已經能看到裡面的白色棉絲,只是果實有點小。讓張德有點失望,不過他還是從袖口拿出一柄小鐵尺,一個刻度大概也就是一公分來去。
抽絲剝繭也就那樣了。
搓了搓,量了一下棉絲大概長度,兩公分不到,短了些。
“好東西啊。”
張德感慨萬千,“今年開始套種,小麥和白疊子套種的農書,都看過了吧?”
“都看過了,如今帶着大講堂的學徒在圍田。”
“溝渠灌溉和稻穀不同,要澇能排水,旱能補水。塞上不比別處,用水甚是艱難。大河可是奔放的緊。”
“張公寬心就是,河東已經開了三千五百畝地,五百畝是羌人留下來的半熟地,其餘的雖然都是生地,可是原先雜草叢生,一把火燒了,正好肥田。”
“也對,反正有八牛犁。”
老張連連點頭,有了棉花,又可以大賺一筆。棉紡輕工,直接吊打絲麻。蠶絲太貴麻布太矬,棉花剛剛好,而且有着極好的禦寒功能。如果做成單衣**,又非常的偷氣吸汗。
總之,他張老闆這是要發啊。
“棉籽夠嗎?”
“不夠,福威鏢局走了兩趟金山,都能捎帶一些。這些白疊子,似乎還不是最好的。”
賈君鯤認真說道。
“你怎麼知道不是最好的?”
老張一愣,覺得這特麼很神奇啊。
“郡王府上有個波斯人,模樣奇特,卻自稱非是波斯人,而是波斯屬國葉門人。他說他是希爾木葉行商世家,嘿,行商還能成世家,這蠻子很是有趣。”
言罷,賈潛又道,“這人叫沙辛,很是敢戰,他說在弗林國以南,有個大河河口,白疊子果實碩大,能產長絲。”
“……”
這有屁用,那地方應該是地中海地面的埃及尼羅河口吧?老子特麼又不是東風導彈使命必達,光靠兩條小短腿,走到猴年馬月啊。
“算了,不去想他,還是趕緊先補種。”張德又再三強調,“此乃重中之重,且不可讓人偷窺,便是郡王那裡,能瞞則瞞。”
“張公放心,白疊子落於他人,不過是牡丹芍藥之流,與吾輩,方能用之於民。”
你們的崇高理想我很欽佩,但我只是想撈……
“用度可有難處?”
“並無難處,只是勞力頗爲不足。”
“勞力不足找郡王。”
內事不決找思摩,外事不決還是找思摩,懷遠的兩大定律,好用的很。
區區勞力……老瘋狗一定會包你滿意的。
棉花種植週期是一年,育種一般是八月開始,三千五百畝地,其實也沒多少。就張德手中的這種棉花,恐怕畝產三百斤都夠嗆,這還是看在河套地區蟲害未必衝擊棉花的份上。
“對了君鯤,楊樹補種的怎麼樣了?”
“羌人不願意種樹,若非薛不棄帶着人看着,都要跑。”賈潛一臉的鬱悶,“寧肯躲山裡,也不願意賣苦力。”
“嗯,這種事情麻煩的話,找郡王。”
區區羌人……老瘋狗一定會包你滿意的。
“楊樹樹枝誘殺蟲害效果如何?”
“有十畝地沒有佈置楊樹樹枝,二十畝地比較,佈置楊樹樹枝的白疊子果實要完好的多。沒有佈置的,減產接近百斤,且絲線不白,略有灰黑。”
要是自己當年學了化學就好了,乾死這幫棉鈴蟲!
“白疊子試製了布匹嗎?”
“做了。”
“在哪兒?”
“國公府。”
“先回去,讓我看看。”
白疊布南北朝就有了,對不晚於南樑,只是當時棉花產量很低,而且製作難度極高,去殼就已經很麻煩了,更別說去棉籽。加上棉花當時即便在高昌,也是觀賞性植物。
所以說,有類木綿。
而且即便是製作成布匹,也多是僧袍之類,光頭們裝逼用的,比蘇州絲綢還要貴的貨色。
然而老張卻有辦法去棉籽,這是個機械問題,至於要不要再搞個一套棉紡機械,還得先看棉花的種植規模。
他去河北,兩三年內,棉花的種植面積肯定要達到二十萬畝纔夠裝逼。至於長江中下游平原,那特麼就是老巢,江淮大地不種棉花實在是罪大惡極。
回到國公府,琅琊公主親自接了他進門,李蔻見他火急火燎,好奇問道:“大郎,怎麼這般毛躁?”
“過幾天就要去河北,正要安排一下懷遠的人事。恁多人指着大河工坊吃飯,小侄也不能什麼都不做。讓嬸孃擔心了。”
李蔻笑了笑,走過來小聲道:“這次事體,皇帝倒是沒爲難你。”
見這個嬸嬸在竊笑,老張頓時窘迫,圍觀青春美少女來月經這種事情,他真的不想再來第二回。
“小侄告退。”
“去吧。”
老張逃也似的領着人去了偏院,幾輛大車在院子裡停着。有幾十個大箱子,護衛有崇崗鎮的退伍老兵,也有福威鏢局的鏢師,也有張德的心腹人馬。
“見過張公。”
“嗯。”
張德點點頭,“諸位辛苦了,只要認真辦事,吾不會忘記諸位的。這裡有些茶水錢,自去長安城逛逛吧。”
兩個高壯僕役,搬了一箱子開元通寶出來,有端了一盤銀錁子。銀錁子都是用來攢家底的,開元通寶麼,就是用來花差花差的。
每人多得了一百文腳力錢,又的了二十文茶水錢,還有十文,總計一百三十文。這多出來的一百三十文,夠吃好些日子的。
賈潛把裝了棉布的箱子讓人搬進張德的房間,老張連忙打開一看,然後大失所望,和自己想想的棉布,差了十萬八千里啊。
本來還想做一件棉質t恤的,現在看來只能做**了。
“織不了太寬?”
“容易斷。”
賈鵬老老實實地回答。
“也罷,先把產量提上來,囤夠了白疊子,總歸有用的。”
現在麼,張德準備找安平,做幾條簡易安爾樂或者蘇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