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一直就覺得,如果說中華大地,哪個朝代最容易覺醒資本主義勢力,那絕不是所謂的資本主義萌芽的明,或是商人最豪的宋,而是大唐。
宋以後,科舉制度的完善已經使天下才俊盡歸於朝,而天下寒門如雨後春筍一般,民間的商人再怎麼有錢,也休想積攢下半分的勢力,這也是爲何自宋之後,純商人的地位越發低下的原因,大多在賺了幾個錢之後,都會散財置地,鑄佛積德,努力往寒門上靠。
更關鍵的是,刀把子握在朝廷手裡,再有錢的老闆對朝廷來說都跟一隻大肥豬沒什麼區別,天下首富沈萬三,還不是說砍就砍了。
說白了,天下間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中央朝廷的手裡,那還談個屁的資本覺醒啊。
唐則不同,一來科舉雖然已經有了,但至少在初唐時還只是吏部選官的一個補充,不算主流,各地刺史更是有着極大的自主權,關中處處軍閥,江南處處世家,河北之地處處豪強,這權利起碼相對分散一些。
而刀把子,更是握在全天下人的手裡的,府兵的本質其實就是武裝農民而已,戰時能爲朝廷所用,平時自然人家也是要跟着資本走的。
南詔之戰,想來必然是要寫入青史的,資本主義亮劍的第一戰!
不過秦浩現在關心的卻不是什麼資本主義的事,這玩意從覺醒到可用,少說也得幾十年的世界醞釀,那應該是秦小昊關心的,他現在更關心的,是許傑的處置。
這畢竟是真的哥們,一塊共患難,從災民裡爬出來的,這輩子不管誰都不能不管他,偏偏他碰上的這事,咋說都沒毛病,砍了他不奇怪,升官發財也算正常,他這時候不幫着運作那還叫個屁的兄弟了。
於是這兩天,就在許傑快馬回京的路上,秦浩是到處求爺爺告奶奶,準備了幾十車的‘小禮物’送人,同時更是天天在房玄齡和長孫無忌的面前晃悠。
沒辦法,秦浩和許傑的關係天下人誰不知曉,他直接去求李世民難免有點包庇之嫌,雖然實際上確實也是這麼回事,但避嫌麼,這點規矩他還是有的。
而李世民拿不定主意,必然是要問詢自己的兩位肱骨的,可難道這種事房玄齡和長孫無忌就能拿得定主意了麼?這時候,秦浩的遊說就舉足輕重了。
最後,還得是自己的老師,魏徵力排衆議,斬釘截鐵地諫言道:“將軍者,奉君命行事,既然功成,自然有功無過,何須這般爲難?”
李世民不悅道:“這麼說,那許傑無過有功,那這南詔之事鬧成這個樣子,難道不需要有人擔責麼?”
“自然有,臣請問,是何人以巨利誘百姓,又是何人,以財貨動人心,又是何人,無端挑起此次大戰,此人不責,反倒是責怪前線打仗的將軍?何來的這般道理!”
李世民愣了,滿朝文武也都愣了,好半天,李世民纔不確定地探尋道:“玄成的意思,此事之功,全在那許傑,而此事之禍,全在貞恆?”
“正是,劣徒無故興兵,非君子之道,誘民以利,更是本末倒置,臣請聖上,重罰!”
衆文武面面相覷,一時間誰也不知道是附議好,還是反對的好,以至於大殿之上居然還挺安靜。
當秦浩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不由得發自內心的感嘆,真特麼是我好師傅啊。
秦小昊不爽道:“這魏徵是不是讀書讀傻了,合着爹你幫大唐開疆擴土,抑制奴隸貿易,增加經濟收入,反倒成了罪過了?就算他不出手庇護,起碼也別來這大義滅親之舉啊!”
還沒等秦小昊吐槽完,秦浩反手就是一巴掌抽了過去,“這麼點道理都想不明白,還想當司馬昭?師父這是在助我,滾回房自己想去。”
秦小昊一臉懵逼,不過倒也聽話的回房琢磨去了,他上輩子畢竟是理工狗,雖然因爲來自後世的關係,在見識思想上遠遠超過旁人,但要說玩政治,琢磨人心,就差秦浩遠了。
而秦浩,則趕緊提上禮物,去魏徵家裡謝過恩師去了。
又過了幾日許傑回京,一聽說爲救自己把秦浩給搭進去了,一時間大爲羞愧,來到秦浩家裡痛哭流涕地道歉,罵自己太沒用云云,秦浩則只是好言寬慰於他,並沒跟他解釋其中門道,讓他安心在京裡待着,莫要多想之類的。
又過幾日,此事終於有了了斷了,秦浩爵位不變,官職卻一擼到底,遼東的差事暫時由裴行儉權判,而許傑,則因殺敵有功,終於從中郎將升了個大將軍銜,還封了侯,又跟他老哥們蘇定方同級了。
也就是在這一天晚上,吃完飯,秦小昊主動的找上門來,給他施了一禮。
“懂了?”
“明白了,師祖確實是在助您,朝廷賞罰如此痛快,想來也是因爲想通了其中關節,而我平日裡自命不凡,卻在此時見了結果才懂,確是小覷了這天下英雄。”
“那你給我說說,這其中原委。”
“父親如今身爲國公,又是封疆大吏,天下人都知道,您的下一步必然是一方宰執,然而當朝老相不去,三省之中哪有您的位子?便是六部尚書現如今都已經擠得滿滿的了。”
“您若是不出這事,想等宰相出缺,很難說您還得在遼東苦寒之地蹉跎多少年,咱們倆知道王珪快掛了,其他人可不知道,反而您留爵去職,便可以客卿的身份幫唐聯儲做事,要說天下人對金融的理解,誰能跟您相比,如此,雖淡出朝堂,卻又形影不離,未必就比在苦寒之地當個封疆大吏差了。”
“而今日之事,其實多多少少都脫不開干係,師祖也不算是無的放矢,現在藉此革您的官,總比他日您位極人臣之時,有人用此事伐您來得好些,如今天下人皆知您的冤枉,一旦宰相出缺,朝廷要用您,也不會招惹任何人的不滿。”
秦浩笑着聽完,笑問道:“還有麼?”
“有。爹爹您作爲青幫創始,本就是天下商人領袖,那洪門雖然處處與青幫作對,但想來對您也是極度推崇的,此事說到底,是爹你代人受過,從此您在其中安插自己的勢力便會更加容易,而許傑和江南府兵將士們,也會念您一份情誼,至於遼東那邊,如果您真的下來,論資歷論威望,怎麼也輪不着他裴行儉權判,這是朝廷對您的安撫,有此一事,您本身其實並沒受什麼損失,許傑和裴行儉兩個咱家的鐵桿卻都有升遷,看似您被師祖給錘了,其實您賺得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