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離開後,李淵獨自一人繼續喝着酒。
“真是一個聰明的人,希望能夠一直這樣聰明,不要聰明過頭就好。”就在剛纔,李淵出言試探張,向他問出了換儲這樣重要的問題。若是張剛纔敢對這件事情,有半點個人看法,不管他的回答是支持哪位皇子,李淵都會毫不留情的出手對付這位他剛賜姓厚賞的功臣。
因爲只要張敢回答這個問題,那他就已經逾越了本份。廢嫡換儲這樣的大事,唯宰相們可以提意見,還輪不到一個檢校大都督來插手。
一個已經守不住本份的人,就不是一個好臣子。哪怕他剛立大功,可李淵一樣不能留。好在那小子還沒有被功勞賞賜給迷了眼糊了心,還知道什麼當說什麼不當說,知道什麼叫本份。
這就好,他還挺喜歡這小子的,要不然也不會特別賜姓。如今可不是剛起兵的時候,李家的國姓可不是隨便就賜的。給這小子加隴右道大都督,授左翊衛大將軍,那都是破格再破格了。
要不是北朝以來的風氣,加上大唐新立,一般情況下,臣子哪可能如此躍升。二十二歲的左翊衛大將軍、隴右道大都督、上柱國、光祿大夫,甚至短短兩年時間裡,就從一介白丁晉升爲了武安縣開國公。
李淵捨得官爵錢財賞賜,但也有前提,那就是這個臣子得忠心,得守本份。如李世績,就向來很守本份,在太子和秦王之爭中,一直表現的都很不錯,沒有鑽營投機。
再比如李靖,功勞很大,但卻不爭功,任由大功都讓李孝恭領去了。雖然李靖曾經要告他謀反,差點壞他事,但李靖不捲入朝堂爭鬥,認真實幹,這就是好樣的。現在,也一樣得到他的重用。
李世績如今是河東道大都督,李靖是嶺南道大都督,李也新加隴右道大都督。
只要是忠心且守本份的臣子,李淵不會在意他們的出身,不會在意他們的年齡,他能量才任用,甚至願意破格重用。
唯一的一點,就是不能捲入到皇子們的爭鬥中去。
現在太子和秦王之間的事情,已經夠讓他煩心了,他絕不容忍那些大臣特別是那些武將們公開卷入。
李藝跋扈驕橫,這些都不是李淵要動他的原因。李淵動他,皆因他公然的投入東宮,李藝又不是東宮官員,他是朝廷重臣,卻爲太子奔走,這就是犯忌。
李藝是愚蠢的,張是聰明的。
李淵喜歡聰明的,討厭蠢貨。他知道張三跟太子關係不睦,也知道張跟秦王現在關係好,但只要張不要太過了,他也不會怎麼樣。
端起酒杯,李淵又喝了一杯。
喝完後,李淵又頭疼了,自己該怎麼選擇呢。廢太子還是保太子?廢太子,那就換儲,立秦王爲太子,把建成和齊王分封到蜀地或者嶺南去。若是保太子,那就得盡削秦王之權,也要把他分封到嶺南或者蜀中去。
可是李淵猶豫不決。
他想保太子,宰相們也是保太子,但天下還未太平,此時把世民封到蜀地,這於大唐江山也不好。
天下還未穩固啊。
有世民在京,就算不給他實權,可萬一有事,也還能馬上就啓用他。就如平劉黑闥,比如隴右防吐谷渾。
再等等吧,等再過幾年,滅了樑師都、苑君璋,等朝廷和突厥決戰,等到大唐的江山穩固之時,那時再給世民封到蜀地或者嶺南去。
李淵端着酒杯來到一邊,那裡地上鋪着一幅巨大的地圖。
由多張羊皮拼湊而成,天下山川盡在其上。李淵腳上只穿着襪子,手裡提着一根龍頭杖來到這幅佔了半邊殿的地圖上,走到了長安北面。
在橫山以西,那裡就是夏州,夏州在延州、慶州之北,在橫山山脈西北。
那裡的地形已經完全不同,是戈壁、荒漠,沙洲,往西和往北,是西套和東套。
在這片佈滿沙漠、戈壁的地方,夏州、鹽州、宥州、勝州等地分佈其間。
樑師都也正佔據着這片地方。
樑師都本是夏州朔方人,世爲當地豪族。隋時爲鷹揚郎將,大業末,被免官回鄉,於是交結黨徒起兵造反。佔據朔方,與突厥連兵,後攻佔雕陰、弘化、延安等郡,於是自稱皇帝,國號爲樑。
突厥始畢可汗特送狼頭大旗,贈以大度毗伽可汗、解事天子稱號。
樑師都又引突厥兵佔據河套,攻拔鹽川。
此後幾度進犯靈州,佔據了西套。
雖然李淵也曾經借過突厥兵,但李淵現在最討厭的也就是突厥,和突厥人的狗。
本來樑師都也敗於唐軍之手,可這個無恥之人,派人向突厥可汗聲稱,“隋亡之後,中原裂爲四五小國,勢均力弱,全都爭先依附突厥。如今唐滅劉武周,國勢益大,兵馬四出。師都不久將亡,但下次就輪到突厥了。望可汗像魏孝文帝那樣,率兵南下,師都願爲嚮導。”
若不是處羅可汗突然去世,兵馬未出,突厥早兩年就已經南下進犯了。
“樑師都不除,臥榻不安啊。”李淵想到張那句話,覺得非常不道理。
“下一個目標,就是樑逆!”
李出了太極宮,老爹他們已經在那裡等候許久了。
“恭喜三郎,得賜國姓,無比榮耀,從此與國休慼,榮耀永固!”
韋雲起笑着拱手,蘇定方等人也齊聲稱賀。
老爹臉上也笑呵呵的。
看來他確實沒有想錯,這時代的人,對於賜國姓還真是非常願意的。
李笑笑,“也恭喜大家了,渭河邊虛驚一場,回頭就是金殿加官!”
韋雲起升了定西都護,蘇定方升了洮州都督,馬周升了洮州刺史,其它許敬宗、李守素等也都因此跟着升了官。
連程處默、崔琰他們,也都因此得到了上金殿的榮耀,出來時得到通知,他們也都升了本品。實職沒變,但階官升了,以後俸祿也漲了。
老爹現在改叫李鐵槍,他還是寧民縣開國伯,這次還得了一百戶的實封。老爹很高興,伯爵了,全是沾兒子的光啊。
“走,回營去!”
來時大家擔心不已,回去時則是騎着高頭大馬,一路上春風得意。
馬周騎馬與李並行,“恭喜三郎,升大都督了。”
“其實要是可以,我倒更願意留在洮州。那裡好不容易弄出樣子來了,以後能坐享其成了,陛下卻調我去隴右了,還是個校檢,到了那邊,兩眼一摸黑,又得重新來過,勞碌命啊。”
馬周呵呵。
他對張是真挺感激的,沒有張的知遇之恩,就沒有他的今天。他一個寒門士子,今天能成爲一個上州的刺史,三品的官啊。這幾乎全是沾了三郎的光。
“三郎,我其實倒挺想跟着你去涼州的。”
“別,以你的才能,足夠主掌一州了。洮州你也熟悉,那裡的人也還是我們先前那些人,暫時一兩年內朝廷也不太可能把人全換了,你在那裡主政,能適應的更快。再說了,我在洮州也還有不少的產業呢,不在洮州當官了,可也還想在洮州賺點錢呢。何況,咱們灞上那麼多老鄉如今都在洮州安家落戶,你在那裡當刺史,怎麼說也是自己人啊。”
“三郎,謝謝你。”
“說這種客套話幹什麼?”
“三郎,以後我會繼續照着你之前訂下的那些政策方略實行的,我會好好的打理洮州,不會辜負你的一片心血。”
“那不僅是我的心血,也還有你的心血,還有其它官員將士們的心血,那是大家一起奮鬥努力的結果,好好珍惜。”
一行經過長安的街道。
贏得無數注視的目光。
長安城雖大,但卻如同一個四處透風的城池,渭河邊、金殿邊生的事情並沒多久,卻早已經傳遍了長安城。
街頭巷尾,東西兩市,坊間里巷,大家都在談論着這一最新事件。
有人感嘆張文遠了得,也有人在說羅藝愚蠢的。
“了不得啊,才二十二歲吧,已經得賜國姓,列入屬籍了。”
“可不是,都已經是縣公了。”
“何止啊,還是上柱國、隴右大都督、左翊衛大將軍呢。”
“你們說,李大將軍什麼時候能封王呢?”
“我覺得不出十年,李大將軍肯定封王!”
......
牛見虎笑着對李道,“三郎,你什麼時候能封王啊?”
張瞪了他一眼,這事能亂說?
“張三哥變成了李三哥,還真有些不太習慣呢。”
“我自己也不習慣呢。”張無奈的道。
“三郎你好像不太高興陛下賜姓?”李感問。
張搖了搖頭,問李感,“你以前叫徐感,現在叫李感,你當初是啥感覺?”
“挺好啊,國姓呢,與國休慼,榮辱與共,多好。”
好吧,當他沒問。
出了長安,李便揮鞭加快馬,還不知道崔鶯鶯他們有多麼的擔心呢。還有青鸞,那女子拼死也要護着自己,真是讓人想想就心裡暖暖的。
這麼好的泡友難得。
縱馬一路趕到西渭橋,過橋時,守軍對他無比的恭敬。
到了渭北,營地居然一片歡樂,似乎正在殺豬宰羊,嗯,好像還有酒香。
營地裡果然很熱鬧,找到崔鶯鶯,她絲毫沒有擔憂,臉上盡是高興,激動,興奮,臉通紅通紅的。
“三郎回來了!”
“這是?”
“陛下派人前來犒賞,賜了許多豬羊,還有御酒呢。三郎,我們都知道了,那羅藝被免職還坐了牢,三郎你則升了官,還御賜國姓呢。你看,大家都在爲你高興呢!”
李擠出點笑容,“好好好,大家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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