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篤祿氣沖沖地召集了各部,卻是議不出個結果來。±小,..o
這一次真是老臉喪盡了,更令他擔憂的是,此計不成,自家女兒卻是羊入虎口。
於是他怒氣衝衝地回到後帳去。
後賬這兒,住着耶支氏。耶支氏乃是骨篤祿的母親,若用漢人的叫法,這耶支氏便是突厥國的太后。
骨篤祿雖然精於算計,脾氣也很壞,偏生對耶支氏卻是言聽計從,因而到了後賬,他立即收斂了怒氣,小心翼翼地進去。
耶支氏盤膝坐在軟墊上,心情卻格外的高興,見了自己兒子來,忙是招呼道:“來來來,看看漢使送了什麼東西,噢,對了,這裡還有一份家書,莫不是阿尼瑪送來的?你這做人父親的,怎能如此?”
一旁還個十二三歲的孩子,生得倒是很結實,只左衽裹着一件皮裘,生得倒是有幾分可愛,他拿着一塊東西在嘴裡啃啊啃,禁不住道:“父汗,好吃呢,真好吃,漢使送來的東西……好吃極了,我很喜歡,祖母也很喜歡,父汗嚐嚐看。”
骨篤祿卻是冷着臉接過了‘家書’,這家書卻是用漢文寫的,並非是阿尼瑪主筆,上頭的是挺秀小字,大意是:小婿秦少游,問泰山大人安好……而後便是說明了經過,最後自己抱得了美人歸,如今大禮已成,本該擇日登門拜望,卻又因爲相隔萬里,只好作罷,如今趁朝廷使節出使,於是送上禮物若干云云。
骨篤祿真是要瘋了,怎麼走到哪兒都是那個秦少游,這真是見鬼了,又見自己的兒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舔着手裡的糕點,他不由勃然大怒,便一腳直接踹過去。將這小子足足凌空半米,這才啪嗒落地,隨即道:“混賬東西,就知道吃。”
那小子猛地坐地愣了一下,狠狠地將口裡的薩其馬嚥下去,這才仰起了脖子,驚天動地地滔滔大哭起來。
耶支氏頓時怒了,立即起身,接過身旁老嫗遞來的狼頭杖,狠狠篤地:“你打人做什麼?你這酒鬼。卻又不知是不是吃醉了,便是狼也知道護崽子,你狼都不如是嗎?”
骨篤祿頓時嚇了一跳,忙是道:“不……不……不,出事了,這個……秦……什麼送來的東西,不安好心,母親怎可隨意讓阿都吃……”
耶支氏憤恨難平,去把那小子抱起來。一邊對骨篤祿怒斥:“能出什麼事,天塌下來了嗎?天塌下來,還有善神護佑着我們呢!”
骨篤祿被說得老臉不斷抽搐,偏偏不敢ding撞:“母親……阿尼瑪……下嫁給了一個漢人。”
耶支氏冷笑道:“你把她送出去。不就是爲了讓她嫁給漢人嗎?”
骨篤祿急得跺腳:“是,是被人搶了親,嫁給了一個漢人的小官。”
耶支氏一愣,她的臉陰沉起來。旋即,她陰冷一笑,揚起手來。狠狠地給了骨篤祿一巴掌。
“我說什麼?我說我們突厥人立於這荒漠草場之上,靠的是戰馬和長刀,是善神的護佑,你明明是一隻狼,偏要去學人做狐狸,現在怎麼樣……無論如何,想辦法把阿尼瑪接回來!”
骨篤祿結結實實地捱了一巴掌,在這咒罵聲中,咬牙切齒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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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城依然如舊。
不過接下來,卻總算來了個好消息,大周的朝廷欲下嫁其長公主給骨篤祿的兒子,這消息傳來,總算讓骨篤祿的心情好了不少。
或許……這是那大周天子爲了償還自己的籌傭,不過不管怎麼說,這對骨篤祿來說都是一件好事,一方面,突厥國信奉強者爲尊,對於骨篤祿來說,自己的兒子繼承自己的汗位是一件極爲重要的事,所以在突厥內部,但凡是嗣子,都會爲他們選擇一門親事,要嘛是娶一些強大部族的女兒,要嘛是吐蕃或者大唐的‘公主’,當然,這種‘公主’大多都是假冒僞劣,可是突厥內部卻從未有過太多的質疑,因爲他們需要的是這種認可,有了一個‘公主’做妻子,其他人想要奪嫡卻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了。
骨篤祿自然是應允了這門親事,且不論將來突厥是否和大周反目,這個公主,自家的兒子卻還是要娶的。
只是等到一個月之後,當最新的消息傳到骨篤祿這裡時,骨篤祿暴怒了。
那護送公主的人居然就是秦少游,而且他們一隊人馬已經出關,朝着黑水城這突厥牙帳趕來。
骨篤祿幾乎是暴跳如雷。
真真是豈有此理,那姓秦的若是躲在關塞之內倒也罷了,現在居然出了關,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是攜自己女兒來向自己示威嗎?又或者,自以爲娶了自家的阿尼瑪,就可以肆無忌憚,以爲自己會有所顧忌嗎?
女兒被迫成了親,還可以再嫁,可是因爲這個小子,卻破壞了自己所有的計劃,使自己處處陷於被動,甚至在整個大漠,爲人所笑,這個恥辱,骨篤祿如何忍受?
唰……
他赤着眼睛抽出腰間的金刀出來,直接將牙帳中的一個燈架斬爲兩截,旋即怒吼:“來人,來人,叫本汗的兄弟元珍來。”
元珍也是突厥國的王室,與骨篤祿一樣,都姓阿史那,當年突厥滅亡,他率部投降大唐,被朝廷任命爲當時的單于都護府檢校降戶部落官,此後因爲犯法,被單于都護府囚禁,聽說阿史那.骨篤祿起兵反唐,元珍大喜,便詐稱去勸諭突厥諸部撤退,以贖自己的罪過,然後乘機投奔骨篤祿。此人與其他突厥人不同,是一位精明的謀臣,長期生活在中原,所以熟知唐朝邊疆虛實。元珍的投奔,使骨篤祿如虎添翼,他甚至熟知大唐的歷法、習俗、政治,乃至於儒道的思想,尤其瞭解的是當時洛陽的一些宮廷情況,因此凡有大事,骨篤祿都要將他請來商議。
過不多時,一個披着狼皮的大漢便步入牙帳,單手按胸,朝骨篤祿行禮道:“大汗有何吩咐?”
骨篤祿道:“我曾立誓,非要殺一人不可,可是此人已經護着大唐公主的車駕往這汗庭牙帳來了,我現在命你帶着你的兵馬,立即截殺此人,將大唐的公主和阿尼瑪平安帶回牙帳,如何?”
骨篤祿倒是精明得很,公主,他是要的,至於女兒,當然也要,可是姓秦的卻不能留了,這個傢伙在世上一天,就讓骨篤祿感覺自己臉上火辣辣的疼。
元珍聽罷,卻是皺眉道:“大汗莫非是要與唐軍開戰?”
骨篤祿搖頭道:“此人料來不是個大人物,況且只要公主在我們手裡,我們以禮相待,那南邊的女天子未必就肯輕易大動干戈,人要殺,可是殺了之後再上表請罪,南邊的君臣,就算捏着鼻子也得認了。”
元珍卻是搖頭道:“大汗,可畢竟此人乃是漢使,一旦動了手,是戰是和,就非我們說了算了。”
骨篤祿其實也是精明無比之人,只不過一時被怒火衝昏了頭而已,於是他抿嘴默然不語,卻又心有不甘:“莫非讓他們到了汗庭,本汗還要親自迎接他嗎?若是各部之人見本汗得了一個默默無聞的南人爲婿,豈不讓他們笑話?甚至……可能會讓他們生出輕視之心。”
元珍表情凝重,道:“我大漠素來以強者爲尊,這個人留着,確實是大汗的恥辱,不過……大汗,我有一計,可一箭雙鵰。”他眼眸一亮,慢悠悠地道:“大汗去歲之時,曾降服了契丹部,不過這契丹部素來對大汗並未信服,如今雖願意聽大汗節制,卻總與附近的各部產生摩擦,這些契丹部有兩萬餘精壯,何不如此時大汗將那契丹的耶律成金請來,讓他領着千餘契丹精銳,半途奇襲漢使人馬。大汗有命,他不敢不尊,可是一旦他們襲擊了漢使,他們契丹部若是將來敢桀驁不馴,大汗大可以把消息傳出去,到了那時,他們既不容於大唐,又被我突厥敵視,必死無疑。況且,他們出了面,大汗坐享其成,就算大唐追究,也有個轉圜的餘地。南人最要的是臉面,只要突厥能給他們一個交代,他們也不會願意大動干戈。”
借刀殺人!
骨篤祿眯着眼,旋即大喜道;“此計甚妙,正是一舉兩得,那麼……就這樣辦,讓那耶律成金去辦,你去勸說他,就說這是本汗的意思,他若不肯……”骨篤祿目露兇光,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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