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興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少游。
其實一開始,他沒有料到秦少游會上門的。
可是人既然來了,他猛地有一種奇妙的快感,就好似貓戲老鼠,眼看着這隻老鼠就要逃不出自己手掌心了,於是乎,此前的種種不快盡皆一掃而空。
“哦。”周興很平淡地點點頭道:“高擡貴手?卻不知秦博士要本官高擡什麼貴手?”
秦少游上顯露出凝重之色,道:“周侍郎,我們之間或許有些誤會,可是再如何,那也是你我之間的事,若是下官有得罪的地方,我秦少游願意負荊請罪,只是我有個朋友,至今下落不明,卻是不知周侍郎知道人在哪裡嗎?”
他的這一番話,姿態倒是放得很低。
秦少游現在想着的,就是先把人救出來再說,只要能救人,即便化干戈爲玉帛,即便是賠罪,他也認了。
周興卻是笑了,笑得很耐人尋味。
本來他是想借着鄧健這個人弄出點口供來,可是現在秦少游上門苦苦哀求,他立即便意識到,這個鄧健遠比自己所預料的分量要重得多。
想到這裡,周興不由有些亢奮。
不錯,是亢奮。這近一年來,秦少游沒少給他難堪,他一次次要將秦少游置之死地,可是每一次都讓這個傢伙僥倖逃脫,活得可謂逍遙自在,再之後那如春酒樓又在木炭上頭狠狠的坑了他一把,幾乎讓他傾家蕩產,新仇舊恨,如今涌上心頭,周興的老臉不由浮出獰笑:“是麼?這個人啊,和本官有什麼關係?莫非秦博士家裡隨便丟了什麼阿貓阿狗也與本官有瓜葛嗎?”
秦少游看着他,本來他還不敢確定人在周興手裡,可是現在。他已經可以確認了。
周興的手段,衆多周知,人一旦落在他的手裡,會是什麼後果,秦少游也是一清二楚。
秦少游的心裡漸漸的急躁起來,忙道:“周侍郎素來耳目靈通,若是知道鄧健的下落,下官……下官必定感激不盡。”
周興有些不耐煩了。
他豁然而起,秦少游服軟了,可是秦少游的服軟使他的情緒很是激動。他現在只恨不得立即將秦少游踩在腳下,他的情緒已經有些難以剋制。
所以這時候,他的眼眸像是放出了光亮一樣,他語氣激動地道:“本官若是不告知你呢?”
秦少游嘆口氣道:“如春酒樓還有一些錢財……”
“誰要你的錢!”周興暴怒道:“本官要的是你的命,要的是你的狗命,你秦少游是什麼東西,也配和老夫討價還價?你不過是個廚子,一個卑賤的廚子,你是什麼東西。爛泥一樣的人物,也敢得罪本官,也敢在本官面前放肆,就憑你……你看哪。看哪,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
他此時的情緒已到了ding峰,說話時吐沫橫飛,手舞足蹈。他邊帶笑,卻更顯猙獰,道:“你以爲。你我的帳就可以這樣算了嗎?你以爲只要認了罪,賠了錯,你我之間的事就可以一了百了麼?你錯了,秦博士,你終究還是太年輕,終究……還是不曉得天高地厚,有些事,不是你想要善了就可以善了的,你真以爲得罪了本官,還想有生路嗎?”
“那麼……本官就不妨告訴你,本官會將你身邊的所有人,統統碎屍萬段,本官早已準備了一個甕,這個甕便是爲你準備的,用不了多久,本官便要將你放進去,慢慢的將你烹死。”
“我周興這輩子殺了這麼多人,殺了這麼多的人……”周興的情緒已經徹底失控,他本就是個殺人惡魔,手裡更不知沾了多少鮮血,此時秦少游的‘告罪’,已經勾起了他心底深處那邪惡無比的念,他斬釘截鐵地道:“這個世上,誰敢和本官ding撞,誰敢?秦少游,咱們走着瞧,現在是鄧健,接下來就是你了,還有你的族人,就是下下一個;便是你的父祖,本官也要開棺戮屍,讓你姓秦的知道本官的厲害,教你生生世世都後悔得罪本官!你的時日已經無多,慢慢地享用這最後的日子吧,咱們慢慢的來!”
他冷冷地看着秦少游,最後露出了勝利者的笑容,他知道,當秦少游向他低頭的時候,他已經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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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真沒意思啊,若是秦少游的骨頭硬一些,反而會增添更多的情趣。
秦少游看着這個人,這個竭嘶底裡的傢伙,或者說,這個武則天製造出來的怪胎,在後世的時候,他大致也只是從冰冷的史筆之中,窺見幾分所謂酷吏的冷酷無情,只是那些東西永遠無法讓人感同身受,像這樣的人,在史筆之下,不過是輕描淡寫的幾句殘害者衆之類的話罷了。
可是當他看到活生生的周興,看到潛藏在心底深處,那最爲邪惡和暴戾的一面,秦少游已是來不及有任何感想了,因爲……鄧健還在這個惡魔手裡,只令他更加擔心。
“如今說來,周侍郎,當真知道鄧健的下落,是嗎?”
周興笑了,他看着滿臉‘幼稚’的秦少游,他的笑顏之下,帶着露骨的鄙夷:“對,誠如你所言,這個人,老夫還真有幾分印象,老夫現在正慢慢地敲碎他的每一塊股骨頭,只是……這又如何?這又如何?本官便是慢慢放幹他的血,將他踩在泥裡,你一個小小的博士,你又能奈何?可不要忘了,老夫乃是秋官侍郎,查的就是謀反妖言之事,很不巧哪,這個鄧健似乎有與亂黨勾結的嫌疑,秦少游,你要見他,只怕不容易了,他活着,你見不了他的人,他死了,你也見不着他的屍,你知道這是爲何嗎?因爲他只會半死不活,受盡人世間任何人都無法忍受的苦楚。而你……你能奈何呢?你終究……還是個廚子出身的學官罷了,即便得到了幾分聖眷,只是可惜,不會再有人保你了,本官現在就是要輕你賤你,把你踩在腳下,折磨你身邊的所有人,可是你什麼都做不了,你只能看着……有本事,你就……”
秦少游目視着他,他的目光,此刻竟是出奇的清澈和冷靜,他看着眼前這個歇斯底里的人,一字一句地道:“有本事,就打你是不是?”
周興一呆,這個傢伙什麼意思?
秦少游的語氣變了,帶着更多的憤怒,道:“你我之間本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可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不錯,你是身居高位,你確實深受聖皇信重,可是你玩過火了。”
“那又如何……”周興冷笑。
砰……周興話音未落下,臉上還帶着獰笑,而一杯茶盞已是狠狠地砸在他的面門。
茶盞裡還有茶漬,頓時澆得周興滿面都是,只聽到骨肉拍擊的脆響,下一刻,周興的臉上就已被血水染紅。
周興養尊處優一輩子,哪裡吃過這樣的虧,受過這樣的侮辱,立即捂着鼻頭嚎叫起來:“你……你敢……”
秦少游已是欺身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笑得比他更冷:“打的就是你,你真以爲手裡有幾分權柄就可以隻手遮天,就可以視人命爲草芥嗎?你以爲我秦少游是任人可欺之人,會被你隨意踩在腳下嗎?你不是想要我秦某人的命嗎?好,我告訴你,我尼瑪的!”
秦少游的氣力比他大得多,接下來左右開弓,啪啪啪啪啪啪啪……
十幾個耳光打下去。
而後一把扯住了他的長髮,惡狠狠地將他腦袋朝案牘上撞去。
砰!
周興腦門與案牘撞在一起,頓時頭暈目眩,
秦少游怒喝道:“你不是要請我入甕嗎?不是要我死嗎?我現在只問你一句話,鄧健在哪裡?”
周興上氣沒了下氣,斷斷續續地道:“好,好,打得好!來人,來人!”
外頭的差役聽到動靜,紛紛涌進來。
他們看到這個局面,大驚失色,已是不少人抽出腰間的武器。
秦少游卻是凜然無懼,他扯着周興的腦袋,就如拖着死狗一樣,他左右四顧,這些人投鼠忌器,無人敢上前。
“怎麼,想要拿我?”
差役們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可惜,你們卻忘了,你們的這位侍郎現在就在我的手裡,你們都睜開眼睛,好好看着吧!”
秦少游再不理會他們,目中佈滿了血絲,狠狠地將周興的腦袋按在案牘上,一字一句地道:“我只問你,鄧健在哪裡?”
周興羞憤不已,他完全沒有預料到這個局面。從一開始,他就已經想錯了,他沒有想到的是,秦少游確實是個廚子的出身,正因爲出身卑賤,因而骨子裡纔會有一股瘋狂的本性。
而現在,周興竟是把秦少游的本性激發了出來。
周興悶哼一聲,不答。
秦少游已是隨手抓起案牘上的硯臺,狠狠拍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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