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侍郎陳進坐着車駕,火速的趕到了宣武門,他的心情至今沒有平復,拿着紫金龜袋,藉此入宮,旋即小跑着往宣政殿去。∷∷點∷小∷說,..o
及到宣政殿,便聽到殿內傳出來的咆哮聲。
“一派胡言,簡直就是一派胡言,秦少游,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
陳進心裡吁了口氣,便跨步入殿,朗盛道:“臣禮部侍郎陳進覲見。”
陳進進入了殿中,看到一個個面紅耳赤的人,他目不斜視,走到了殿中,而後拜倒在地:“臣當值於禮部,未得奉詔,冒昧覲見,請聖人恕臣無禮。”
陳進的突然出現,實在讓人亞口無言。
只因他今日當值,卻是擅離職守,如此冒昧前來,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可是這個傢伙,偏偏就站到了殿中,卻聽武則天道:“愛卿是要稟奏什麼?”
陳進的心裡只是苦笑,卻是拿出了十幾本國書出來,道:“陛下一見便知。”
上官婉兒忙是將國書自他手裡拿了,旋即送到了武則天手裡。
武則天則是好整以暇,打開了國書。
第一本……
第二本……
第三本……
一本本的看過去,武則天時而皺眉,時而踟躕,時而眼眸中帶着幾分迷茫,看了殿下的秦少游一眼。
當最後一本國書合上的時候,武則天卻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眼眸眯着。似乎是在沉吟着什麼,最後她眼眸一張,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卻是自御案之後長身而起,她突然顯得情緒格外的激動,就這麼來回踱步了許久,似乎這金殿之上,還不足以令她走動,於是她索性披着鳳冠和冕服,徑直走到了殿中。
她的身子。與秦少游擦身而過,猛地,她回眸。帶着深意的看了秦少游一眼,突然道:“秦少游。”
秦少游身子半旋,作揖道:“臣在。”
武則天幽幽嘆口氣,道:“在大漠裡很辛苦吧。”
秦少游道:“臣負有使命。苦勞是有的。這大漠冰天雪地,荒無人煙,臣是欽使,自然一路上都有優渥,穿着皮裘,到了夜裡露宿,帳子裡也生了炭火,倒還過的去。不過……便是隨臣去的將士是真正的辛苦一些,爲了防止敵襲。他們睡覺時,兵不卸甲,這甲被冰雪凍成了冰,甚至於身上的肌膚黏在一起,若是不隔三差五用篝火烤一烤,一不小心,就可能撕下一塊肉來。許多人耳朵都凍壞了,這倒也罷了,此後契丹部來襲,爲了彰顯我大周的威嚴,將士們隨着微臣,在那天寒地凍的天氣裡,日夜馳行數百里,有人坐在馬背上,都險些因爲打盹而摔下來。不過………他們雖然也抱怨那險惡的環境,你鬼一樣的天氣,可是對朝廷,不曾有半分的怨言。”
“臣說一句不好聽的話,他們並非是禁軍,而是鄉勇,一切的用度,不是取之於朝廷,而是由自己和家裡、鄉里來負擔,可是論起忠心,卻是比之飛騎也是不遑多讓,以往的時候,臣不覺得什麼,可是自走了這一趟大漠,才曉得這些人的可貴之處,他們的忠勇,絕不下於臣,也絕不下於這殿中的諸公。”
秦少游這番話,令武則天眉頭舒展,她連連點頭,秦少游這番話很是得體,既沒有居功自傲,反而大大的爲自己的部下表功,很難讓人產生反感。
他不由遲疑道:“那幾個被欽差拘押的人,都叫什麼?”
秦少游道:“爲首的伍長叫王二,其次便是張勇、樑超二人,張勇和樑超是後來入營的,這個王二,卻是團結營的老人,從一開始就在臣的部下效命,他從前有個堂兄,也在營裡效命,後來晉州賊軍反了,團結營守土有責,與他們作戰而受傷,王二還有一個表親,也在營中,這一家人雖稱不上滿門忠烈,卻也算是一門忠良,王二曾在孟津一戰中殺賊立功,也帶着一些傷,此後深入大漠,斬殺了幾個契丹的武士,他作戰勇猛,爲人忠厚,卻因爲奉命巡查可疑的人等,卻是得罪了那御史蘇靜,蘇靜藉此拿了他,陛下,這團結營不比其他地方,凡是在營中的人,十有**,都是河南府各縣的鄉親,那御史蘇靜,以子虛烏有的罪名動了王二,臣作爲上官,若是不聞不問,豈不教人心寒?這些人,都是忠厚老實的人,爲朝廷出生入死,最後卻被朝廷的御史說拿就拿,要殺就殺,臣斗膽要問,這王二的袍澤,會作何想?”
秦少游這一番話,算是情真意切。
不過……在大家看來,這個藉口,似乎還遠遠不夠,再如何聲情並茂,也絕不是這樣肆意胡爲的藉口。
只是……所有人都想錯了,卻見武則天居然深以爲然的點點頭,道:“不錯,這王二,果是忠義之士,就封爲校尉吧,這是朕親自褒獎他的功績,不過……就讓他依舊在團結營裡留任,朕看出了你們團結營的手足之情,這也難怪,你們總能克敵制勝,對此,你滿意嗎?”
秦少游還未回答,殿中已是亂成了一鍋粥,所有人都驚呆了。
這是怎麼回事,秦少游拿了御史,這已經是滔天大罪,可是陛下卻是轉而將那蘇靜拿的幾個官兵來封賞,如此說來,恰恰是告訴大家,這王二乃是大功臣,而御史蘇靜,居然拿了功臣,豈不是有罪,活該被秦少游拘押嗎?
這一下子,莫說是非要置秦少游於死地的李隆基和王方慶訝異無比,便是連崔詧和狄仁傑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妥當,於是衆人紛紛竊竊私語,那李隆基已是魂不附體,他今日實在是冤枉,這秦少游分明是死罪難逃,偏生自己有禮有節來落井下石,誰曉得現是被崔詧和狄仁傑給了一記悶棍,陛下反而表彰了他的部下。
今日的事,當然不能輕易罷休,現在自己的根基已經動搖,若是再放任秦少游逍遙法外,那麼豈不是要爲人所笑,而一旦堂堂皇孫成了別人眼裡的笑柄,那麼自己還有什麼資格,去和廬陵王爭權奪利。
他咬了咬牙,大叫道:“陛下,臣以爲此舉不可,無論那王二有天大的功勞,這秦少游畢竟……”
他小跑上前,正要拜倒在武則天的腳下,膝蓋微微一屈,口裡還要繼續說什麼,猛然一下子,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啪……
很清脆的一個巴掌落在了李隆基的臉上。
這一巴掌下手極重,方纔在李隆基正要屈膝,本就重心不穩,於是直接一下子被打翻在地,在這殿中打了個滾,等他昂起頭來,便可清晰看到他臉上五根猩紅的掌音。
殿中一下子安靜了。
落針可聞。
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看着武則天,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出。
臨淄王……就這麼結結實實的捱了一巴掌。
而武則天的臉色,除了冷漠,就還是冷漠。
天子無情,而此刻,更加露骨的表現出來,什麼皇孫,什麼天潢貴胄,站在李隆基面前的人,可是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曾動過私情母愛的人,你又是什麼東西!
李隆基徹底的懵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什麼過失,自己沒有過失,他除了臉上火辣辣的疼痛,還有的便是震驚甚至有幾分怨毒,只是這怨毒,卻是很好的掩藏了起來,不敢輕易的流露。
武則天則是冷漠的看着他,沒有半分的憐憫,她突然厲聲道:“便是有天大的功勞,秦少游也有罪是嗎?那麼朕告訴你,他們有的就是天大的功勞,而他們有罪與否,是朕說了算,你區區一個郡王,也敢妄議朕的旨意嗎?”
李隆基此時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趴在地上,狼狽到了極點。
他心裡生出了一絲不安,他也從未想過,本以爲這是自家朝堂的地方,自己居然會在這裡受到如此的屈辱。
倒是王方慶見狀卻是急了,王方慶忙是拜倒在地,噙着淚道:“陛下……卻是不知臨淄王何罪之有……”
於是殿中更多人拜倒,一齊道:“請陛下明示。”
武則天則是無動於衷,卻是突而冷笑,道:“你們不是喜歡議罪嗎?既然是議罪,那麼就不妨讓你們開開開眼吧,婉兒……將國書傳閱下去!”
上官婉兒收撿了國書,將這沉甸甸的國書抱起,首先送到了崔詧的手裡。
崔詧也是被方纔陛下的反應弄得一頭霧水,此次拿到了國書,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而後……眼眸裡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這種表情說來也是古怪,就好像一切的一切,都已經有了答案,在他看來,似乎陛下的任何舉動,都變得合理了起來。
他看過之後,就傳給了狄仁傑,狄仁傑打開的一剎那,眼眸裡頓時掠過了一絲驚喜,身軀微微顫抖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