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游進了洛陽,並沒有前去禮部報備,等候天子傳召,而是先抵達了龍門宮。…≦小,..o
這龍門宮就在洛陽宮一側,算是一處單獨的宮廷,此時竟是門庭若市,好生熱鬧。
秦少游萬萬想不到,在這裡竟是遇到了一個老熟人。
此時是清晨拂曉之時,薄霧升騰,可是那臨淄王的車駕卻是格外的醒目。
李隆基就安坐在車駕之中,神色淡然,似乎每日清早來這裡一趟,已成了他必修的功課。
那老宦官依舊過來,笑嘻嘻的道:“殿下,廬陵王殿下的病還未好呢。”
“哦。”車駕裡的李隆基輕描淡寫的點點頭,道:“卻是不知,本王送來的那些藥用了嗎?”
“廬陵王殿下聽說是臨淄王的心意,已是用過了,倒是感覺身子好了一些。”
李隆基莞爾一笑,道:“是嗎?這就好極了,既然皇叔不便會見,那麼本王也就告辭了,依舊還要請你帶句話,皇叔的病情,本王甚爲惦念,萬望保重。”
“奴知道了。”
李隆基正要放下車簾子,可是他的目光一愕,旋即他看到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人,他的眼眸裡,掠過一絲凜然,他好整以暇的十指相交,眼眸微微眯起,淡淡道:“且慢着,不要走。”
本要動的車駕頓時停住,李隆基依舊是打着簾子,他感覺到那騎馬來的人目光也朝自己落過來,二人目光交錯,旋即又各自的錯開,二人的目中,都帶着幾分嘲弄。
李隆基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見秦少游下了馬,再見那老宦官迎上去,那老宦官似乎是在朝秦少游搖頭。秦少游卻是與他低語幾句,老宦官皺眉,面露出幾分不情願,最後他還是點點頭,竟是進了龍門宮去了。
李隆基的目光,不禁多了幾分警惕,他眼睛眯着,若有所思,眼睛遠遠眺望在十丈之遙等候的秦少游,秦少游出使了一趟。膚色粗糙了一些,不過卻更加壯實了許多,在李隆基的目光下,他側着臉,那高聳的鼻樑的嘴角微抿,少了少年郎的輕浮,多了一些穩重,劍眉之下,那雙眼眸。竟是越發犀利了。
這個傢伙……爲何來見皇叔……
皇叔擋了這麼多人的駕,難道會見他?
李隆基見到那老宦官進了王府,卻不由遲疑了,按理。這個老宦官理應是在這裡擋駕的。
可是……
老宦官出來了,他笑吟吟的到了秦少游跟前,朝着秦少游低語幾句,秦少游頜首。似乎是從袖中摸出了什麼東西,交在了老宦官的手上,老宦官喜出望外。似是得了什麼好處,佝僂着身子只差跪地了,隨後他做了個請的姿勢,秦少游居然踏步,直接走向已經洞開的龍門宮正門,他的背影,在老宦官的引領下,消失在了影壁之後……
“……”
李隆基端坐在着,紋絲不動。
他的眼眸還停留在秦少游放在所佇立的位置,人已遠去,可是這沒有了人蹤的地方,卻讓李隆基越發覺得不可思議。
“殿下……”隨扈低聲想說什麼。
李隆基卻是笑了,笑吟吟的道:“不要走,就留在這裡,本王……要靜一靜。”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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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游被引進了一處偏殿,他剛剛跨過了門檻,便有一個急躁不安的身影出現,這是個四旬上下的漢子,穿着尨服,頭戴着樑冠,因爲肥胖,所以行走總是有些不便,他快步到了秦少游面前,一張忠厚老實的臉上卻又顯得有幾分急躁,他一見到秦少游,急忙道:“信呢,信在哪裡。”
秦少游取出了書信,書信是用牛皮包裹的嚴嚴實實,李顯忙是要撕開,卻是撕不開,反而那綁住了牛皮的信卻是綁的越死,他情緒很是激動,最後咬牙道:“拿剪子,拿剪子……”
秦少游道:“殿下,我來吧。”
他將線拆開,將信取出來,送到了李顯手裡。
李顯忙是將信拆開,他雙手巍顫顫的將信攤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書信,最後他身軀開始顫抖,顫抖的越發厲害……
這封信是背對着秦少游的,只不過這張紙上,卻讓秦少游看出了端倪,這封信裡,分明就有打溼過之後又幹了的痕跡,一團團的,宛若透明的梅花一般,秦少游幾乎可以想象,寫這書信的女人在書寫這封書信時,留下了多少的淚水,淚水落在這白紙上,已是幹了,而如今卻落在了收信的人手裡,拿着信的人拿着這輕薄的紙片,卻好像是拿着千斤的重擔,他只是在顫抖,渾身上下抖動的厲害,以至於雙手過於用力,捏着信的地方都要被撕開。
李顯似乎終於忍受不住,那一筐在眼中團團打轉的溼痕頓時止不住了,於是淆然淚下,淚滴磅礴的落在紙上,添了新痕,也渲開了墨跡。
“殿下……殿下……”那引着秦少游進來的老宦官卻是帶着幾分警惕的看了秦少游一眼,忙是上前,低聲呼喚:“殿下……”
李顯遏制不住,在老宦官的攙扶之下,忙是將書信收了,他拭了淚,紅着眼眶看了秦少游一眼,似乎他想要回復冷靜,可是一開口,聲音卻又哽咽:“她……他……還好罷……”
這個‘皇太子’的聲音,雖是哽咽,可是在秦少游聽來,竟是如此的純淨,純淨的就如寒冬中的臘梅花,秦少游奇怪的看着這個肥胖又有幾分醜陋的男人,不禁覺得有幾分可笑,自己……居然將這樣的人,和臘梅聯繫在了一起,這算是穿越者腦殘綜合症的體現嗎?
他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道:“長公主殿下一切都好。”
李顯鬆了口氣,身子踉蹌了一步,可是隨即,他似乎又開始不信,他看向秦少游的目光裡,帶着幾分譏諷,這是一種自然流露出來的不屑之色,他聲音低啞,禁不住道:“是嗎?你們將她嫁去了大漠,她還能一切都好嗎?呵……”
你們兩個字,顯然是他將某些抱怨和秦少游牽連在了一起。
關於這一點,秦少游真是遭了無妄之災,因爲自己只是一個執行者,能決定長公主命運的人只有一個,但是這個人,絕不會是自己,所以這個你們二字,更像是某種遷怒。
這一句話出來,秦少游倒是並沒有流露出什麼,反倒是身邊的老宦官卻是嚇得面如土色,旋即拼命咳嗽起來,他忙道:“殿下……殿下……你乏了,該去歇了,至於秦都尉……秦都尉……”
李顯卻是嚴厲的道:“不,本王現在精神的很,長公主有什麼錯,何至於要遭受如此的對待,你……你們……”
秦少游卻是嘆了口氣,道:“殿下,長公主的信中,可說了她的孩子?”
孩子……李顯不由身軀一震,顯然這件事,長公主並未提及,他不由上前一步,道:“你……你們將他怎樣了,你們……”
秦少游幽幽嘆口氣:“這個孩子,說起來,也是殿下的外甥,他現在很好,長公主在大漠之外,確實是一切都好,因爲即便她心如死灰,可是終究還有一線希望,這個孩子,現在已經認了我爲父親,如今卻又過繼給了突厥王子,收養在了公主殿下身邊,其中的曲折,有太多的不可思議,不過……殿下……臣要說的是,公主殿下現在是爲了一個孩子而活着,而如今,這孩子健健康康,對於公主殿下來說,自然是一切都好。”
李顯顯得失魂落魄,可是一邊的老宦官卻是急了,他臉色陰沉,嚴厲地道:“殿下,不能再說了,殿下該就寢了,秦都尉,你請回吧,殿下大病在身……”
李顯卻是目光幽深的看着秦少游,這個看似懦弱的人,此刻卻是目光堅定,道:“不,秦都尉,本王還有話要說,秦都尉,那個孩子……是男兒嗎?”
秦少游點頭:“是。”
李顯不由掠過了一絲欣喜,道:“大漠那兒……”
秦少游道:“大漠那裡,倒是不必擔心,其實長公主只是想告訴殿下,她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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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明白的……明白的……”李顯嘴脣顫抖了幾下,他終於鎮定下來,便假裝強笑道:“多虧了你,本王……方纔若是言語之中有什麼得罪之處,還望秦都尉見諒……我……不過是心急而已,秦都尉,讓你費心了。”
秦少游搖搖頭,道:“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那老宦官在旁不由打斷他們:“殿下……該吃藥了,秦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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