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龍門,李重福的心定了一些。
秦少游給予他的禮遇,顯然也出乎了他的預料之外。
更讓他驚喜的是朝廷的動向,朝廷居然對此事不聞不問,這麼大一個皇子,似乎就這麼遺忘了。
某種程度來說,遺忘,有時候對於李重福來說也是好事。
而很顯然的是,李重福現在信心十足,因爲他分明感覺到,朝廷的遺忘,當然不是對於一個皇子當真是覺得不痛不癢,這種事換做是哪朝哪代,都不是一件小事,而之所以如此,理由顯然只有一個,那就是,這位坐鎮洛陽的魏王殿下,實力顯然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強一些,以至於朝廷不得不遺忘不可,否則朝廷一旦較真,就可能在秦少游這兒碰到一鼻子的灰,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自然是大失顏面。
既然會大失顏面,索性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罷。
許多時候,實力的體現,來自於許多方面,而秦少游確實是一棵大樹,至少……足以保護自己。
當然……只是單單的保護還不夠,李重福需要的是,秦少游能夠成爲自己的籌碼,進一步,則有機會問鼎,即便退一步,也可以獨善其身。
這就牽涉到了秦少游的態度問題了,假若這位殿下態度不太好,對自己只是不冷不熱,又或者,只是想借着自己的身份投機取巧,那麼情況可能很糟糕,因爲今日你既可能成爲他的棋子,明日,也可能成爲一個棄子。
秦少游的熱心,終究還是打消了他的念頭。
因爲幾日之後,除了大小的宴會之外,接着秦少游便邀請他動身,前去衛州。校閱三軍。
校閱三軍……
先是狐疑,之後便是喜出望外的李重福開始期待起來。
自到了洛陽,他沒有一日不是快活的,這倒是在情理之中,因爲長安那兒,實在憋的厲害,每一日都彷彿透不過氣來,每日都是提心吊膽,可是在這裡,難得有了輕鬆。
更何況。秦少游邀請他校閱五軍營,總算打∠ding∠dian∠小∠說,.↗.o↖< s=";arn:2p 0 2p 0";>
消掉了李重福最後的顧慮。
他是皇子,何以秦少游要發出這樣的邀請?自然是希望,自己這個皇子的身份,可以提振五軍營的士氣,既然如此,那麼說明自己這個皇族的身份,很是管用,自己……還是頗有分量的。
這和他在長安時完全不同。至少自己是絕不可能接觸到任何軍馬的,任何一dian小動作,都可能遭來猜忌,甚至……可能是殺身之禍。
李重福自然知道。軍馬的重要性,那韋氏掌握了廟堂,不是第一件事,就是將韋家人和自己的親信安插在軍中嗎?
在洛陽。他已見識到了許多東西,這裡的繁華,確實超出了他的想象。
在幾年前。他隨着自己的父皇離開洛陽,去了長安,那時候,他在洛陽已經生活了不少年頭,可是這一次回來,他卻是驚奇的發現,現在的洛陽,早和自己當初所見的全然不同了。
原來的東市和西市,原本只是一些攤販的交易場所,而如今,卻是商行林立,除此之外,還開闢出了一個南市,聽伺候自己的宦官說,那兒更熱鬧,而且買賣做的極大,有的交易,甚至超過了數十萬貫之多,城裡的百姓,也比從前富庶了許多,各種娛樂都有,一到夜裡,絲竹陣陣,從前這隻限於內城,可是如今,外城也不遑多讓。
甚至還有傳言,整個衛州城裡,如今已經是一個大軍營了,十幾萬軍馬盤踞在那兒,到處都是營盤,那五軍營很是恢弘。可以容納許多的軍馬,大量的軍馬日夜操練,喊殺聲不絕於耳,操練時火炮隆隆,不只是如此,爲了供應這些軍馬,每日來往於運河的糧船以及各種船隻宛如河水一樣,川流不息。
這裡……簡直就是一片樂土啊。
李重福顯然已經將自己和那位魏王,當成了命運共同體,而魏王的聲勢越大,對於他來說,顯然是樂見其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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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日,魏王的人便來了,原來是魏王殿下已經先行動身,因爲他是輕車從簡,所以先行出發,終於李重福,既是皇太子,自然還需要一些排場,因而不必急着走。
對於秦少游這種關懷備至,李重福精神一震,便也不急着趕去衛州,這一路帶着隨扈慢慢成行,其實現在去衛州極爲方便,因爲早在數月前,衛州與洛陽的運河已經聯通了,全程五百餘里,並不算遠,若是快舟,三日就可抵達,即便是慢一些的船隻,七八日也足夠了。
李重福沿途欣賞着美景,尤其是途徑到孟津的時候,頓時被這孟津連綿的工坊所震撼,這方圓數百里,居然都是連綿的建築,無數的碼頭伸出棧橋,停靠着一艘艘的貨船,沿途到處都是人影,那鍊鐵坊和磚窯坊伸出一個個的煙囪,冒着黑煙,一處處的滾滾黑煙直朝着天際衝去,整個天空,彷彿都灰濛濛的。
這樣的場景,反而讓李重福不禁振奮,雖然空氣中的味道,總是帶着一絲焦煤的味道,有些刺鼻,可是這一幕幕的場景,卻讓他感受有些異樣,這裡固然沒有青山綠水,也不見任何綠油油的詩情畫意,卻給他一種磅礴的感覺,彷彿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展現在他的面前。
船是水路巡檢的船,在秦少游治下的各個州縣,幾乎都設有水路巡檢,主要是維護運河的安全,以及疏通河道,追查水賊,所以隨船來保護李重福的,乃是洛陽水路巡檢司的一員副官,這人見李重福對這鍊鐵坊有興致,也不禁饒有興趣的道:“殿下,冒黑煙的是鐵坊,那兒是磚窯,還有那裡,是燒炭的一處窯爐,現如今,都是用煤鍊鐵,所以這煙最是刺鼻,而且彷彿漫天都帶着一股煤煙味。”這副官一面說,一面輕輕的煽了煽鼻子,繼續道:“孟津一帶,靠着河西那兒,鍊鐵坊是最多的,足足有上百家,窯爐都有數百座,每年練出來的鋼鐵,多達七千萬斤,可是哪……即便如此,還是不足,尤其是魏王殿下四處招兵買馬,趕製刀槍劍戟,這精鐵的需求太旺盛了,現在許多人都在開窯,殿下看到了嗎?那一處大窯,就是陳記的鐵坊,他們能的爐子能煉出精鐵來,是五軍營最急需的,至於那些小爐,就不同了,只能打製一些農具,不過現在農具卻是極爲暢銷,殿下有所不知,這兒的農耕和從前不同,從前是一家四五口種二十畝地,而如今,一家人,便有兩三個去了城裡務工,留守在家的,不過寥寥兩人而已,從前是刀耕火種,現在鄉下務農的人少了,靠着以前的老辦法可不成,所以對農具和畜力的需求極大,否則,這地可就真正荒蕪了,現在各家鐵坊,都在製造最時新的農具,銷量是極好的,還有牛馬,都是從大漠裡運來的,官府鼓勵用畜力代替人力,所以盡力壓低了牛馬的價格,再者,家裡有人在外務工,每月都會寄些錢回去,因而大家也買得起。”
“殿下曉得現在時下最時興的是什麼?”這副官想必是想賣弄,難得能讓一個天潢貴胄的皇子對自己有興趣,所以紅光滿面,一旦打開了話匣子,就收不住了:“眼下最時興的是車馬行,代送書信的那種,殿下想想看,現在哪個村,哪個亭,哪個鄉的家裡沒人在外頭,因而書信往來最是頻繁,也有人託人帶東西的,若是逢年過節,在城裡的還要置辦一些衣衫,或是吃食教人往回帶呢,這車馬行走一趟,那可是十幾大車的書信和託寄的貨物呢,都是來回的跑,走村串戶的,大的車行,僱傭的夥計有上千人之多,都是往返於各地的,到了某鄉,把東西送去之後,還要住兩宿,等他們準備好了書信,再往回帶,一趟下來,便是幾十貫的收益。”
李重福畢竟是年輕人,聽得有趣,也不打斷。
那副官笑吟吟的道:“這裡,和別處就是不同啊,以往的時候呢,這錢比什麼都難掙,可是如今呢,卻彷彿處處都是商機似得,有時候突發奇想,說不準就是一個買賣,其實別看卑下在這兒這麼多年,這許多新奇的東西,沒世面啊,還是沒有見夠,看到的也只是冰山一角,哈……在水路巡檢裡當差,比不得那些走街串戶的,這輩子啊,怕也指望不上大富大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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