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場上的喧囂足以讓人熱血沸騰。
想要在這種場合保持着冷靜,克服着自己各種的情緒,顯然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
關乎於這一點,無論是後頭壓陣的秦少游還是中軍坐鎮的方靜都明白,沙場上的情緒極爲微妙,任何一丁點的情緒,都會無限的放大。
當喊殺聲起來,鼓聲如雷時,激動的情緒就會蔓延所有人,所有人都會隨之歇斯底里的發出怒吼,都會目光赤紅,瘋狂的揮舞着自己的武器,恨不得將所有自己面前的人剁爲肉醬。
同樣如此的是,一旦這種被強行提起了情緒的人遇到了挫折,真正見到了血,見到了身邊的同伴一個個倒下,當久攻不下不下,或者陷入鏖戰,乃至於遇挫的時候,這些本是情緒高昂的人,他們心底的那一絲恐懼,也會隨之不斷的放大,這種恐懼會讓他們徹底清醒過來,求生的**會讓他們毫不猶豫的丟盔棄甲,而後落荒而逃。
所以沙場上的情緒,某種程度對於神策軍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問題,秦少游和方靜都不追求士氣的高昂,他們需要的士兵,從來都是無論遇到任何一種情況,都能保持着冷靜和清醒。
要做到這一點,顯然十分的不容易,因爲此時此刻,漫天的喊殺聲已經從對面傳來,無數的馬蹄聲踐踏着大地,攻擊的號角與戰鼓混雜一起,使人熱血沸騰。
而神策軍……每一個人都沒有動。
這得益於他們長久的操練,和軍中對他們從未間斷過的灌輸。
沒有命令,不得擅自行動。
緊緊跟着自己隊官,聽候隊官吩咐。
所有人必須保持節奏,要注意你身邊的人,你身邊的人在哪裡,你隨時要做到與他們齊頭並進。
冷靜。冷靜,務求冷靜,你可以木若呆雞,但是絕不能無來由的如癲如狂。
戰事受挫,更要如此,唯有如此,你們生存的機會再會更大。
這種強力的灌輸,再配合針對性的操練,固然讓不少的官兵已經6↓ding6↓點6↓小6↓說,.≧.¢o< s=";arn:2p 0 2p 0";>
開始躍躍欲試,可是每一個人。依然做到了不動如山。
方靜眯着眼,看到如洪峰一般的神威營鐵騎已經如旋風一般的越來越近。
那烏壓壓的騎兵,宛如一道剛剛被摧毀的堤壩,此時瘋狂的洪水席捲而來。
他伸出手,朝着號令兵做了個手勢。
於是嗚嗚的牛角號聲吹響,四長兩短。
這是蓄勢待發的信號,每日神策軍官兵都在各種節奏的號聲之中進行操練,這樣的聲音,他們早已耳熟能詳。甚至不需要思考,只是身體的條件反射,便立即開始有了動作。
他們取出了連弩,他們開始檢查裝填箭矢的箭夾。檢查弩弦……
一切……都和平時一樣,一開始,還有人有些緊張,畢竟這和操練不同。畢竟,除了相當一部分的老兵,這裡的絕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親臨戰陣,他們不缺血氣方剛,也不缺勇敢,唯獨缺少面臨實戰的鎮定。
不過……當熟悉的號角聲傳出,然後他們開始如往常一樣的對手中的連弩開始做最後的檢查時,他們突然漸漸冷靜下來。
因爲一切都和操練時一模一樣,這樣的動作,他們已經進行過數百數千次,每一個步驟都是如此,似乎眼前的敵人,已經和他們沒有關係,那嘈雜的喊殺聲,似乎距離自己也很遙遠。
一切……都再熟悉不過,而這種熟悉不過的動作,卻終於讓許多人慢慢的凝神定氣起來。
當第二聲號角響起,是五長一短。
前頭的長音,是命令,後頭的短音,則是規則。
譬如一個長音,是命令集結。兩個長音,是解散,三個長音,是預備,而五個長音,只則是待命攻擊的信號。
至於後面的短音,就譬如方纔只有一個短音,結合上頭的待命攻擊,則是告訴大家,採取的是第一種戰術攻擊狀態。
命令傳達之後,士卒們開始分列,各自出現在自己攻擊的位置,他們緩緩擡起了連弩,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而事實上,在另一方面,炮隊已經開始做好了準備。
百餘門炮,此時蓄勢待發。
敵軍距離尚遠,還遠遠夠不着連弩的射程,不過火炮的射程卻是差不多了。
一門門火炮校準完畢,等候着最後的命令,當炮隊的武官吹起朱哨的那一刻,無數的引線點燃起來。
……………………………………………………
神威軍鐵騎瘋狂的推進,他們猶如一隻只殺戮的野獸,眼看着距離越來越近,在隊伍中的樑勇已經握緊了手中的長刀。
風在耳邊呼嘯,策馬奔騰的樑勇彷彿飛馳在雲霧之中,周遭一切的景象都是模糊不清。
作爲從王方翼自西域調回來的老卒,樑勇早已熟諳了這種衝殺,他揮舞着刀,盡力的使自己的身體隨着戰馬的起伏而起伏,積蓄着氣力,等待着爆發的一刻。
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將什麼神策軍放在眼裡,所以當王都督一聲令下,樑勇便躍躍欲試,他的心目中,唯一計較的就是此次可以殺死幾個神策軍的賊子,可以趁機立下多大的功勞。
噠噠噠……
他隨着千軍萬馬奔進。
而這時,炮聲終於響了。
先是大地猛地顫抖了一下,而後轟隆隆的轟鳴響起。緊接着,天上彷彿下起了火雨,等那‘火雨’近了,卻是一個個燒得燙紅的鐵球如雹子一樣落下,頓時,衝鋒的隊形開始凌亂,許多人直接落馬,甚至有戰馬被直接砸中,轟然倒下。
人仰馬翻。
若是以往,騎兵只怕早已崩潰,這隆隆的炮響,足以讓戰馬驚慌,讓所有的騎兵喪膽。
可是戰馬依舊在飛馳,迎着炮火,固然一個個人落地,地上留下一地的屍首,神威軍的鐵騎依然向前推進。
樑勇猛地意識到,爲何當初王都督會在操練時,製造巨大的轟鳴聲了。原來這一切,都是爲了讓人馬適應火炮的攻擊。
也就是說,在神威鎮時,王方翼正是預感到將來要與神策軍作戰,所以早就進行了針對性的操練,他們的目標,顯然就是神策軍,一切戰術的應對,也是神策軍,而神策軍在天下人看來,最犀利的就是火炮,當初的王方翼,便是命人偷偷的私購諸多的火藥來,他們雖然沒有鑄造火炮的能力,卻有引燃火藥製造響動的能力,藉此在校場上一次次的轟鳴,讓神威軍的鐵騎適應這種刺鼻的味道,和適應這種驚雷般的聲音。
是以固然是損失巨大,可是神威軍沒有後退,他們依然一往無前。
樑勇的眼睛都已經赤紅了,他緊了緊手中的戰刀,而前方的神策軍大營已經越來越清晰,甚至那一隊隊橫列在大營前的神策軍,也不再模糊。
他不由獰笑,一次次的火炮轟鳴,沒有使他膽怯,作爲一個悍卒。他已經經歷過無數次的生死,早已將一切生死置之度外。
而神威軍鐵騎,正因爲有一個個樑勇這樣的人,當他們表現出了一往無前的決心,其餘開始慌亂的人這才勉強定下神來,一起隨着一個個樑勇,依然高舉起戰刀,發出一陣陣的怒吼。
“殺!”
鐵騎不退反進,一起迸發出了更大的喊殺聲。
再衝刺了須臾功夫,火炮聲終於停了。
他們已經越來越近,準頭不夠的火炮,顯然是害怕誤傷到了友軍,所以轟擊戛然而止。
只是這戛然而止之後,樑勇纔剛剛鬆一口氣,因爲他起初以爲,當闖過了這一關,前面就是坦途,眼前這些神策軍,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只是他完全沒有意識到,其實這只是開始,開始而已。
…………
一列列的神策軍弩手氣定神閒,在火炮聲響起的時候,他們看到前方的敵軍人仰馬翻,損失慘重,頓時他們緊張的心情也平復了許多。
而如今,這些敵軍已經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這時候,號角想起,五長四短。
這是攻擊的信號。
而這時候,第一列的人毫不猶豫的按動了機括。
其實根本不需要瞄準,只是輕輕按動機括,繃緊的弩弦彈出,頓時發出嗡嗡的聲音,緊接着,搭在弩臂上的箭矢飛射而出。
數千支飛箭,就這樣密集的****了出去,它們在空中高速的旋轉,箭簇的菱刺山散發着妖異的寒芒……目標……正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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