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議完此事之後,李治見韓藝還賴着不走,於是問道:“你還有事麼?”
韓藝面露爲難之色,躊躇片刻,才小心翼翼道:“陛下,有件事臣不知當不當說?”
李治目光閃爍了幾下,道:“什麼事,你但說無妨。”
韓藝沉吟少許,才道:“最近朝中出現一些傳言,說...說...。”
李治笑道:“你什麼時候說話,變得吞吞吐吐的。”
要知道韓藝可就是憑着這一張嘴上位的呀!
我要不吞吞吐吐,你又會誤會的,你要誤會我,那我可就完了!韓藝訕訕一笑,道:“就是說最近有些奏章可能是沒有經陛下之手,而是...而是皇后批示的。”
李治皺了下眉頭,問道:“你認爲呢?”
靠!你都這麼問呢?我還能怎麼認爲。韓藝言不由衷道:“臣認爲這肯定都是謠言,畢竟又沒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這事實。”
李治沉吟片刻,道:“那如果這是真的呢?”
韓藝雙目一睜,呆若木雞。
就這演技,決計是超越影帝要幾個檔次,畢竟他真是用生命在演啊。
李治嘆了口氣,道:“朕也是沒有辦法,如今太子也臥病在牀,朕的身體又未痊癒,不能天天處理政務,那東宮的奏章已經堆積如山,而如今國家又正在變法,要處理的事務實在是太多了,朕擔心朕的身體拖累了國家的發展,無奈之下,朕才讓皇后幫朕審閱奏章,但那些奏章都是朕決定的,皇后只是從旁協助朕。”
這話說得是已經不能再婉轉,大家都知道他看不清楚,那總得有一個人來幫看吧,如今太監又沒有掌權,而那些奏章本就是宰相送上來的,還要交給宰相決定,那宰相就是自己寫,自己來決定,那還要皇帝幹嘛。
說完之後,他又瞟了瞟韓藝。
從這個細微的動作,就可見韓藝的地位已經不一般了。
韓藝是沉默以對。
李治道:“你怎不說話?”
你都這麼不要臉,我還能說什麼。韓藝道:“陛下,臣個人是非常體諒陛下的處境,但是......這事可能會在朝中引起不小的動盪。”
李治嘆道:“朕如何不知道,但是朕也實在是想不出別的辦法。”
韓藝道:“陛下,此事如果是真的,微臣覺得與其躲躲藏藏,就還不如公開討論,否則的話,這人心惶惶,恐怕會耽誤正事的。”
李治思忖半響,心中還真有些膽怯,道:“這只是權宜之計,犯不着公開討論,等到朕身體好一些,就不需要皇后幫助朕批閱奏章。”
韓藝爲難道:“萬一他們問起臣來,臣該如何回答呢?”
李治沉吟少許,道:“你就說朕沒有說。”
“啊?哦,微臣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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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早就說了,陛下你這麼做的話,一定會引起朝中大臣的反對。”
武媚娘從李治口中得知這事之後,是面帶微笑迴應道,說得好像她是被李治給強迫的,不過事實上也是如此,她如今可沒有資格說要參與政事。
李治道:“韓藝也沒有說反對,他只是擔心而已。”
“陛下,你這是自欺欺人呀!”武媚娘搖搖頭,又正色道:“陛下,如今的當務之急,乃是執行好新政,臣妾認爲不要再節外生枝,臣妾建議陛下,緊急之事,就與大臣開會商議,不是很要緊的事,就先擱着,等到陛下痊癒之後,再來處理。”
李治沉吟片刻,旋即笑道:“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朕只是讓你協助朕批閱奏章,無傷大雅,就由他們去說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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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
元牡丹聽到韓藝又說讓元行聯合金行發行代金券,立刻將頭搖得撥浪鼓似得,道:“上回幫助國家發行國債,就已經是非常冒險的,若非是因爲你,我們元家是不可能答應的,這種事稍有不慎,我元家代代傳下基業可就毀於一旦。這發行代金券風險更大,今年可以按照標準來,但是明年,後年呢?朝廷要多印刷,我們能不答應嗎?就算我們能夠做到,我們的後代呢?這代金券只要多發一張,那就全完了,如此做就是在給子孫後代留禍呀!”
韓藝笑道:“做買賣不就是這麼一回事麼,風險與利益是並存的。”
元牡丹道:“但是這事風險與利益是不對等的。”
“我認爲這是非常對等的。”
韓藝笑道:“在商業之中,有四大要素,人,原料,貨幣和市場。如今我們已經擁有了三者,唯獨就缺貨幣,如果我們再擁有貨幣的話,金行和元行就可以主導整個經濟的發展。但如果貨幣讓朝廷獨自掌控着,你就能保證朝廷將來不會亂來麼,如今朝廷發行貨幣可是不受任何限制,而當下商業又發展的這麼迅猛,貨幣將會變得越發重要,一旦爆發危機,那將是非常恐怖的。所以你答不答應,這方面風險都是存在的,那你認爲是應該掌握自己手裡比較穩當,還是掌握在朝廷手裡比較穩當。”
元牡丹斜目一瞥,道:“如果我不答應,你是不是又會將這一番話跟大伯他們去說。”
韓藝笑嘻嘻道:“我真是愛死了元家的長老制。”
元牡丹狠狠剜了一眼韓藝,道:“卑鄙!”
韓藝笑道:“在商言商。”
元牡丹道:“可你說得是政事。”
韓藝道:“你認爲商人發展這種地步,真的就能夠避開政事不談麼?如果是這樣的話,商人就發展不起來,因爲官員一句話,你就可能傾家蕩產。”
元牡丹黛眉一皺,問道:“你究竟想幹什麼?”
韓藝微微笑道:“我只是想要一個公平、安全的環境而已。”
元牡丹是肯定反對的,她是傳統商人,她的思想就是儘量不要去跟朝廷接觸,她希望的就是無爲而治。但是元禧是一定會答應的,隨着南進計劃的開始,他的野心就一直在膨脹,而且元禧認爲元家也沒有回頭可走了,因爲人都是往上走的,你擁有這麼多財富,那就必須與權力掛鉤,這樣才能夠保護住自己的財富,這是一個必然的趨勢。
在與元家溝通好之後,韓藝便打算召開樞要會議,商談此事,這可不是小事,如今長安商人那是天天盼着朝廷發行貨幣。
尚書省。
未等韓藝開口,張文灌便問道:“尚書令,聽聞前幾日陛下在兩儀殿召見你呢?”
韓藝點頭道:“我今日就是來找你們說這事的。”
劉祥道緊接着問道:“關於武皇后一事,陛下是如何說的?”
“武皇后?”
韓藝愣了下,才道:“你們說的那件事啊!”
“當然呀!還有什麼事比這事更加重要。”
“......!”
韓藝猛然覺得與這些傢伙漸行漸遠,道:“陛下沒說。”
“沒說是什麼意思?”
“就是沒有回答我啊!”
“那就是說陛下也已經默認此事了。”張文灌激動道:“你難道沒有反對此事麼?”
韓藝翻着白眼道:“陛下他都不說,我怎麼去反對啊。”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陛下怎能這麼做,那一場危機至今可還沒有過去,老夫絕不會讓陛下重蹈覆轍的。”
這一下子就徹底點爆了火藥桶,張文灌他們是堅決反對,是個明白人都不可能會答應李治這麼做的,要是武媚娘回來,他們可就完了。
韓藝坐在中間,淡淡看着他們拍桌子,眼中閃爍着笑意,也不再提貨幣的事。
二更時分。蕭府。
“三位大美女,最近累壞了吧。”
韓藝坐在藤椅上,一邊搖晃着,一邊看着三位貌如天仙的夫人。
蕭無衣道:“在你面前,咱們可不好意思說累呀!”
韓藝搖搖頭道:“大家都累,要不咱們去莊園度幾日假。”
元牡丹納悶道:“你最近不是在忙着貨幣的事麼,怎麼還有功夫度假。”
韓藝嘆了口氣,道:“別提了,他們現在可都沒有心情商量這事,所以這期間我剛好可以休息一下,就看你們能不能騰出時間來。牡丹,你別開口,元哲如今在這裡,你不可能沒有空,你要沒空,我就去找元哲、元修的麻煩。”
元牡丹正準備說自己沒空,被韓藝這一堵,差點沒有吐血。
楊飛雪道:“我最近正在與那些貴族洽談合作開學院的事。”
不等韓藝開口,蕭無衣就道:“那種事急不來的,正好我也有些累了,咱們就一塊去莊園住上幾日吧。”
“吶吶吶,家主都發話了,你們都得聽啊!”韓藝趕忙道。
蕭無衣抿脣笑道:“如今就記得我是家主了。”
韓藝嘿嘿道:“我一直都很聽你的話啊!”
蕭無衣笑而不語。
元牡丹詫異道:“無衣,你吃飯的時候,都還說自己很忙。”
蕭無衣道:“這事總是忙不完的。”
“說得對!”韓藝道:“事天天都有得做,咱們也得過生活啊!我也要休養幾日,然後全力以赴那貨幣計劃。”
元牡丹道:“可是蕊兒他們如今要讀書啊!”
韓藝道:“我也沒有說帶他們兩個去啊,有他們兩個在,你們的心思都在他身上,那還有我什麼事,我還是比較喜歡就我一個男人的環境。”
三女立刻向他投去鄙視的目光。
......
韓藝沒有料錯,關於武媚娘批閱奏章的事,被證實之後,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動盪,如今留在朝中的,都是跟武媚娘沒有多少瓜葛的,他們當然是堅決反對武媚娘重返朝廷,有一點苗頭都不行,於是他們聯合起來上奏。
三十餘道奏章,如雪片般的,就飛到東宮去了。
總結起來,就兩件事,第一,要求立刻處死李義府、李洋、柳元貞,以及那些因爲那一場危機被判以死刑的罪犯。
不得不說一句,李義府還真是如小強一般,生命力極其頑強,以當時的情況來說,本來是要馬上殺他的,但是因爲唐朝死刑的手續是非常麻煩的,是要很多部門審查的,而且那又是一個大案子,接管的又是狄仁傑、盧師卦他們,他們都是嚴格遵循程序來的,等這些手續都辦好之後,準備讓皇帝簽字的時候,李治又病倒了,讓李弘來監國攝政,張文灌他們太瞭解李弘的性格,心地善良,你要他在死刑書上面簽字,李弘肯定不會籤的,而且這也太殘忍了,後來就一直拖着。
如今這情況,李義府不死,他們可能就得死。
第二,就是爲長孫無忌平反,他們這些人中,除長孫延和韓藝之外,其餘人跟長孫無忌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是長孫無忌爲什麼死,不就是武媚娘他們弄的麼,要將長孫無忌平反,等於是將鍋砸到了武媚娘頭上,徹底壓住武媚娘,不能讓她再翻身。
這兩件事就是針對武媚娘去的,你皇帝不吭聲,我們可不能當沒有這回事。
......
東宮。
“你怎麼看?”
李治躺着矮榻上,雙目微合,向坐在旁邊的武媚娘問道。
武媚娘苦笑道:“臣妾很理解他們爲什麼這麼做,換做是臣妾,臣妾也會這麼做的,畢竟臣妾之前犯下那麼大的罪,本就不該再涉及政務,別說他們不答應,百姓也不會答應的。陛下應該答應他們,趕緊結束此事,讓他們能夠一心一意的輔助陛下,處理好國家大事,萬一新政出了亂子,那陛下的努力可就前功盡棄了。”
李治沉默許久,突然坐起身來,道:“將處死李義府的奏章拿過來。”
武媚娘立刻遞了過去。
李治拿起自己的印章,直接蓋了上去。
武媚娘又將爲長孫無忌平反奏章拿了過來,在李治面前打開來。
李治猶豫片刻,突然對外喊道:“德勝。”
“小人在!”
張德勝急忙忙走了進來。
李治道:“你讓中書省草擬詔令,恢復長孫無忌的官爵,並且讓長孫延承襲趙國公爵位,以及舅舅陪葬昭陵。哦,今後的奏章全部送去兩儀殿。”
他只是恢復了長孫無忌的官爵,但是並沒有幫長孫無忌平反,兩者不是一回事。
“小人遵命。”
這顯然就是不讓武媚娘再處理這些政務。
武媚娘站在一旁,表情淡然,臉上始終帶着一絲微笑,彷彿對這些完全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