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北上數日,儘管有六萬餘人,但隊伍依舊沒有拉的太長。
草原行軍就這麼點好處,幾十萬人扔進去,與茫茫大草原相比較起來,其實也沒多大一點。
這裡,是騎兵的天堂,步兵的地獄。
率領着近五萬步兵踏進草原深處的李元吉,短短數日的功夫,也算是徹底體會了草原的恐怖。
草原的寒冷侵襲着每一個人的身體,步兵還好,只要腳下不停,身體就會熱起來,騎兵纔是最慘的。
“殿下,不能再訓練了,將士們承受不住這裡的寒冷……”蘇定方同樣是此次北征中的一員,屬李靖部下。
但苦於手中無人可用,李元吉便將蘇定方調了過來,而蘇定方也可以說是李元吉一手提拔起來的,對於他的一些戰術思路也很瞭解,知道該怎麼去訓練騎兵。
李元吉早已算好了騎兵的數量,他準備了三萬張反曲弓,兩萬套新式的馬鞍與馬掌,但在此之前,他並沒有拿出來,直到從三部手中要來戰馬裝備給他的部下以後纔拿了出來。
李元吉下令藉助北上行軍的機會訓練那些剛剛騎上戰馬的騎兵,希望用這近千里的路程來磨練他們。
但現實卻並不如想象的那麼好,隨着北上時間的增加,騎兵一個接着一個的倒下,清一色的凍傷。
草原上尚未完全融化的積雪,成了士兵們當下的首要敵人。
“每日正午訓練,其他時候牽着馬走!”李元吉也知道不能再訓練了,士兵們會受不了的,這裡的鬼天氣,連他自己都快受不了了。
接近三月,積雪都還沒有完全融化,還時不時的會出現一片泥濘的路面,這一戰,遠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現在的確不是最佳的征戰時間。
“殿下,右軍來人了!”整個人裹的像個糉子似的瞭望兵,一個人孤苦伶仃的站在十米高的瞭望臺上,整個人止不住的顫抖着朝着下方的李元吉通報道:“是右將軍!右將軍親自過來了!”
瞭望臺很簡單,幾根粗大的木棍將四臺馬車聯繫在一起,形成一個巨大的底座,幾根小腿粗的棍子豎着固定在四臺馬車上,然後做成一個類似巢車的十米高臺,只要四輛馬車不分開,高臺就不會存在危險。
十米,並不高,但在這裡卻能夠看到幾十裡以外的動靜,當然,有些地方是看不到的。
關於右將軍這個職位到底是怎麼來的?張公瑾並沒有心思去考究,一張老臉被凍的通紅,口中直冒白氣,雙手恨不能塞進衣服內取暖。
臉上盡是擔憂的張公瑾直入中軍,來到李元吉面前雙手拱拳:“殿下,不能再北進了!”
“本王許你帥本部兵馬退回豐州!”懶的跟他多說,李元吉面色不善道。
“非是末將膽怯,我軍以入草原數日,後勤越拉越遠,這裡又是白茫茫的一片,除了這些雪水以外,什麼東西也沒有,戰馬的糧草不足以應付,將士們更沒有禦寒的衣物,白天還稍微好一些,夜間根本無法休息,再走下去,後勤跟不上來,可就要壞大事了。”張公瑾一臉嚴禁的懇求着。
行軍打仗,必先計算糧草,出城之時,李元吉只讓各部自己攜帶了五日的糧草,身後跟了一支輜重隊,但前天補充了糧草之後,便讓輜重隊返回了豐州。
而如今兩天已過,他們手中僅剩下不足五日的糧草,現在回去還剛好,再往前走的話,想回都回不去。
“糧草突厥人那裡多的是!”李元吉淡淡的回了句,輕輕的瞥了眼張公瑾,他爲自己說過好話,自己能活到現在,有他的一份功勞,但這裡是戰場,他也是自己的敵人,微微眯着眼睛道:“要麼你自己率部返回豐州,要麼就跟着走,本王不想再聽到第三個選擇。”
後軍的李靖看着張公瑾前往中軍,又孤獨的一人離開,無奈的搖了搖頭,深嘆口氣:“哎,若是能聽你的,他就不是齊王了!”
……
“來了……來了……”一名突厥斥候滿臉疲憊的奔跑入王帳,一路上高聲的喊着。
“到哪了?”頡利可汗立即站了起來,關切的問着。
“距離牙帳只剩不到三日的距離,他們快追上鉢苾部了,只剩不到一日的距離。”斥候說道。
“怎麼會這麼快?鉢苾他想幹什麼?”頡利可汗大驚,鉢苾就是突利可汗的名字,自從突利可汗自請廢除可汗之位,頡利便下令對他只能稱呼鉢苾,以此來彰顯自己的正統。
鉢苾部雖然實力不強,但能跟自己抗衡那麼多年,自然也不會是什麼白癡選手,難道他不知道要儘快回到牙帳,然後好統一部署嗎?
“鉢苾部撤出豐州的時候丟了大量糧草,斥候路過的時候發現他們的戰馬都快站不穩了,勇士們也沒有一點的戰意。”斥候將自己看到的情況如實的彙報出來。
“這個蠢貨……”聽到鉢苾竟然丟了大量的糧草,頡利氣的恨不能一刀砍了那貨,這不是資敵呢嗎?
“唐軍有多少人馬?”依舊是那位不怎麼說話的老者,若是不去關注,他就跟個路人甲沒什麼區別,但只要他一開口,就必然能夠左右頡利可汗的決定。
“差不多有六七萬那麼多!”斥候再次回想了下看到的場面,確定道。
“六七萬?你確定?”頡利愕然一愣,這怎麼跟情報不一樣呢?
“確定,就是六七萬,騎兵不多,以步兵居多。”
“這裡面有詐!”頡利下意識道,轉頭看向老者:“額吉力,你覺得呢?”
老者同樣眉頭緊皺,思索了片刻,緩緩道:“若是六七萬騎兵倒還合理,可步兵居多,唐軍僅憑這麼點兵力又怎麼敢深入草原?除非他們有必勝的把握,可步兵打咱們的騎兵,他們又怎麼可能打的過?能保住自己就算不錯了。”
“步兵爲誘餌,引誘我們前去攻擊,然後托住我們,附近必定還有數萬騎兵尾隨,一旦雙方交戰,騎兵便迅速出現,內外夾擊,一舉擊潰我們。”頡利可汗下意識的說道,後背瞬間被汗水打溼。
李元吉絕對乾的出來這種事,之前在渭北的時候,他就經歷過這種情況,而李元吉的用兵手段,也更是讓頡利可汗感覺到了絕望。
頡利可汗畢竟是突厥的大可汗,也不是什麼傻子,想到了這種可能,幾乎是同一時間內,也想出了應對的策略,連忙吩咐道:“送些糧草給鉢苾,讓他們就地反擊,圍攻唐軍,本可汗親率部衆隨後便到,此番定要將李元吉留下來。”
……
牙帳以北數百里,一直數十萬人規模的軍隊正在緩緩的前進着,前面的是軍隊,後面的是大羣大羣的牛羊,天寒地凍,時常有牛羊被凍死的情況發生。
魏刀身穿部落的傳統服飾,就是用獸皮做成的衣服,雖然樣子不好看,但禦寒效果卻不錯,雖然依舊是有些冷,但卻沒有覺得刺骨。
“可汗準備何時動手?”這幾日魏刀像是被隔離了似的,根本見不到夷男的影子,今日部落出兵南下,魏刀這才見到了夷男,急忙上前追問道。
“什麼時候該動手,本可汗心中自然有數,唐使就不必操心了。”夷男滿臉淡定的回了句,對於魏刀的催促,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齊王出兵北上已有數日之久,算時間也差不多到了牙帳附近,可汗難道是打算等到齊王勝算已定的時候在出手嗎?”魏刀心中有些急躁道,夷男先前答應的很痛快,但這些時日卻總是推三阻四的,讓魏刀察覺到情況似乎有些不妙。
“本可汗說過,什麼時候該動手,本可汗心中有數。”夷男目露鄙夷的看了眼魏刀,繼續說:“本可汗若是聽了你的,現在還能這麼安穩的南下嗎?你們漢人不是有句話叫打草驚蛇嗎?”
可惡的夷男……
魏刀心中恨的牙癢癢,的確,夷男沒有聽從自己的催促提前出兵,隨後不久便等來了頡利可汗的調令,調夷男率部南下牙帳準備打仗,這才避免了提前暴露的可能。
但是夷男的這幅態度,卻讓魏刀很擔憂。
這貨擺明了就是想漁翁得利的,所以這一路上是能走多慢就走多慢,能兩天走完的路,不用個三四天絕對走不完。
按照這個速度,等他們到了牙帳的時候,戰事基本上也就差不多結束了,這個時候養精蓄銳已久的夷男部,到了那裡能幹啥?自然是趁火打劫,大撈功勞戰利品,順便追擊一下頡利殘部。
到了那個時候,牙帳附近的幾支部隊,將沒有人是夷男部的對手,他完全可以消滅任何一個勢力。
似乎是看到了後果的魏刀,心中透漏着一絲絕望與不甘,幾息之後,魏刀心中一橫,緊咬牙關道:“齊王殿下的口諭是,若是可汗三月十五之前沒有動手,那就不要動手了,殿下會調其他的部隊前來接替可汗的任務。”
夷男心中一驚,極其厭惡的看向魏刀:“你這是在逼本可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