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全國百姓爲了降低課賦一事而歡慶的時候。
長安城中,卻是烏雲密佈。
一掃之前的好心情,爲此,李元吉甚至大發雷霆,並親自召集了數位大臣,以及涉及此事的相關人員。
面前擺着的,是一大堆的黃金。
爲了方便運輸存儲,黃金並沒有打造成金元寶的形狀,而是以金條的形狀面世,且最低重量也是五兩,再往上還有十兩重量。
兩隻托盤上,分別放着數量相等的黃金,說多也多,說不多也不多,兩邊加起來,一共三百多兩黃金,其價值更是高達六百多貫。
假幣,早晚會出現,任何一個時代都無法避免假幣的出現,即便是採用了更多更先進的技術,也總有人會模仿的比較像。
況且以金銀爲貨幣,其防僞性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只要材質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一百多兩黃金的假幣,或者被稱之爲私幣更爲合適一些,這讓李元吉心中很是不爽。
若是單個少量的出現,倒也不會引起朝廷的注意,可一次性出現了一百多兩,那也就意味着,有人在批量製造私幣,並且流入市場。
私幣的流通,對於整個社會經濟來說影響並不大,因爲那畢竟是真金白銀,私幣也好,官幣也好,都是要流通的,商人們並不會吃虧,百姓也同樣不會吃虧。
但最大的問題在於,吃虧的是朝廷,若是不能打掉這些私幣的源頭,那就等於是朝廷再給某些人打工。
在召集大臣的同時,李元吉並沒有急着去詢問緣由,而是在腦子裡不斷的思考着,該如何去杜絕,打擊這些私幣。
金銀的兌率,是戶部按照當下市場的價格來制定的,就算是有些誤差,但也完全在接受範圍之內,至少不會出現大範圍的將金子或銀子融化掉築器賣高價的現象。
可若想制止私幣的出現,其難度有多大?這一點李元吉幾乎可以想象到。
大批量的還好,家庭作坊式的小規模製造,自己根本無從下手,人家院門一關,一次製造個一二十兩,自己連知道消息都有些困難,更不要提去打擊他們。
“說說情況吧!”瞅着大臣來的差不多了,李元吉有些沉悶的吩咐了句。
“諾!”羅塵畢恭畢敬的應了聲,“這些私幣是昨日錢莊發現的,起初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也沒有太過在意,不過在當晚盤點的時候,店員留了個心眼,結果便發現了其中的貓膩。
朝廷髮型的金、銀都有特殊的記號以及一整套的流程,而且層層把關,中間出錯的可能性幾乎爲零。
正規的金、銀背面刻有重量數字,鑄造年份,鑄造地點代號,以及刻印官員代號。所有的金、銀貨幣背後的內容,只有重量與年份有可能重複,或者是同一地點,同一批次,同一官員刻印。
所以這些也是錢莊用來分辨真僞的主要途徑之一,不過這次錢莊真的是出現了紕漏,結果忽視了這麼嚴重的問題。
這批金子的背後,竟然刻着不同地區的代號,和官員代號,加上其製作稍顯粗糙……”
大臣們這才明白皇帝讓他們過來的原因,原本還以爲皇帝發財了要發賞錢呢,結果沒想到竟然是有人私鑄貨幣。
私鑄貨幣,那可是重罪,情況惡劣的甚至要誅族的,當然,數額達到一定數量的時候,砍頭是跑不掉的,但最好的結果也是打爲奴隸,發配邊疆。
“金子是真的嗎?”房玄齡覺得這事有些小題大做。
不是不重要,而是大臣們太忙,沒時間去管這個事,但也不能不管,儘早確定下來,然後大家各幹各的,誰也別耽誤誰的時間。
“是真的,純度也沒有問題。”羅塵點了點頭,來之前他已經問清楚了,不然以一個外人的身份,怎麼可能知道這些東西?
“陛下,既然這些黃金是真的,那朝廷的損失其實也不大,可將這些私鑄黃金收回,統一融化重鑄,另外再讓刑部派人調查就好了。”房玄齡朝着李元吉建議道,意思很明顯,這是讓刑部慢慢查就行了,大家都挺忙的。
“若是這些黃金的來源有問題呢?”李元吉微微眯着眼睛問道。
如果真像房玄齡說的那樣,自己也不會這麼上心,可問題並不僅僅只是表面那麼簡單。
“來源有問題?”房玄齡一愣。
“是這樣,現在金飾價格基本與黃金兌換白銀等價格持平,即便有人想要藉此牟利,那也是想辦法來錢莊兌換黃金,然後拿去融了打造飾品,現在的情況則剛好反過來,能拿出這麼多飾品的,完全可以直接拿去交易,獲取的利益未必會小,而將其融化,在私鑄成貨幣,其中的成本固然不說,爲了那麼點蠅頭小利,落個滿門抄斬,反正在我看來是很不划算的。”羅塵連忙提醒着。
房玄齡猛一拍腦門,感情自己進入誤區了。
之前只是覺得朝廷沒有虧什麼,所以也就沒打算下力氣追查,讓刑部那邊意思下就行了,若是能查到,自然最好,查不到朝廷也不虧。
這倒不是因爲他不盡職,而是實在太忙了,根本沒那個功夫。
羅塵這麼一提醒,房玄齡倒是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以前倒是有不少人利用這個差價來賺取利潤,甚至有人專以此爲生。
可他們的套路哪一個不是將銅錢融化掉來鑄造飾品獲取差價?還沒見過有哪個拿飾品融化掉來鑄造銅錢的呢。
當然,說沒有那是瞎話,肯定是有的,而且還有不少。
但那些都有一個共同點,那些飾品見不得光,只能少賺一些儘快出手。
“陛下是覺得這些黃金可能是從那裡出來的?”房玄齡指了指地下。
“朕覺得很有可能!”李元吉點了點頭,什麼地方出來的東西見不得光?墓穴中的陪葬品。
陪葬品中分爲兩種,一種是日常生活用的,這些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摸金校尉們將其拿出來以後,可以直接脫手。
但另一種就有些特殊了,是專爲死人打造的陪葬品,這些物品被統一稱之爲冥器。
而普通的陪葬品別人看不出來,可若是冥器,大家一眼就能瞧出來,誰會有膽量去買個冥器放在家裡?
特別是在這個封建迷信盛行的古代,凡是跟死人有關係的,人人都恨不得離的遠遠的,根本不會去觸碰他們的東西。
所以,摸金校尉們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也很簡單,將其融化,打造成新的飾品,或者直接打造成錢幣花掉。
兩者各有各的好處,打造成飾品出手更爲穩妥,不易被人發現,而打造成錢幣,那可就涉及到另一項罪名了。
“這事可不太好查,那羣地老鼠們來無影去無蹤的,警惕性可是不低。”張亮調任鄯善道行軍總管之後,幾年內連升幾級的張行成由刑部侍郎接任刑部尚書一職,入內閣。
張行成不說深得李元吉的信任,但能力還是不錯的,之前世家鎮州放貸一事,刑部派去的官員就是張行成,也正是那件事情之後,才讓張行成上了李元吉的尚書名單。
有前途,對皇帝也算是有些瞭解,忙碌公務之時,張行成也更是將自己埋在書籍中去學習,去補充自己。
不求做到事事皆懂,但至少也要事事皆知。
張行成的牢騷之言,倒是讓李元吉眉頭緊皺,這羣摸金校尉們,哪一個不是猴精猴精的?指望他們像某些二代那樣招搖過市一般的炫耀?沒門。
幹這一行的,不能說所有人都是活不下去的,起碼有一大部分是這樣,沒什麼拿出手的能力,只能靠這個吃飯。
但這羣人最大的特點就是低調,不是說他們作案低調,是得手之後的低調。
如果不抄家,就連鄰居也不敢相信他們會幹這個。
至於錢,這個就別想了,幾乎可以預料到他們手裡不會有幾個錢。
“不過也不是不可以查,只是難度會稍微大一些,也需要其他衙門的配合。”張行成想了會兒,雖然不太靠譜,但總好過無動於衷。
不僅僅只是皇帝,連他們這些高官大臣們對這些地老鼠也是痛恨的很。
沒什麼原因,因爲在那些人眼裡,他們都是有錢人,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死了以後陪葬品也肯定很豐厚,抓他們,不是爲了解恨,而是爲了不讓他們日後去翻自己的墓穴。
“那就去查,一羣見不得光的地老鼠而已!”李元吉異常堅定的吩咐着。
不是因爲自己是皇帝,也不是爲了保住自己死後墓穴裡的陪葬品什麼的,哪怕自己不是皇帝,就是個普通的百姓,死後也不希望有人去挖開自己的墓穴,而且那些地老鼠們也根本沒有什麼職業道德可言,他們採取的,往往是暴力式的手段,造的結實點,甚至能用炸藥去轟開,根本不會去顧忌什麼後果。
雖然這種行爲是無法改變的,想要改變也只有一個辦法,薄葬。
“陛下……”馬五小心翼翼的靠上前來,臉色有些難看的低聲說了幾句。
‘轟……’
聽完整個消息,李元吉瞬間一愣,旋即是更大的憤怒,一手將案臺上全部的黃金推倒在地。
“朕必滅你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