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的元陵被選擇在長安東北方向約五十里處的新豐縣。
新豐縣的歷史幾乎與長安相同,相傳上古女蝸即興於此,商爲麗國,周爲驪戎國,秦設芷陽縣,後改爲驪縣,西漢新設新豐縣,改芷陽縣爲霸陵縣,西晉時期重改新豐縣,途中又經歷了很多次改動,但新豐縣這個名字被一直沿用了下來。
新豐縣,有些陌生,有些遙遠,但看着繪製的各州縣地圖,李元吉卻是一眼認出了新豐縣在未來被改爲什麼名字。
因城東有臨河,城西有潼河,故宋朝時期,改爲臨潼。
這裡不僅有華清池,有驪山,還有後世註明的秦始皇陵。
當然,經過近千年的時間,如今已經沒有人可以找到秦始皇陵的具體位置,就算是去過兵馬俑,李元吉也找不到。
但這並不妨礙他將自己的皇陵設置在此地,李淵的獻陵設置於三原縣,雖以退位,但人還在,又有太上皇的光環加成,所以無論是李世民當政,還是現如今的李元吉當政,獻陵的建設一直沒有停止過。
而李世民的昭陵設置於禮泉縣,可以說是帝王中比較悽慘的之一了,登基僅僅兩年不到就完蛋,昭陵很多建設沒有完工,甚至纔剛剛開始就不得不封土結束工程。
元陵的位置不是李元吉親自選的,選這個位置的,不是別人,正是曾先於長安告誡李世民,後又跑去鎮州,甚至還給馬周也算了一卦的袁天罡。
李元吉曾經來看過這裡,背靠驪山,面前便是輸條大河,山清水秀,無論是風景,亦或者是風.水,感覺都還不錯。
只是李元吉並不打算將自己的元陵工程搞的太浩蕩,自己才二十來歲,沒那個必要。
加上各種先進工具的投入使用,並不是說人越多,進度就越快。
而修建皇陵又不是蓋房子,什麼時候建好什麼時候算完,皇陵的修建,是自皇帝登基開始算起,一直到皇帝駕崩纔算結束。
規矩是這麼說,但大多數情況,皇帝駕崩以後,工程也會繼續下去,只是將目前手中的工程建造完成這纔算是收工。
當然,繼續與否,要看接任皇帝的意見,他若不願,就只能撤出工匠直接封陵。
如果不是做了皇帝,李元吉怕是也不會了解到,民間傳說修建皇陵的工匠並不會被留在皇陵中。
當然,也有人留在裡面的,但那都是自願的守靈人,都是皇帝生前最信任,也對皇帝最忠心的人,多爲貼身太監之類的。
他們的位置就是在帝陵核心的最外圍,封土前會給他們留下一些美酒美食,大多數裡面都摻着劇毒,避免他們在裡面被活活餓死。
除了這部分人,餘下的工匠,他們的命運雖然不用去陪葬,但也好不到哪去。
這些人會被專門看管起來,不準與外界接觸,子孫後代也會繼承他們的手藝,一代又一代的修建着皇陵,直到王朝的坍塌,他們纔會有機會獲得新生。
失去自由,對於他們來說並非壞事,起碼安全,這輩子都可以生活的無憂無慮。
元陵只有工匠兩千餘人,這還是今年新增加了三百人,工程進度不快,這是個講究質量,而不講究速度的地方。
守陵官不僅負責着元陵的建設任務,還需要派人到四周去巡視,除此之外,守陵官還有權調動一支人數爲一千人的守陵軍,守陵軍設守陵將軍一人,統領一千人,職責與其他將軍一樣,凡是關於元陵的命令,他都要聽從,其他的命令,無視即可。
“宋保呢?”計劃是浩蕩的,行動卻是小心謹慎的,張亮帶着二十餘護衛先行來到了元陵,找了一圈,沒有見到守陵將軍宋保,便朝着守陵軍將士問着。
“將軍日前染了風寒,這會兒可能在歇息呢,尚書稍等片刻,卑職這便去喊宋將軍。”守陵軍將士臉色有些慌張。
“不必了,本尚書親自過去。”張亮擺了擺手,一臉嚴禁道:“帶路!”
到底是染了風寒?還是在偷懶?
這件事情其實是沒人會去追究的,建造皇陵的任務枯燥而又無聊,這裡根本沒有一點事情可以做,別說宋保這個守陵將軍,就是守陵軍士,每日的任務也就是看着工匠幹活,不讓他們偷工減料,或者留什麼後門之類的。
守陵將軍偷懶那是很正常的,只要皇陵不出問題,沒人會去追究,只要人還在皇陵,他想幹啥幹啥。
這是一種常態,但現在的情況卻不一樣。
沒人去管,那是因爲沒有出事,而現在出了事,不管宋保是真的染了風寒,還是在偷懶,身爲守陵將軍,這次他是跑不掉的。
守陵軍士很無奈,但面對着兵部尚書,他不敢不帶路。
帶着張亮等人來到了宋保的棲身之地,遠遠的便能聞到一股子酒味。
酒,是過年的時候朝廷發的,數量不多,算是犒勞這裡的工匠和將士,也不至於讓人喝醉。
只是看着現在這情況,宋保顯然是將那批酒扣了不少下來。
‘砰……’
臨近屋前,自有護衛上前一腳將房門踹開,屋內濃郁的酒香味更是瞬間撲了出來,隱隱的竟讓人有些難以適應。
屋子內很亂,一些吃剩下的酒菜,亂扔的酒罈子,一邊還擺放着數十壇未拆封的新酒。
至於宋保,則是醉醺醺的躺在牀上美美的睡着,鼻鼾聲響徹震天。
“抓起來!”看到這一幕,張亮多少有些心痛。
直到一盆冷水被潑在臉上,宋保這才清醒了過來,看着自己的處境,以及周圍這架勢,腦中僅有的那絲醉意也是瞬間的消散一空。
“尚書……卑職……”偷懶無罪,但是被抓着,那可就不好了,腦子裡飛速的旋轉着,想着應對之策。
“我且問你,守陵任務可做安排?守陵軍士可有離開?”張亮也確實沒心思去管那些,偷懶?怎麼算?扣酒?酒還在這裡呢,找個理由還是很容易的,況且那些都是小事,張亮急於調查清楚守陵軍的問題。
“做了……都安排好了,八百人分散整個元陵,一百人組成巡視隊,圍着整個元陵巡視,每日不定時巡視四次,日夜各兩次,一百人在營中輪休值備,近期倒是有些將士請假離開,不過都是一日的短假,入夜便以歸營,今日無人請假,全員都在。”宋保不由的鬆了口氣,還好自己把工作都安排給副手了,不然今個非得脫層皮不可。
張亮朝着一位護衛揮了揮手,又指着先前領路那軍士,“你去陵中將所有軍士全部叫來,把輪休值備的那一百人也叫來。”
宋保則是一臉的懵逼,自始至終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有心想問,但自己只是個最低級別的將軍,這也就是佔了守陵軍的光,不然最多也就是個校尉。
而對方呢?兵部尚書,內閣的大佬,左想右想,宋保還是覺得不多問了。
自己頂多也就是偷個懶,扣了點酒而已,工作上可是嚴厲的很。
不大會兒的功夫,守陵軍士開始緩緩的集結過來,營中休整的百人也出來了,而營外巡視的那百人隊伍,也鬆鬆垮垮的返回了營地,他們的任務最輕鬆,也最爽,每天就是騎着馬圍着元陵轉幾圈就完事,也不用站崗什麼的。
不過剛一回來,卻被喊着下馬站隊,衆人有些懵逼。
緊接着,大量的禁軍從外面開入元陵,就在守陵軍的面前,不僅接管了守陵軍的任務,而且人數還是守陵軍的一倍。
一時間,守陵軍人人心亂如麻,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看這架勢,在聯想自己等人被命令將武器放在那邊,現在顯然不是什麼好事。
“我再問你,元陵附近,守陵軍中,修建的工匠之中,近期有沒有異常的反應?”張亮再次問道。
“沒有啊……”宋保愣了下,有些猶豫的看着自己副手,見副手也搖頭表示沒有,這纔回應道。
“拿出今日請假的名冊,點人!”張亮不再多問,自己一個兵部尚書來管這些事情,說起來有些搞笑,但張亮卻不這麼認爲。
“尚書,這到底發生了何事啊?難道是因爲末將偷懶的緣故?可末將偷懶歸偷懶,將士們也沒偷懶啊……”宋保忍不住的爲自己辯解,今天這架勢,顯然是要將守陵軍一網打盡啊,自己倒是不怨,可將士們冤啊。
“何事?”張亮有些惱怒的看了眼,都這個時候了,他竟然什麼事情都不知道,這次牽連了他,還真是一點也不虧,“倘若查明此事與你有關,那就是掉頭的罪過……”
掉頭的罪過?
不僅宋保愣了,連下面的近千將士們也都愣在了那裡,掉頭的罪過,那得犯了多大的錯啊?
宋保平日在元陵幹了些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不滿的,有發牢騷的,也有無所謂的,可不管各人心態如何,好像都跟掉頭沒什麼聯繫啊,他做的那點事,也不至於會掉腦袋。
張亮並沒有嚇唬宋保,身爲守陵將軍,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就算最終查明此事與元陵無關,失察的罪名是跑不了的,少說也是個發配邊疆的命,倘若有關係,按照這次事情的嚴重情況,誅九族也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