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拿捏
提起李昀，陸培靜摸了摸手上的扳指，道：“殿下曉得她的身份？”
“應當不曉得，”陸毓衍想了想，又道，“殿下大概只知道，侄兒迫切想去鎮江，理一理案情。”
細長的眸子垂下來，良久，陸培靜道：“你別忘了，他終究是淑妃養大的。”
而陸培靜與淑妃，從來不是一路人。
陸培靜無兒無女，也沒有撫養別人的兒子，她如今已經不年輕了，想生下一兒半女，幾乎是癡人說夢。
這也是她能夠聖寵不斷，卻還在白皇后與淑妃娘娘的眼皮子底下過得舒舒坦坦的道理。
後宮之中，各方角力，陸培靜站得不偏不倚的。
陸毓衍是在替李昀做事，但他還不是李昀的門客、心腹，若是陸毓衍與李昀走得更近些，那在內廷之中，旁人就會把陸培靜與淑妃視作一路，到了那時候，白皇后與其他幾位四妃會如何反應？
陸培靜嘆息。
淑妃待李昀再好，那也不是親生母子，若有人生出挑撥之心，難保不會成功。
到了那時候，當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傅皇后去得早，但傅老太太一直在，又頗得聖上信賴和看重，連帶着蕭嫺的身份都比同樣官宦出身的姑娘們高上一頭，只傅皇后嫡嫡親的侄孫女這一點，她甚至能與鄉君、縣主比肩。
許嬤嬤這番手藝，比謝箏之前瞎搗鼓的，強多了。
陸培靜頷首。
“也就這幾日了。”陸毓衍道。
許是怕壽陽公主鬧得過了，白皇后才退讓一步，把宴席設在此處，好過讓公主去城外別莊。
謝箏捏着那燙金的帖子，心撲通撲通直跳。
謝箏硬着頭皮，剛說了從河裡撈起了宋玉瀾，就見長安公主匆匆過來。
壽陽公主看得漫不經心，突然道：“看着一個個都是人模一樣的，骨子裡倒是是人是鬼，我這雙眼睛，還真是看不明白。”
暮雨送他出去，於嬤嬤凝着他的背影，低聲問陸培靜道：“娘娘，蕭大姑娘身邊那一位，莫不是……”
壽陽公主原也是隨口一說，絲毫不在意蕭嫺的反應，反倒是仔仔細細打量謝箏：“這個就是出入府衙的丫鬟？”
世人都知道，林駙馬是長安公主自己挑的，只因那一手丹青，得了長安公主的心。
謝箏看在眼中，不由暗暗誇讚。
姑侄兩人說了會子話，陸培靜略略有些疲了，揉着眉心，道：“你先回去吧，菊花宴的事兒，我會拿捏的。”
陸毓衍起身告退。
陸培靜心事沉重，就像於嬤嬤說的，只要敢想，那這身份還真不難猜。
眼下突然得了一張，偏偏上頭還寫了讓出入府衙的丫鬟同往，蕭嫺讓淺禾喚了謝箏過來，把帖子拿給了她。
她今日穿着普通，只多戴了兩根銀簪，一切合着身份來。
壽陽公主哼了一聲，偏轉頭與蕭嫺道：“姐姐快及笄了吧？母后前幾日還在與底下人說，要給姐姐備及笄禮。”
心裡咯噔一聲，謝箏的沒有再往下說。
於嬤嬤恭謹道：“起先不敢想，後來琢磨來琢磨去……”
況且，幾位殿下年紀還輕，聖上龍體安康，此刻還不到表態站位的時候。
她的聲音不低，兩處隔得又不遠，那邊的公子們聽得一清二楚。
官場起伏動盪，陸培元的年紀和資歷，自然會比陸毓衍看得清楚，想得透徹。
壽陽公主往前走了幾步，道：“我們可不似那些公子們，能清楚知道外頭的事情，這案子原委，你給我們說一說，也好叫我們開開眼界，即便沒本事參透人心，好歹能盼着自個兒眼睛亮一些，莫要走了眼。”
應湛拉弓的手微微一顫，箭羽破空而去，依舊命中紅心。
應湛並幾位世家公子陪着六殿下射箭，貴女們由壽陽公主帶頭，穿過假山洞石，不遠不近看着那些拉弓之人。
她從前在京裡時，與幾位公主也算相熟。
壽陽公主請的人不多。
謝箏自個兒對着鏡子看過，與她未上妝時相比，的確大有不同。
許嬤嬤幫着她抹了臉，膚色看起來微微泛黃，而上揚又靈動的鳳眼在眼尾處整體往下拉，讓眼型垂下來。
陸培靜思及此處，道：“兄長什麼時候回京？”
“娘娘也別憂思過重，”於嬤嬤寬慰道，“奴婢是瞭解公子性情，又聽他與娘娘說的話，這才大着膽子猜了一回，旁人未必會往這上頭想，畢竟，那案卷上寫得明明白白的，生與死，是尋常人思緒越不過的。”
另一廂，蕭嫺接到壽陽公主帖子時，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
壽陽公主的宴席設在禁宮北邊的御花園，與東西十二宮隔了一整個宮牆，前些年皇太妃在這裡頤養，如今空閒着，嬪妃公主們想逛園子，偶爾會來這裡走動。
陸培靜頷首，這些事情，她少不得要跟陸培元商量。
壽陽公主自然也看見了長安，冷聲道：“怎麼不繼續說了？”
有那麼一瞬，謝箏甚至在想，今日這一局，壽陽公主是要挑應湛的刺，還是要落長安公主的顏面？
公主此次是衝着應湛來的，沒有哪個會蠢到跳出來惹是生非。
出京前，她去過幾回公主的宴席，回京之後，許是淡出貴女圈的關係，這種帖子倒是少了許多。
便是平素心裡有一番高下的，當着壽陽公主的面，今日都老實極了。
蕭嫺趕忙口稱惶恐。
謝箏跟着蕭嫺到了宮門外。
謝箏垂着頭，上前見了禮。
聖上幾個成人的兒子裡，李昀絕不是最出衆的那一人。
“猜出來了？”陸培靜輕聲笑了笑。
這話說得實在不客氣，謝箏不想接，但又不能不接。
“看我笑話，你很高興？”長安公主冷笑一聲，一把扣住壽陽公主的手腕，使勁拖她走，“在這裡問個丫鬟做什麼？皇妹跟着姐姐我去衙門裡，把那幾個瘦馬、樂伶都提出來，你仔細問問？是了，秦駿還沒砍頭呢，不如你去問他？”
壽陽公主被拉扯了兩步，貴女這兒一時有些亂，六殿下看着狀況不好，快步要過來。
蕭嫺退開兩步，突然感覺到身邊的一位嬤嬤對着她的腳踝擡了擡下顎，她心領神會，趁亂哎呦一聲摔坐在地上。
謝箏看得清楚，反應也快，伸手去拉蕭嫺，故意腳下一撮，一併摔作一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