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面露難色,如果真如維應所言,剛纔的妙齡女子是代王的宮女的話,自己今夜冒險送出城外那就等於是找死啊。如果被現,不光是自己會被牽連,自己的家族正好是給了皇家打擊壓制的口舌,那時整個家族就將會迎來滅頂之災了。
“雅柔不可胡鬧,萬萬不可爲難侯爺。”維應替一臉尷尬的王景解圍。
其實維應也知道,雅柔所說的辦法,跟剛纔王景提的殺人滅口的辦法,都需要一個前提條件,那就是代王不知道他的宮女被自己劫持了。
如果這個條件不成熟,無論是連夜送出還是殺人滅口,都是拔出蘿蔔帶出泥的下策,無論那一方被現,另外一方也絕逃不脫被法辦的命運。
“那該如何是好?難不成就坐在這裡等代王找上門來要人?然後對我們一一問罪?”雅柔不滿的抱怨:“現在也沒辦法把人放了,放了等於放虎歸山。”
維應被雅柔的話逗笑了,本以爲這是爲龜茲,又找到了一個可以複製大唐刺繡等物品的匠人,沒想到現在卻變成了燙手山芋,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
琢磨了一會兒維應開口說道:“雅柔,讓那兩個婦人好生照看,萬萬不可打罵。現在看來,我們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維應掃視一眼,見兩人都望着自己,於是老謀深算的堅定說道:“現在看來只能以最快的時間去探探代王的口風,探探他對宮女失蹤的態度,以及手裡掌握了多少線索,然後再視情況來做打算。”
王景也不傻,自然知道這要試探的活兒只能是自己去,雅柔跟維應貿然去都容易引起別人懷疑他們的居心。
“那我以什麼藉口去接近代王?”王景問道。
維應看他一眼,然後對着雅柔說道:“慈恩寺還留有一對玲瓏塔,前些日子代王在皇宮摔碎了,我們使臣進獻給大唐皇帝陛下的玲瓏塔,你明日一早就拿一對玲瓏塔去看望代王。”
“不行。”雅柔斷然否決道:“就算十個宮女也不抵那一座玲瓏塔值錢,換成其他東西,維應大師您難道不知道,這玲瓏塔可是隻有波斯跟龜茲兩國纔有能力做出來?而且這幾百上千座玲瓏塔裡,才能夠找到如此完美無缺的一對,這一下子四座都送給了大唐皇家,太不值了。”
維應向氣沖沖的雅柔搖搖手,示意她安靜下來,緩緩說道:“大唐皇家富裕,任何寶物恐怕都不入這代王的法眼,拿其他東西恐怕無法打動代王,很有可能白跑一趟。重要的是,這代王出宮乃是因爲打碎了玲瓏塔,所以才跑出來逃避罪責的。只有讓他拿到了一對新玲瓏塔,纔有可能讓代王第一時間回宮向陛下交代贖罪,如此,丟失宮女一事兒,對代王恐怕也就不那麼迫切了,甚至會被代王拋在腦後而不顧……。”
“嗯,況且一個小小的宮女,恐怕還不值得皇家對她如此看重,只要代王不再追究宮女,那麼我們也就都全部安全了,維應大師可是此意?”王景連連讚歎,這可是一石二鳥之計啊,既能探得代王對失去宮女掌握了多少線索,也能用玲瓏塔打消代王尋找宮女的念頭,甚至說不好還能攀上代王這根高枝。
畢竟,在他們看來,玲瓏塔可是比一個宮女要受代王重視的多了,況且這玲瓏塔乃是代王的脈門,有了玲瓏塔,他纔可以安心無憂的回宮不是。
維應此時很感激前幾日蘭陵來慈恩寺聽他講解佛學,不然他也不會了解到代王無故出宮的緣由。
維應滿意的點點頭,王景也是笑意盎然,一臉輕鬆,只有雅柔還在爲慈恩寺的鎮寺之寶玲瓏塔感到心疼。
“那我應以什麼名義去見代王呢?”王景問道。
維應胸有成竹的淡淡道:“今日來慈恩寺路上冒犯代王一事自然是最好的理由,難道不是嗎?”
王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哈哈大笑道:“不錯,維應大師真乃諸葛再世,本侯昨日無意冒犯代王,所以今日特來賠罪,而且還帶來了代王最最想要的……哈哈。”
維應含蓄的拂鬚跟着輕笑兩聲,很自豪自己設定的全盤計劃。
第二日一大早,睡眼朦朧的代王被夏至搖醒,正站在睡榻上讓夏至幫他穿衣服。獵豹、驚蟄兩人匆匆走了進來。
“如何了?”李弘揉揉還未完全睜開的眼睛,身體隨着夏至的擺弄,搖搖晃晃的問道。
“回代王,奴婢無能,沒有辦法探到確切的消息,但有七成的把握白露就在慈恩寺。”驚蟄與獵豹雙雙跪地說道。
“怎麼是七成把握呢?什麼意思?”任由夏至幫他攏着頭,果斷的靠在夏至懷裡,在睡榻上坐下問道。
“王景跟隨維應進了慈恩寺一個小院,打量那院落不像是大和尚們生活起居的佈局,倒像是女子的住所,由於防衛比較森嚴,暗哨較多,奴婢兩人實在是無法毫無察覺的靠近,但在最後他們散席前聽到了今日王景要來拜訪您,給您賠罪。”驚蟄低頭說道。
“給我賠罪?”李弘不等夏至幫他穿上鞋和襪子,光着小腳丫走在地板上疑問道。
“是,奴婢沒有能夠聽的太清楚,好像是要來探探代王您知道多少線索。”獵豹接着說道。
“哦,那看來十有**白露是在慈恩寺了,知道是何人劫持白露嗎?”李弘玩味兒着慈恩寺爲何要劫持白露。
“應該是慈恩寺院裡的那位女子,具體身份無法查清楚。”
“好吧,那就再等等吧,你倆繼續去盯着慈恩寺,看見可疑的東西立刻跟上,萬不得已時,可強行打開檢查從慈恩寺運送出來的任何物品。”李弘想了下說道。
夏至終於抱着李弘把襪子跟鞋給他穿上,洗完臉後剛剛用完早膳,就有人來通報,說有人拿着蘭陵公主的信物來見他。
李弘很奇怪,拖蘭陵的關係找自己?而且看樣子是蘭陵特意讓人家來找自己的,這是什麼意思?
示意門人讓來人在前廳等候,而他自己則是先告誡夏至:“告訴花孟,如果王景來了讓他先候着。”
李弘磨蹭了半天,小腦袋瓜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拖蘭陵的關係找自己的會是什麼人,於是搖着腦後的馬尾,晃晃悠悠的就往前廳行去。
來到前廳,只見芒種與小寒正站在那裡低頭不語,而廳裡四個人踞坐在兩側案几後方,李弘小腦袋探進去看了一眼,確定這幾人都不認識。
四人看見李弘的小腦瓜從門口探進來,急忙起身望向芒種與小寒,小寒跟芒種行禮道:“奴婢見過代王,蘭陵蕭氏求見您。”
“臣襄州刺史蕭守道、臣簡州司馬簫守規、臣門下省給事中蕭暉見過代王。”三人都是約莫三十上下年紀,齊齊對李弘行禮道。
“平身吧,不必多禮。”李弘走到廳中間說道。
幾人的來意不用說自己都能夠猜測到了,拿過蕭守道手裡蘭陵姑姑的信物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遍,隨手放在了案几上,然後在案几後面盤腿坐下。
這蘭陵姑姑也是,沒事兒給自己攬什麼活兒啊,還嫌自己母后打自己屁股打得少啊。自己第一次探望蕭淑妃,當日蕭淑妃在母后面前說的話,以母后的性格,恐怕很難讓蕭淑妃善了的,自己小小年紀雖然得寵,但這種求情的事情,恐怕母后還是不會聽他的意見吧。
何況關於義陽、高安兩人,母后已經是格外開恩了,因爲自己的緣故現在在宮裡依然是安然無憂。但想要救她們的母妃,李弘有點兒覺得這事兒不靠譜,何況蕭淑妃那日已經有求死之意了。
此時,另外一個未曾一言的女子見三人行禮後,這才緩緩輯道:“貧尼慧源見過代王。”
李弘起身行禮,這個時期僧道尼的社會地位還是挺高的,而且這蘭陵蕭氏好像出家有癮,還特別是女子,好幾個都是出家爲尼了,今日見的其中一個,李弘還是滿滿的好奇心,真想探究下她們爲什麼這麼熱衷於出家。
分賓主主客坐下後,蕭守道率先說道:“昨日臣剛剛進京述職,聽舍弟蕭暉所言,代王您最近常住宮外,所以一直想要拜訪代王卻苦無機會,今日正好臣兄弟三人與家姐相聚一起,便一同來拜訪代王,還望代王勿見怪臣等未提前求見。”
李弘拿着蘭陵的信物在案几上翻了翻,說道:“無妨,有這個東西就行,這比什麼都好使,只要不過分的話,我可以試試,但你要知道,我一個小小孩童,當初在宮中能夠做到的已經做了,想來你們都應該有所耳聞吧?”
四人齊齊一愣,沒想到李弘竟然開門見山,連客套話都省了,直接說出了他們來此的目的,而且話裡話外,雖然並未拒絕,但也沒有明確的答應,這讓四人感到很驚訝,如此年紀怎麼能夠說話如此圓滑老道,完全不像是一個孩童應該有的啊。
他們原本就是打算利用李弘年幼無邪,天真爛漫的性情來博取同情,仗着代王在陛下與皇后跟前受寵,仗着所謂的童言無忌,希望能夠爲宮中的妹妹求的一線生機。
現在看來,他們的一切計劃,顯然連實施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眼前的孩童直接給拒絕了。
“你們也別驚訝,也別怪我無情,當日在皇宮看望蕭淑妃捱了我母后一巴掌,現在想起來還隱隱作痛,弄的好幾天跟我母后都沒有怎麼說話,現在你們的來意自然就是在宮裡的蕭淑妃身上,我儘可能的做到此事善了。”李弘小手繼續翻着蘭陵的信物,這事兒蘭陵不好插手,便推給了自己。
但所有人卻不知道,包括自己的父皇都不知道,自己當初夥同父皇設計逃離皇宮,就是不想看到無法阻止的後宮爭鬥,在自己眼前血淋淋的生。更是不想看到,在自己跟前溫柔賢惠的母后,因爲要鞏固自己的皇后之位,而選擇了殘忍的方式,殺死了王皇后與蕭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