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鄉縣主李倩、裴守德夫婦,餘姚縣主李琳、慕容賓夫婦,四人在酒樓送走了狄仁傑,但四人的臉色並不好看。
狄仁傑在席間告訴了他們一個消息,那就是昨日青城山上的摘星觀、白雲觀已經被太子李弘封了,而權善才跟蘇宏暉則是因事兒直奔成都府。
但李倩等人,並沒有得到權善才、蘇宏暉回到成都府的消息,這讓她們在懷疑狄仁傑話語的同時,也不得不懷疑,權善才跟蘇宏暉去了哪裡?會不會是投靠了李弘?
四人走出酒樓,神情各自都很凝重,原本不打算驚動的人,此時此刻,面對此種形勢不太明朗的情景,也不得不前往成都府郊外的一座莊園內了。
成都府最有名望的人是誰?不是豪門顯貴、不是達官士族,而是這一佔地極廣,卻極爲神秘,府裡上上下下,行事都極爲低調的無名莊園。
李倩四人的馬車,在一條幽靜直道前便停了下來,石板鋪就的筆直路上,兩側俱是遮天蔽日的參天大樹,使得這一條路不算太寬的馬路,看起來極爲幽靜,特別是配上前方那一不算高大的硃紅色大門,使得這一條專門爲眼前府邸修建這條路,變得神秘以及威嚴起來。
莊園四周甚至都沒有其他人家,只有參天大樹與一條流過的河流,包圍着這一巨大的莊園。
四人緩緩走在三百多丈長的通幽馬路上,頭頂的樹枝已經連在了一起,偶有幾束陽光,從縱橫交錯的枝葉縫隙處,擠進了馬路上,習習涼風吹拂而過,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讓一切顯得都是那麼的詭異。
等到四人剛剛走到門口時,硃紅色的大門處的側門,恰好在此時打開,一位六十餘歲的門房,站在門口躬身請幾人入內。
四人對待門房同樣是態度客氣,連連道謝後,這才依次進入門內。
隨着門房在同樣幽靜、甚至是顯得毫無人氣的院落中穿梭,一座宏偉、華麗的樓閣,在繞過前面的山水屏後,便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裡。
“兩位縣主請,長公主已經等候多時了。”門房恭敬的說完後,便轉身自顧自的離開了,並未因爲他們恭敬的態度,顯得驕傲,也沒有因爲自己只是一個門房,而顯得自卑。
但李倩依然還是回頭,看着門房的背影說了一句:“有勞了”,然後這才與李琳互望一眼,往前方已經打開的門口走去。
房陵公主端坐在上方,看着李倩、李琳四人同時向她行禮,作爲當今陛下的姑姑,前兩年還曾被陛下邀請,前往九成宮避暑,所以在劍南道一地,房陵公主的威望,比起其他人可是要高出很多。
即便是越王李貞在世時,每次前來拜見自己,也得喊一聲皇姑。
“起來吧,隨便找地方坐下吧。”房陵公主身爲高祖李淵的第九女,在李世民爲帝時,其地位就因爲高祖的寵愛,也倍受李世民的照顧。
而到了當今陛下李治時期,房陵公主的恩寵依然不減,前兩年還被李治邀請,與皇后武媚一同前往九成宮避暑,而這也是她這兩年,最近一次前往長安了。
但即便是如此,在整個劍南道,從來沒有人敢於小瞧、或者是敢於怠慢她,加上她向來爲人處事低調,所以不論皇室宗親如何變遷,她依然還是那個,從李治永徽五年,由永嘉公主被李治改封爲房陵大長公主的皇室公主,其地位不降反升。
雖然是高祖李淵第九女,但不過才比皇帝李治大九歲,比皇后武媚也才大五歲,只是相比起李治跟武媚,這兩年越來越見年輕的容貌,房陵公主則是顯得要老態了許多。
皺紋已經明顯的刻畫在了臉上,頭髮也已經開始變得花白了起來,加上穿着向來樸素,使其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太。
“是不見了權善才跟蘇宏暉嗎?”不等剛剛坐穩的李倩說話,房陵公主率先問道。
“皇姑奶奶,是的,權善才跟蘇宏暉……。”李倩起身剛說一半,便被房陵公主制止了。
“大可不必擔憂,今日正好有下人前往你們去的酒樓,就聽到了你們的談話,想着你們說不準會過來,既然來了,就把心放回到肚子裡,一動不如一靜,弘兒既然到了成都府,自然是要折騰出一些風浪的,畢竟是我大唐的當今太子,而且這幾年又替陛下掌管着天下社稷。如果來到劍南道,不在官場上立立威,讓人們知道他的存在,豈不是白來一趟劍南道?巴蜀之地啊,向來皇家也看重,所以啊,有些事兒大可不必着急,也不必太過於往壞處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巴蜀之地固若金湯多年,陛下前年召我同他避暑,對巴蜀之地的安穩很滿意,天府之國雖然前往長安道艱路險,但朝廷向來把此地視爲江南水米之鄉後的第二糧倉,弘兒來此的用意啊,你們還需多多琢磨琢磨,先不要自己亂了陣腳,給了他人可趁之機。實在是沒辦法了,可以把糧倉一事兒緩緩,四大世家這些年也賺的盆滿鉢滿,你們的口袋,就是連我這老太太的口袋,都是裝滿了金子、銀子的,但咱們總不能爲了這些蠅頭小利,把身家性命搭上,跟細奴邏說一聲,讓他熬過這一陣子,弘兒來到了此地,你們還私下放糧給他們,豈不是讓弘兒也爲難?”
房陵公主嘮嘮叨叨的說了半天,中間沒有一個人敢於打斷她,哪怕是向來飛揚跋扈的李倩,此時在房陵公主的面前,也只有聆聽的份兒。
此時見房陵公主終於停了下來,於是李琳才小心謹慎的問道:“皇姑奶奶,李弘這次前來,孫兒覺得他像是衝我們而來。”
“當然是衝你們而來了,當年的含嘉倉、黎陽倉一事兒,已經讓弘兒快成了驚弓之鳥了,差一些延誤了安東戰事兒,這一次弘兒率領大軍經劍南道,誰人不知道他的目的是南詔跟真臘?調戲太平那小妮子,那是誰都敢幹的嗎?平日裡連弘兒都得讓她三分,被一個小國的王子調戲,真臘那王子不是給自己的父王招災惹禍嗎?”房陵公主手裡拿着李弘送給她的柺杖,雖然她這個年紀,還用不到這玩意兒,但因爲是李治所送,甚至是她暗示李治所送,所以自從回到成都府後,這跟柺杖便是杖不離手了,天天都得拿在手上。
裴守德雖然對房陵公主看似不偏不倚的話語不滿,但是面對這個真正的巴蜀之地的“大佬”,他就是連一絲絲不滿也不敢表露出來,只能是陪着笑容連連點頭。
而慕容賓則就不一樣了,加上他與房陵公主更加親近了一層的關係,於是當下開口問道:“皇姑奶奶,那您的意思,總不能讓我們任由太子宰割吧?如今權善才、蘇宏暉下落不明,如果反投靠李弘,我們就……。”
“弘兒能夠制服五姓七望,掃除李賢,又把我大唐江山社稷治理的如此有聲有色,啓是一常人所爲?權善才、蘇宏暉兩人,如果投靠弘兒,那不是往死路上走?這個時候權善才、蘇宏暉出現差錯纔是正常啊,說明弘兒開始行動了,那我們就不能再動了,多動多錯,把那些手裡的活兒,能推的就推了,摘星、白雲被封了就封了吧,我這也有一年多沒去過了,只是……看看溫柔那小丫頭如今在何處,把她得找回來。”房陵公主嘆了口氣,對於溫柔還是很上心,這可是她的心肝寶貝啊。
還想着等英王李哲娶了那趙靈兒後,把溫柔也給嫁過去呢,誰知道這李哲還真有本事兒,竟然說服了他父皇跟母后,把那什麼一個小小的參軍的女兒,竟然一同娶了過去,這讓她就不得不晚一些再把溫柔推到長安了。
而至於趙靈兒,則是她的皇妹常樂公主與趙瑰所生,雖然長得很漂亮,但那脾氣,怕是李哲應付不來的,如果把溫柔給送過去……好歹能夠壓制一下那趙靈兒的脾氣。
李倩聽着房陵公主的話語,自己在那裡若有所思的思來想去,見房陵公主不再說話後,才緩緩開口說道:“皇姑奶奶的意思是……我們可以讓李弘去掉我們一些勢力,讓他嚐到一些甜頭,把太子的臉面給足了他,這樣一來,不就可以保住我們了?”
“孺子可教也。”房陵公主看着李琳疑惑的眼神,解釋道:“看那壁虎了嗎?就在那玻璃瓶裡待着呢,特意爲你們而準備的。”
“沒明白。”李琳搖搖頭,她不喜歡灰褐色的壁虎,看起來讓人起雞皮疙瘩,而且還是一條斷了尾巴的。
“下人抓壁虎的時候呢,壁虎會爲了自保,把自己的半截尾巴留下而後逃生,所以你們看到的是一個少了半截尾巴,但依然生龍活虎,並未有性命之憂的壁虎。所以弘兒要是對我們不利的時候呢,我們也可以學着壁虎,斷掉我們的尾巴……。”
“權善才跟蘇宏暉?”裴守德一邊聽着房陵公主說話,一邊注視着下人拿到他們跟前,給他們看的玻璃瓶裡的壁虎,不自覺的說道。
“不錯。”房陵公主的聲音突然冷了幾分,讓原本就顯得有些陰暗的房間內,氣溫像是一下子又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