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仗行至豐寧時已是亥時,順治移駕豐寧行宮,山西戰報八百里加急從京都傳來消息,平地失守,壽陽折損兵將,盂縣周邊白蓮教根基原來越牢固,恐成爲下一個紅廟山。
與戰報一來進入行宮的還有鰲拜,順治已無法顧忌體面,劈頭蓋臉向鰲拜斥責道:“東面未嘗勝果,西側一敗塗地,之前你曾狂言,清剿白蓮寺就如這木蘭秋獮一般,朕在壩上秋獮,將士們在山西秋獮,可如今獵物已成爲滔天猛獸,朕倒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一句少有的中間爲摻雜咳嗽訓斥令鰲拜無法迴避,也曾未見皇上如此震怒,只好撲通跪地伏在地上說道:“皇上息怒,未曾想白蓮教內會有如此神人,傳聞能呼風喚雨,慣用奇招心計,此人從未在白蓮教內顯露過頭角,實爲偵查之誤呀。”
“全是些鬼話,即便是孔明在世也無這般能耐。”順治竟然說起髒話來。
“回皇上,坊間傳言那昭仁得了天降寶物,又有明光菩薩護身,所以白蓮教兵勇各個刀槍不入英勇無比。”
“這更鬼話,你是在爲自己的戰略失誤開脫!咳……咳,朕也有一塊天降的寶玉,爲何朕的將士就如此不堪一擊?”順治已經無法掩飾心中的不滿,就連天降寶物這等天大的秘密也說了出來,或許這震怒觸動了脾肺,咳嗽也是越來越厲害,每夜咳嗽不止,難以入眠。
“皇上保重龍體,臣有罪,願受責罰。”
“責罰絕不能免,但可戴罪立功,限你一個月內平了山西白蓮教,哪怕是踏平紅廟山、盂縣!”順治爲了王朝大局不得不犧牲局部。
“臣領旨,即可啓程井陘,不破娘子關願領責罰。”
“快去吧,待我回京之前收到你的捷報。”
“臣必不負皇上期望。”
當夜鰲拜領了幾名親信,從豐寧馬不停蹄先入京師,與兵部合了策略,便直接領了三萬拱衛京師精銳旗營將士直奔井陘。
盂縣,丑時。
趙離重新批了鎧甲,戰袍與汪驍引了六千將士向壽陽出發。臨行前常蟬子在盂縣南城牆爲二位將軍送行,並囑託到:“趙將軍自有破城之法,汪驍要聽從趙將軍調遣,不可莽撞,尤其是不可傷了城內百姓。我自領兵二萬緊隨二位將軍。”
三位相互行禮,開拔壽陽,六千將士中騎兵二千,其餘皆爲步兵或者弓弩手,倒是未見攻城的雲梯之類的器械。
常蟬子回內城軍營帥帳中,見敖騰已經清醒過來,正坐在帳中喝着軍醫熬製好的湯藥。
敖騰聽聞帳外有兵卒向軍師打招呼,便起身迎接,正行至帳中,蟬子已經進入。
“敖騰見過軍師。”敖騰施禮道。
“恩,年少就是好呀,這哪能看出來是中了一箭。”
“敖騰有罪,吃了敗仗,願領責罰。”
“何罪之有?俘獲一員大將,二百勇士及馬匹,只是還未請功而已。”常蟬子安慰道。
“軍師,汪驍等又領了任務,我這箭傷不不礙事,懇請軍師安排。”
“你定要出征,但不用征戰,只是騎在戰馬上指揮即可,這樣既振我軍心,也削了那賀春臨的氣勢。”
“謝軍師。”
“我已令各副將準備,寅時啓程,領兵二萬直撲太原,你仍未先鋒大將軍,龍飛爲左將軍。”
“如此一來城內兵將所剩無幾。軍師可有安排。”
“盂縣已是我等根基之地,即便是無兵無卒也無妨。還有一事,還未告知與你,我等只有三天時間取太原,如若三天未能攻下太原,便要退守盂縣,調遣兵將支援東線娘子關。”
三天?此去太原二百餘里最快也要半日,軍師三內之內攻下這要塞,幾乎不可能,敖騰心中默唸但知軍師自有妙招,也就未多問。
寅時已至,李龍飛只帶了一千騎兵趕來盂縣與軍師匯合。敖騰忍了微微的傷口疼痛,重新換了鎧甲準備征戰太原。未做過多的出征禮儀,常蟬子自己坐了馬車,敖騰裝作身體無恙,騎着戰馬尋着前陣趙離他們的行軍痕跡開始了或許是有史以來最短暫的出征。
二萬將士列爲三隊,把隊伍拉長了數公里,浩浩蕩蕩緊跟在一列疾馳馬車之後,馬車上常蟬子隨着馬車的顛簸左右晃動,神情卻是自若,閉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敖騰時不時皺幾下眉頭,因爲這傷口實在是經不起疾馳馬兒的顛簸。
趙離等於寅時到達壽陽,先前哨兵早已傳回消息,賀春臨自知不是對手,選擇閉而不戰,並加急密信告知太原。
趙離在未到達之前向汪驍說道:“等到了壽陽城,你只管去叫陣。”
“諾。”汪驍未問緣由,謹遵軍師吩咐,聽話便是。
先前已經在虎嘯營叫過兩次陣,這等事對他來說輕車熟路,變着花樣的叫罵,卻不見一兵一卒出城迎戰,只是城樓之上有一隊人穿着同樣的戰袍分不清誰是誰,在城牆上走動,走向城樓。
等這隊人羣走到城樓中央正對着汪驍時,城樓上有人喊話道:“黃毛小兒,我家將軍欲見趙離將軍,你可去速速稟報,引他前來,我家將軍有話問他。”
“趙將軍豈是爾等想見就能見的,先出來一位受死,再談見趙將軍的事。”汪驍記住了趙離的話只管叫陣,可沒工夫替他們傳話,不過這城樓的喊話聲音如此之大,相必身後的趙離也已經聽見了。
汪驍想的沒錯,趙離早已聽見城樓上的喊話,他非但沒有去見面的意思,而是藏在其二百追隨者中,做着在當時看來不是那麼光明磊落的勾當。
“黃毛小兒,你可知敖騰的箭傷?”城樓上又問。
“恩,我聖教忠勇大將軍確實被一支毫無力氣的箭傷了皮毛,我尋思着,爾等是不是僱傭了童子軍。”
“哈哈,黃毛小兒莫要撒謊,那一箭非死即重傷,怕是忠勇大將軍已入殮了吧。”
“你這賊子,我忠勇大將軍敖騰一個時辰後便到,到時候先削了你着臭嘴。爾等標榜自己爲大清,實則爲蠻夷韃虜而已,要不然怎會連我這爾等口中的黃毛小兒也不敢出來應戰。”汪驍繼續罵道。
城樓上喊話的人,被這蠻夷韃虜惹怒,正欲還罵,卻縮了回去,應是被藏在身後的上級叫了過去,城樓上又一次看不到任何人。
“哎,我說,不敢應戰,還不敢應罵嗎?”汪驍接着叫罵到。
等了許久才見城樓上又有了人,不過此時一下子多出六位來,穿着一樣,身高相仿。
而立在中間的一位喊道:“我乃賀春臨,今日不想與爾等交戰,只想與趙離將軍談幾句。後生還不速速回去稟報。”
汪驍正欲還口,一個強勁的箭蹦出弓弦的聲音從身後發出,未見任何箭的影子,卻聽見城牆角樓一側一聲慘叫,從角樓上跌落一個人來。
頓時城樓上六位着將軍戰袍的人慌亂起來,跑到角樓位置,不知是看那跌落的人是死了還是活着,還是確認角樓再無藏匿之人。
而就在他們慌亂的往下瞧着時,一支強勁的箭在此從白蓮教營**出,正中了其中一人胸膛,剩下五人見此慌亂的更厲害,全部掩藏起來,躲在城牆的牆體後面。
這角樓離白蓮教將士們的駐足之地少說也有八百米開外,這是何等功夫能保證射出的箭能行如此距離又能保證準性,雖然汪驍的箭術在白蓮教也是首屈一指,可此等技法他還是頭一次見。
連續射出兩支致命之箭,汪驍這才明白,這兩箭定是趙離將軍所射,早聽聞趙離箭術無敵,未曾想還能有如此用處,只不過這放冷箭之手法,恐是被人說是無恥。不過汪驍轉念一想,嗨,這戰場上怎能不死人,只不過是死的早晚不同,死法不同而已,如何死也就無所謂了。
汪驍正騎馬奔向角樓位置,確定一下跌落的人倒地有沒有死,不過此時城門突然打開,一羣騎馬的清軍蜂擁而來,口中還喊着:“休要再傷我將軍。”
汪驍見不是逞能的時候,便引了馬回了兵陣。而那羣清軍並未追趕汪驍,而是直奔角樓的位置,把掉落的人臺上戰馬拖回了壽陽城。
“趙將軍好箭法。”汪驍回到陣中見將軍正收拾他那張足有八百斤的弓。
趙離未接汪驍的奉承,而是說:“看來那中箭者必是賀春臨了。”
“將軍您是如何辨認出賀春臨就藏在角樓?與我對罵的六位可都穿着將軍戰袍?”
“雖是穿着將軍戰袍卻無將軍之威,賀春臨箭術雖是一般但詭計多端,怎會如此低級的僞裝。要不是你罵清軍爲韃虜,興許賀春臨不會把箭瞄準你,也就是這點變化,箭頭輕微的反光,讓我看到藏匿角樓亭中的射手。”
“謝將軍救命之恩。”
“汪將軍命大福大,不用謝我。莫再閒談,該去攻城了。”趙離已經收拾好那張強弓,交給隨從,向汪驍說道。
“如何攻城,將軍射死賀春臨,這羣賊人定是堅守不出,等待援軍。”
“少將軍,跟我來便是。不過記住,進城之後不得驚擾城內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