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手把楚紹齊的屍體鎖進冷藏室,那份屍檢報告是我從業以來第一次違揹我原則寫出的,說起來我算是瀆職,而且還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可我一點都沒有後悔。
屠夫因爲案件告破特意放了我和雲杜若一天假,不知道現在雲杜若怎麼樣了,比起我或許她更爲難,她向來公正嚴明對待案件黑白分明,要她撰寫一份和事實完全不符的報告,不用想都能猜到她會有多難。
“楚紹齊雖然被抓到,但是他的幕後還有一個控制他的人,這人非同小可,你千萬要小心。”韓煜一邊收拾店鋪一邊對我說。“控制楚紹齊的人確切來說纔是真正的主謀,這個人一天不抓到案件就不算真正告破,如果你和雲杜若的報告提交上去,那這案子就算是瞭解了,那這個幕後的人你打算怎麼辦?”
我坐在忘川小棧的門口抽菸,轉頭去看韓煜心不在焉地回答。
“走一步算一步,先把楚紹齊的事對付過去再說,就是不知道要雲杜若寫一份假的報告,她怎麼能寫的出來,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我看她應該很焦急,估計事情還挺麻煩。”韓煜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我一愣原以爲他會安慰我幾句,沒想到韓煜竟然雪上加霜,沒好氣地問。“你憑什麼就知道她現在很焦急。”
“我看見她臉上就寫着三個字。”韓煜瞟了我一眼很肯定地回答。
“什……什麼字?”我見他說的一本正經詫異地問。
“出事了!”
聲音是從我身後傳來,我轉過頭纔看見雲杜若竟然來了,難怪韓煜說她一臉焦急,如今雲杜若的臉上全是急切和慌亂。
“看,我沒說錯吧,就這三字。”韓煜一臉苦笑地問雲杜若。“又出什麼事了?”
“上車,回局裡姜局要見我們。”雲杜若一臉焦急地回答。
“見……見我們?”我和韓煜面面相覷對視一眼,看雲杜若的表情屠夫明明放假讓我們休息,又突然急着要見指定沒什麼好事。“到底出了什麼事?”
“楚紹齊的屍體不見了。”
……
回去的路上我們三人一言不發,楚紹齊的屍體在警局不翼而飛聽起來該有多荒謬,不過如果沒記錯,這已經不是楚紹齊屍體第一次不見了,在他死亡的時候屍體就失蹤過一次。
我現在倒不是太擔心楚紹齊的屍體,而是想着該如何對屠夫解釋這一切,何況屠夫指名道姓是要韓煜和我們一同前去的。
敲開屠夫辦公室的門,發現坐在裡面的並不只有屠夫一個人,一個穿便裝的女孩,應該叫女孩吧,年紀也就和雲杜若一樣大,長的挺標誌也屬於那種看一眼就很難忘記的女孩,五官精緻的無可挑剔,就是表情比我剛看見雲杜若的時候還要冷豔。
她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地看着我們進去的三人,如此輕鬆自如地坐在屠夫辦公室的人我還是頭一次見到。
屠夫戴着老花鏡看着手裡的一份報告,見我們進去頭也沒擡一下,直到過了很久才聲音冷冷地讀着手裡的那份報告。
韓煜,男,二十四歲,職業從事喪葬用品銷售……
屠夫讀到這裡才擡頭看我們,韓煜倒是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我和雲杜若下意識埋着頭,很清楚暴風雨即將來臨。
“到底還有多少事瞞着我?”屠夫的目光落在雲杜若的身上。
“姜局……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幫雲杜若解圍,讓她說謊比要她命還嚴重,而且還是牽涉到案件。
“沒問你,你的事過會再和你算。”屠夫瞟了我一眼冷冷地說。
“姜局,不是存心想隱瞞您,主意是我出的,和容彥還有韓煜沒關係,我隱瞞一些事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影響。”雲杜若抿着嘴態度很誠懇地說。
我和韓煜都看向雲杜若,主意明明是我出的,沒想到她居然攬到自己身上。屠夫冷冷一笑,“好的很啊,已經學會同仇敵愾了,是不是以爲法不責衆,不過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們,在我這兒你們這一套一點用都沒有。”
“姜局,找韓煜來查案是我的主意,因爲當時時間緊迫,而案件又比較特殊,按照常規手段偵破進展緩慢,剛好韓煜精通這方面的知識。”我往前走一步很歉意地說。“所以……”
“所以你就讓雲杜若撰寫一份面目全非的案件報告給我!”屠夫打斷了我的話,他關心的重點並沒在韓煜的身上,把一份報告重重的拍在桌上。“雲杜若才和你接觸幾天,她的秉性我太瞭解,讓她撰寫僞造的案件報告比要她命還難,她當然不會出這個主意,能想出來糊弄我的也只有你纔有這個膽子了。”
“這麼說這個案件的偵破全靠你了?”一直坐在沙發上的女孩突然說話,她是對着韓煜問的。
韓煜完全就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攤攤手不羈地笑着。
“也不算全靠我吧,都是容彥和雲杜若推斷出來的,我不過幫幫忙而已,非要說靠誰,我們三人都出力了。”
我寧願韓煜不要說話,屠夫還在氣頭上,我真怕韓煜把屠夫這火藥桶給點了,屠夫隨手又把另一份報告扔在我的面前,那是我寫的關於楚紹齊屍檢報告。
“你也真有膽子,教唆警務人員撰寫僞造案情報告不說,你身爲主檢法醫竟然敢寫假的屍檢報告,我算真沒看錯你,你倒是心思縝密聰明多才,呵呵,好的很啊。”
關於楚紹齊的事應該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何況我們已經達成共識對楚紹齊的真相絕口不提,而且楚紹齊的屍體已經失蹤,那爲什麼屠夫會知道?
“楚紹齊三年前因腦癌在泰國去世,後改名楚天啓進入警局,並藉助職務之便策劃並實施了一系列兇案,其目的是爲了給慕寒止復仇,楚紹齊屍體於昨晚從警局消失。”沙發上坐着的女的漫不經心地看着我們說。“關於楚紹齊行兇的過程我已經向姜局說過,你們提交的報告理論上說並沒偏差,不過你們刻意隱瞞了這一系列案件的關鍵,我來就是想聽聽你們爲什麼要這樣做?”
我們三人幾乎同時看向那女孩,表情震驚而疑惑,只有我們三人知道的秘密爲什麼這女孩會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到現在我們也不知道她的身份。
“她要聽什麼你們如實回答,如有半點隱瞞,你們按照瀆職罪處理。”屠夫一臉鐵青地看着我們。
“楚紹齊死後被人養屍,這事本來就匪夷所思,一具屍體是兇手估計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吧。”我見事情都被發現嘆了口氣理直氣壯地地說。
“我相信!”那女孩目光落在我身上淡淡一笑。“繼續說下去。”
“這案件涉及到的已經超過正常的範疇,有很多事是解釋不清楚的,不是我們想要隱瞞,而是擔心把真相公佈出去後所造成的影響或許遠比兇案本身更嚴重。”雲杜若抿着嘴態度很誠懇地說。
“你們僞造篡改案件報告以及屍檢報告,會導致什麼後果有沒有想過,楚紹齊不過是被人操控的兇手,你們的報告能讓這個案件完結,而幕後的人卻可以逍遙法外。”屠夫怒不可遏地問。
“我們考慮過這個問題,只是想暫時把楚紹齊的背景以及牽扯到的那些離奇事件的影響力降至最低,然後再想辦法找出幕後的人。”我埋着頭回答。
“我看已經沒這個必要了,你和雲杜若把手裡所有關於這一系列案件的資料和檔案向南宮怡移交吧。”屠夫也重重嘆了口氣,表情有些遺憾和無奈。“從今以後你們不能再接觸這個案件,更不能把這個案件所有相關的任何情況透露給任何人,這案子到此爲止。”
“移交?”我們三人都驚訝萬分,這才知道坐在沙發上的女孩名字叫南宮怡,我眉頭一皺大爲不解地問。“姜局,這案子一直是我們在偵破,雖然還沒找出幕後的人,可總算是有進展了,爲什麼要移交出去,而且您還沒告訴我們,她……她是誰,她又是幹什麼的?”
“這些你們不需要知道。”南宮怡很冷豔地一笑站起身。“總之一句話,從今往後你們再和這案件沒任何關係,知道的事最好爛在心裡,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
屠夫沒有說話,似乎在這個叫南宮怡的女人面前,屠夫的話一點分量都沒有。
“姜局那關於案情的報告是否入實地重寫?”雲杜若很歉意地問。
屠夫沒有回答雲杜若的話,而是看向南宮怡,好像在等她的意思,南宮怡搖了搖頭,把屠夫面前的那兩份並不詳實的報告整理好收起來。
“不需要了,這兩份報告就夠了。”
“可……可這兩份報告修改過,如果移交給你,按照這報告上去偵破案件會有誤區。”雲杜若很嚴謹地說。
“沒有什麼誤區,你們其實擔心的問題是對的,有些事不公佈比公佈出去要好的多。”南宮怡不以爲然地對我們笑了笑,漫不經心地說。“一個案件要的不過是兇手,看來你們已經找到這個人了,案件也暫時告一段落,至於這兇手是活人還是死人並不重要,外面只需要知道誰是兇手就足夠了。”
南宮怡說完和屠夫告辭後轉身離去,屠夫無力地嘆口氣,揉着額頭半天倒在椅子上一句話也沒說。
“姜局……您……您看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我怯生生地問,屠夫不是那種會輕易放棄的人,我相信他一定不會讓還沒結束的案件就這麼蓋棺定論。
屠夫好半天才從椅子上直起身,點燃一支菸深吸一口,在繚繞的煙霧中看着我們,聲音失望而冰冷地說。
交出證件和配槍,從今天開始你們無限期停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