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冰婉腳底的刺青同時也推翻了另一個我們之前的假設,關於請筆仙被邪靈附體在迷幻中自殺的假設。
我們證實聶冰婉刺青的含義,同時發生在403宿舍的自殺案就不再是突發性的,雖然我們都無法接受和相信,可事實顯示聶冰婉在四年前就籌劃這一切。
如果我們的想法還是錯誤的,那就是說聶冰婉腳底的刺青還有其他含義,但是這也未免太巧合,居然和她的死亡時間一致。
案件變得越來越離奇,繁瑣複雜的線索沒有絲毫的交集點,同時把案件本身也變得不合常理,李河君說聶冰婉之前都很正常,是在和喬可薇接觸後慢慢改變,在查案的過程中,因爲403宿舍的自殺案太過詭異,所以我們大部分時間和焦點都集中在聶冰婉和其他三名死者的身上,相比起來,在喬可薇身上花費的時間並不太多。
她是最後一個接觸四名死者的人,日記沒找到,聶冰婉的神秘男友也未確定是否存在,現在案件唯一的線索就只剩下喬可薇,我希望能從她的身上能找到一些突破口。
“喬可薇的情況比其他幾名死者要複雜些。”雲杜若下樓的時候跟着我們後面認真地說。“喬可薇的檔案記載她這個人也算中規中矩,在學業上比起另外幾名死者稍微差一些,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不過她性格很孤僻,走訪調查反饋顯示,周圍的同學和老師對她的評價沒有好壞之說,提的最多的是她的性格,很孤僻不合羣,多半時間是獨來獨往,即便和她自己寢室的同學也是泛泛之交,在學校裡沒有很知心的朋友。”
“既然是這樣,那爲什麼她會突然和403宿舍的人走的這麼近?”韓煜走在我身邊詫異地問。
“之前我詢問過死者的輔導員李河君,據他反映好像是聶冰婉主動和喬可薇接觸的,至於原因就不太清楚,不過根據喬可薇死前提到過,完不成請筆仙的人都要死……”我皺着眉頭若有所思地說。“我懷疑請筆仙的事是喬可薇教403宿舍的人,而當晚請筆仙的應該是五個人,她不知道爲什麼沒有出現。”
“走訪調查回來的消息也證實這一點,很多合德醫學院的學生都反映,喬可薇喜歡獨處,其實主要原因是同學大多都不願意和她接觸,因爲喬可薇信奉靈異之說。”雲杜若在身後漫不經心地說。“而且涉獵很廣,但大多是和靈異有關,比如星象、占卜、卡羅牌以及請筆仙之類學校明令禁止的東西,她都有涉及而且相當沉迷,久而久之同學都感覺她是一個怪人,私下都刻意在迴避她。”
“上次在樓頂天台,喬可薇自殺的時候我見她精神恍惚,目光遊離渙散,倒有些走火入魔的感覺。”韓煜聲音低沉地說。
“對了,在得知合德醫學院關於十九號大樓的傳聞後,溫近南說派出去的警員在同學和教師中求證關於這個傳聞的事,雖然大多都忌諱莫深,不過也有不少人提到,這些傳聞多出於喬可薇之口,她似乎很相信這些傳聞的真實性。”雲杜若走到我們前面回頭說。“學校爲此還單獨找過喬可薇談話,可收效並不明顯,喬可薇事後依舊我行我素,因爲並沒有明確違反校規,學校也拿她沒有辦法。”
“關於十九號大樓的傳聞我們已經證實是虛假的,蔣馨予一直沒有正面在學校中闢謠,我想她是因爲不想再提及那段往事,她更相信時間能沖淡一切。”我默默點點頭淡淡地說。“要是這麼說起來,喬可薇的行爲就太不可理喻,感覺有些妖言惑衆。”
太子忽然停了下來,手指停在念珠上,心如止水地看着我們,意味深長地說。
“我的想法剛好和你們相反,所謂事出有因,怕未必都是空穴來風,風吹旌旗飄,衆生不明是風動還是旗動,實則是心動,莫永元捨生取義也有三十多年,而蔣馨予一直想抹平這段往事帶來的衝擊,可適得其反這傳聞從未消散,凡事都有因果,喬可薇散佈傳聞是果,那因又何來?”
“你的意思是說,喬可薇散佈的這些未必都是假的?”我回頭看太子疑惑地說。“可是我們已經知道這些傳聞的來源,罪魁禍首不過是徐婉君,是她製造了一切。”
“無風不起浪。”太子走下來回頭看看我們身後的女生院,再慢慢環顧整個合德醫學院。“我總是無法看透這裡,感覺似乎還隱藏着其他的事……”
其實太子的這種感覺我也有,但又說不清楚,在樓下看見李河君送張秀蘭出去,旁邊的長椅上坐着一個老實巴交的中年男人,看穿着很簡樸,手中也抱着一大堆東西,目光呆滯一根接一根的抽菸,臉上蓄滿了皺紋看樣子是一個很本分的人。
李河君回來的時候我叫住他,指着那中年人問。
“這也是死者的家長嗎?”
“是喬可薇的父親,喬可薇家境不是太好,家在山裡知道喬可薇自殺的消息,因爲她母親身體不好,她父親馬不停蹄一個人來的,哎……”李河君默不作聲地點點頭,重重地嘆了口氣。“把喬可薇的遺物交給他後,就一直坐在那裡,我想他是不知道如何回去給喬可薇的母親說吧。”
當法醫這麼多年,也算見慣了生離死別的事,可見到那憔悴蒼老的男人心中莫名的傷感,他沒像張秀蘭那樣悲憤欲絕的痛哭,可是我相信此刻他的內心或許比張秀蘭還要悲傷,哀莫大於心死,他是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我想再瞭解一些關於喬可薇的情況,走了過去就坐在那男人的身邊,山裡人本分即便是喪女也知道分寸,見我坐下很拘謹地掐滅手中的煙,把身體往旁邊挪了挪,應該是怕他抱着東西擠着我。
我說明身份,可依舊不知道如何安慰這位悲傷的男人,只說了一句節哀順變,他卻很感激地點頭,眼淚嘩的一下淌了出來,我猜他也是憋的太難受,猶如超負荷的大壩稍微有絲毫的裂縫都會瞬間崩潰。
雲杜若抿着嘴遞過去一張紙巾,男人用粗糙的手背抹着眼角,接過去直給雲杜若說謝謝,我這才留意到,其他四名死者的家長來領取遺物,都有同學幫忙和陪同,李河君一直悉心安慰和接送,但這個男人一直孤零零地坐在一邊沒人搭理。
我想應該是所有人都把403宿舍的自殺歸結於是喬可薇的教唆,以至於她的父親現在變成衆矢之的,我在旁邊看着有些淒涼,喬可薇生前沒有朋友,死後連一句安慰也無法得到,最可憐的應該是這位男人,喪女之痛溢於言表,可還要承受衆目睽睽之下的排擠和冷漠。
“喬可薇發生意外的時候,我們剛好都在,本一心想救她的,可是還是慢了一步。”我拍拍那男人的手背寬慰地說。“人都走了,你也別太難過,傷了身體還是你自個的事,聽說喬可薇的母親身體也不好,你要再倒下誰照顧她。”
“該來的早晚要來,我以爲送她學醫就不會有事。”那男人聽完一個勁給我們說謝謝,交談中他告訴我們,他叫喬鵬舉,老淚縱橫地說。“沒想到還是出事了。”
太子站在喬鵬舉對面等他情緒平復一些後淡淡地問。
“你爲什麼認爲送喬可薇學醫就沒事?”
這話也是我想問的,喬鵬舉捏着雲杜若給他的紙巾,反覆擦拭着眼淚,表情有些猶豫,他是老實人什麼都寫在他臉上,看他的樣子是在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是喬可薇的父親,也不希望她死的不明不白,我們也是想找到喬可薇的死因,算是給死者一個交代,你有什麼不妨直說。”雲杜若聲音很輕柔地安慰他。
“……”喬鵬舉沉默了半天,顫抖的手摸出一支菸放在嘴角,目光充滿了無助的絕望,聲音很無力地說。“我……我是一個扎紙匠。”
這個職業對我來說其實也不陌生,我身邊就站了一個,雲杜若似乎對此還不瞭解,旁邊的韓煜壓低聲音給她解釋。
扎紙匠也被稱爲扎鬼紙,扎來鬼紙祭陰陽。
扎紙匠,說通俗點就是紙紮手藝人,是民間流傳的一種手藝,多用於喪葬和祭祀,所扎之物大多是一些燒給死者用的童男童女,靈屋紙馬之類的。
扎紙這門手藝是古時五花八門中的老行業了,古時五花八門中,七門調說的就是這種扎紙的人,這個行當做的都是死人的生意,所以一般人都敬而遠之多忌諱。
我看喬鵬舉那粗糙的手上全是大小不一的傷口,有些是癒合的而有些是新的,想必是在紙紮的時候被竹片割傷。
“山裡人除了在地裡刨食總得會點啥,紙紮是祖輩傳下來的手藝,山裡人信這些所以日子過的還湊合。”喬鵬舉也不在避諱聲音沉痛地說。“我就是靠給死人扎紙人把可薇拉扯大的,閨女有本事從小在山裡就聰明過人,看她這麼有出息我就是再辛苦也值得,誰不想自己娃過的好,我和她媽是沒有本事只能窩在山裡,就指望可薇將來會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