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羽站在檀木窗臺前,眼前一幕卻是讓她的心神巨震,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晨輝之下,數十道巨大的火焰光柱在崑崙城內沖天而起,一陣陣恐怖的煙塵以那些道火焰光柱爲中心向着整座城池漫開。
昆寶居外的街道之上,無數修行者回過神來,有些慌亂。
不過並沒有讓他們太過恐懼,崑崙城屹立在北海數百年了,其間經歷過不知道多少風雨,但最終卻屹立不倒,這足以說明一切。
“竟然有人來攻城,到底是哪一方勢力這麼不怕死 ?”
“是啊,崑崙城後便是崑崙道門,雲州應該還沒有哪一方勢力可以攻破這座城吧?”
“今日有好戲看了!”
街道上的修行者看着那些爆炸的方向,議論紛紛。
在他們看來,似乎只要城後的崑崙道門沒有倒,那這座崑崙城就不可能倒。
這一次來攻城的多半是抱着飛蛾撲火的想法來尋仇的。
崑崙道門矗立於雲州千年,樹敵自然無數,其間也有不少敵人抱着以死相搏的態度來複仇,結果只是以卵擊石,最終只能成爲崑崙城外長青松林的肥料。
然而,昆寶居的二層樓上,柳羽卻是眉頭緊鎖。
只有她看出來了,這一次與百年來任意一次的攻城不同。
方纔那一瞬間的爆炸,至少要不下於二十位五行境的術士才能釋放的神通,而且從那火焰光柱的位置上看,好像都是崑崙城大陣的陣眼。
若是陣眼被破壞,便意味着整座崑崙城的大陣在短期之內根本無法恢復,自然也無法催動。
而沒有了護城大陣的崑崙城,那就完全暴露在敵人的攻擊之下。
柳羽翻手取出一塊玉符,其上鐫刻着金色的符文,散發着淡淡的金光,這道傳訊玉符可以通過崑崙道門的陣法向道門傳遞示警。
她直接捏碎玉符。
玉符“嘭”的一聲碎開,化作一抹光符破空而去。
光符向着崑崙道門的方向掠去,然而剛剛掠出三丈不到竟就消泯於虛空之中。
“無法傳訊!”
柳羽美眸猛得瞪大,她看向崑崙城後的羣山,面色煞白。
他翻手又取出一塊傳訊玉符捏碎,同樣是掠出三丈光符便消泯在虛空之中。
傳訊玉符沒有問題,那便是崑崙道門的大陣出問題了。
可是崑崙道門的大陣怎麼會出問題?
那可是凝聚了道門多少代陣道先輩的心血的陣法,絕對不可能出問題!
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羽的心中一片慌亂。
就在這時,陳長安也從煉藥室走了出來,他走到柳羽身側,目光瞬間被檀木窗外的升騰的火焰光柱所吸引。
他的目光落在火焰光柱之上,而後緩緩向着空闊的天空挪移。
那抹朝霞紅得耀眼,像是地獄之中的曼珠沙華盛開在天邊,太過妖豔,太過不同尋常。
“這是……殺陣!”陳長安眼眸微微一凝,眉頭擰成川字。
“殺陣?”柳羽一愣,疑惑的看向陳長安。
陳長安伸出手,指了指城內的火焰光柱,又指了指天邊那朵紅豔的朝霞,道:“這火焰光柱是陣基,那朵朝霞是陣眼,城底下的靈脈是陣源,這是一座至少五階的殺陣,一旦完全催動起來,陣法之內,歸一境之下的修士怕是要全部死絕!”
陳長安語氣凝重,他也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在崑崙城呆了幾日,卻是遇到這種千年也難得一遇的危局。
“什麼!”
柳羽瞪大雙眸,白皙的臉頰上滿是呆滯之色。
畢竟是個沒有經歷過多少大事的女孩,就算她的天賦再出衆,在面對這等絕境之時第一時間還是愣住了。
相對於她的失神,陳長安卻是瞬間冷靜了下來。
陳長安取出一枚恢復類的丹藥吞服而下, 恢復方纔煉丹時消耗的靈力,面色凝重開口道:“快傳訊通知你們崑崙道門的強者,讓他們過來破陣,否則我們都得死!”
柳羽聽到陳長安的聲音回了回神,咬緊牙關道:“我試過了傳訊靈符飛出三丈便會消泯,消息根本傳不出去。”
陳長安眉頭一凝,道:“外頭這座是殺陣,並沒有隔絕靈符的效果啊,怎麼可能傳不出去?”
柳羽翻手又取出一塊傳訊玉符捏碎。
符光破空,在三丈之外的虛空之中便消泯而開。
“就是這樣,傳不出去!”柳羽面色難看的道。
陳長安見此眉頭一凝,道:“你這玉符可是與崑崙道門的陣法相互聯繫,借陣傳訊的?”
“是啊!”
柳羽點頭,以爲陳長安在懷疑崑崙道門的陣法,當即道:“崑崙大陣不可能出問題的!”
陳長安眼眸凝重,掃向崑崙城後的羣山,眼眸中流露着思索之色,道:“崑崙大陣當然沒有問題,不過是有人將其強行關閉了,裡面的一切出不來,外面的一切也進不去!”
“什麼!!”
柳羽一愣,美眸瞪得巨大道:“你說我們崑崙道門有叛徒?”
她原本還想不明白,崑崙大陣怎麼可能出問題,而今一看,好像陳長安說的這是唯一的可能了。
陳長安沒有回答,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什麼作用了。
他凝眸看着崑崙道門的方向,道:“你們崑崙道門的陣法被人操縱已經完全封閉了,若是想要強行出來只能自毀陣法!”
“自毀陣法!”
柳羽倒吸了一口涼氣,美眸沉重到了極致。
崑崙大陣乃是道門凝聚了不知道多少代人才創造出來的,若是毀掉那便傷及崑崙道門的根基了,絕對不可能毀陣離宗的。
然而不毀陣法崑崙城卻要被屠殺一空,同樣會使崑崙道門蒙受巨大的損失。
這前來攻城之人真是將一切算計得剛剛好。
無論崑崙道門做什麼決定,都要受到巨損。
陳長安看着天邊愈加紅豔的朝霞,眼睛微眯,道:“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你們崑崙道門不可能自毀陣法,崑崙城內的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柳羽沉默。
陳長安說的沒錯,對於崑崙道門而言,崑崙大陣一定是比崑崙城要重要的,畢竟若是崑崙大陣毀了,那便傷及了根基了,而崑崙城毀了,依舊還能重建,只是死了一些無關的人,失去了一些顏面而已。
柳羽看着窗外那些修行者,他們還在談笑風生,在猜測着崑崙道門的人什麼時候會出手,彷彿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死亡的煉爐之中。
柳羽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銀鐲,聲音低落的道:“應該有一些人能活下來吧!”
陳長安淡淡一瞥,道:“比如你跟我?”
柳羽咬緊嘴脣,道:“應該還有幾個吧!”
陳長安笑了,“幾個?”
柳羽不再說話,她知道,一旦籠罩住崑崙城的這座殺陣催動,那崑崙道門的神話就將破滅,崑崙城將成爲與北海城差不多的城池,甚至更差。
但是,她又能如何。
以她一個人的修爲,如何去破對方這麼大的陰謀。
陳長安望着天空,道:“如果在殺陣催動的之前,陣基被毀一二個,整座殺陣籠罩的範圍就會縮減至少三成,若是能摧毀三個以上,陣法的籠罩範圍將會縮減五成!”
柳羽一愣, 道:“你是說……要去毀陣基?”
不得不說,陳長安的想法十分大膽,對方竟然敢設局對付崑崙道門,想來必定是在陣眼和陣基的位置安排好了森嚴的守衛。
他們兩人一個歸一境,一個養神境,竟然就想去毀陣基。
這絕對是生死一線的事情啊。
陳長安沉默了一刻,而後堅定的點了點頭。
他並不是聖人,甚至於他自認爲自己的心應該比尋常人要殘忍上許多,而且這並沒有什麼,畢竟修行界一直都如此殘酷,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但是眼睜睜看着滿城的人死在面前,他不知爲何又有些不忍。
雖然修行界每天都有無數無辜的人冤死,這一切本是尋常,但當它將發生在自己面前時,心中卻有一個念頭告訴他,這一刻不應該旁觀。
有些時候,有些事,雖然可能並不會給自己帶來好處,但心中依舊想去做,就算這件事換做別人,他們都不會去做,但自己是自己,又何必學他們呢?
就像幾日前他在昆寶居被潘家之人壓迫之時,沒有人願意站出來得罪潘家,而禪子卻站出來了。
也許有許多人會覺得這個禪子傻,但悟禪自己卻並不覺得自己傻。
在悟禪幫過陳長安後,在衆人看來禪子應該接受他的感謝,得到他幫人應有的饋贈,他卻又淡然的走了,這時可能又有一些人會覺得他傻了。
人生於世本無常。
陳長安只想遵循着自己的本心,比如去毀陣基,也是他心中所想,想了便去做,不需要太多的理由,也無需在意別人的目光。
柳羽咬了咬牙,陷入了巨大的猶豫之中。
畢竟是生死之間的事,是個人便會猶豫。
最終,她的美眸中閃過一抹堅定的光芒,道:“我跟你一起去!”
柳羽也不知道是什麼促使她做了決定,或是心底的良知,又或是身旁這個少年堅定的目光。
兩道身影一閃,直接從檀木窗飛掠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