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細若蚊鳴的聲音響起。
清晰的傳遍四周。
一男一女。
白衣望着白衣。
剪水般的美眸與那清澈的少年眸子對視。
城樓上的崑崙弟子看着這一幕,不由得一愣,而後滿臉複雜的看着他們。
這一刻他們怎麼還會看不出來,他們的聖女早就是這個少年的道侶。
心中本來對唐雪柔還有想法的男弟子,看着這一幕,不由得感覺心裡頭悶得慌。
與此同時,站在黑蛟之首上的幽玄,面色卻是瞬間陰沉到了極致。
他帶着十八億靈晶和聖獸黑蛟龍來作爲聘禮,這唐雪柔拒絕了他。
然而這個陳長安,不過是一枝隨意折下的破桃花,唐雪柔卻答應了。
這是在羞辱我麼?
他的一隻手不自覺的攥緊,而後又鬆開。
城樓之下,無數人望着這一幕亦是一愣,而後滿臉怪異的看着黑蛟之上的幽玄。
唐雪柔如此選擇絕對不亞於當着衆人的面狠狠給了幽玄一個巴掌。
所有人都想看看,這個巴掌打在九天宮傳人的臉上,他會不會動怒呢?
幽玄忍住了,便能留下一個相對較好的印象。
幽玄的眼眸之中,閃爍着深沉的怒意,但他強行忍着,強者需顧全大局,他此刻便是要顧全大局。
陳長安上前一步,直接抓住面前人兒的白皙小手。
感受着手心的冰涼和溫潤,他的嘴角浮現出一抹笑意,清澈的眸子看向城樓對面黑蛟之上的幽玄。
“幽玄公子,不好意思,雪柔已經是我的道侶,這邊只能請你另擇佳偶了,若是你這邊找不到的話,我想城東的怡春院你可以去試試。”
他的聲音平靜,卻是藏着深邃的寒意。
在晉國之時,眼前這個幽玄便要強行帶雪柔走,那不可一世的一幕,至今他還是記憶猶新。
“多謝!”
幽玄雙目冷冷盯着陳長安,眼中寒意流露,若是目光能夠殺人,他這會兒已經將陳長安千刀萬剮了。
若說之前他的眼中只有深邃,根本看不出深淺,而此刻卻是因爲陳長安流露了情緒,露了幾分性格。
這一幕不止陳長安,那些南城樓上的崑崙弟子也是看得一清二楚。
“希望陳公子和雪柔姑娘的聯姻能夠化解北海劍閣和崑崙道門的恩怨,如此也不失爲一段美談!”幽玄強行平復下心中的怒意,而後咬着牙,故作冷靜的道。
雖然極盡掩飾,然而他的話音之中還是帶上幾分陰冷。
“北海劍閣?”
南城樓上的崑崙一衆弟子一愣。
他們許多人還是並不識得陳長安的,聽着幽玄的話音,他們赫然反應過來,臉上浮現出一抹詫異與不解。
當然,很快的他們便反應過來。
許多道望向陳長安的目光變得冰冷,甚至眼眸之中蘊藏殺意。
就在這時,幽玄朝着南城樓上的衆人一拱手,目光卻是落在白仙身上,道:“今日之事是九天宮唐突了,晚輩先行告退!”
話落,他冷笑着瞥了一眼陳長安,似乎在告訴他一聲好自爲之,而後不再猶豫,大手一揮。
半空之中的黑蛟龍赫然掉頭,巨大的龍軀在崑崙城的上空盤旋而起,拉着那一輛輛泛着寶光的車輛,帶着一片陰影,向着東方飛掠而去。
黑蛟龍飛出崑崙之後,發出一聲如悶雷一般的龍吟。
聲音炸響在天邊,無端的彷彿望見幾道黑雷落下,似是那蛟龍隨意打的幾個響嚏。
崑崙城內無數人看着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約莫十息。
對於修行者而言,十息算得上是頗久長的時間了,特別是對於崑崙南城樓上的那位,對於他而言,一息便足夠做很多事情,十息的確很長。
足夠他勉強看了幾眼眼前的少年。
當然,不是看他那清秀的面孔,清澈的雙眸亦或者是滿頭的黑髮。
他看這少年的境界,天賦,還有他身上那兩股熟悉的氣息。
一股氣息許多年前似乎在北海深處見過。
是那頭大魚的氣息!
還有一股是誰呢?
對,是他的……周鐵衣!
白仙老臉之上面色微微一正,渾濁的雙眸之中泛起一抹精芒。
他看着陳長安,眉頭上兩縷白毫隨風飄蕩,像是他的心緒,竟是有幾分波動起來。
“你是北海劍閣的弟子?”
他開口了。
陳長安自然也注意到他在看着自己。
眼前的老者給他一股平平無奇的感覺,像是在晉國時候遇到的那些晨起在街邊溜達的年邁老者,像凡人一般,然而他真的會是凡人?
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他的修爲絕對極高,高到返璞歸真的地步。
像是曾經見過幾次周老頭的喝酒時的模樣,也如凡人老頭一般,老臉醺紅,面色迷離,然而只要他願意,睜開眼下一秒便會將醉意驅散得一乾二淨。
“是!”
陳長安看着眼前的老者,思索了一下,平靜的應聲。
對於北海劍閣和崑崙道門的恩怨他早有耳聞,只是這般的人物,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應該不至於直接大開殺手吧。
白仙看着眼前少年,嘴角微微一動,道:“你在北海劍閣是何弟子,敢迎娶我崑崙的聖女?”
陳長安看着老者道:“晚輩陳長安,家師周鐵衣,只是劍閣明劍臺的尋常弟子,至於迎娶崑崙聖女,我想前輩可能有些誤會!”
他的聲音不算大,卻是能夠清晰的傳遍四周。
無數人聞言一愣。
家師周鐵衣!
所有人下意識的忽略了陳長安話語之中其他的言辭,只記住了這五個字。
周鐵衣是誰?
周聖啊!
在場的修行者大多都是經過上一個百年,深知雲州修行界歷史的人。
對於那位昔年風華絕代,堪稱雲州第一天驕,甚至有傳聞其是雲州第一劍聖的人物,他們怎麼會不知道?
只是聽聞百年之前那一場大役之後,劍閣封禁,他也受了重傷,境界下滑。
而後許多年來不在有其風聲。
直到前不久,他在晉國與崑崙動手爭奪九陰靈體,解除了劍閣的百年之禁。
然而這些都不是大多數人所關注的。
他們所關注的是更近的,數月前,周鐵衣在人族與妖族分界的陽春江上,妖帝秘境之中,其爲了獨佔仙玉,拔劍斬了不知多少強者。
雲州道宮和崑崙道門,還有云州十六甲的家族,等等……
在場的勢力之中,不乏便有被其劍所斬殺的強者的宗派與家族。
他們看着陳長安的目光已經變了。
變得冰冷,甚至是有些仇視。
畢竟那些被周鐵衣所斬之人也是他們勢力的前輩,甚至是長輩,眼前之人便是仇人之徒,他們打不過師傅,若是能將徒弟給解決了,也不失爲爲師長報仇了。
“誤會?”白仙老眼一凝,臉上浮現出一抹寒笑,道:“你倒是說說看我對你能有什麼誤會?”
這小子竟然敢當着這麼多勢力的面說自己是周鐵衣的弟子。
今日能否安然無恙的走出崑崙城都是一件事情了。
還敢與自己談什麼誤會!
周鐵衣在妖帝秘境之中斬了他崑崙一位彼岸境的強者,那人是他昔年的守門童子,所以對於眼前這個小子,他的確是很難喜歡起來,就算他的天賦可能極高。
陳長安注意到四周人的目光變了,似乎都蒙上一了一層不善。
他想起了自己離宗時徐川對自己所說的,看來是自己大意了,因爲見了唐雪柔,心中那抹歡喜讓他本來警惕的內心稍稍鬆懈了些許,正是這些許,卻是可能給他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不過既然已經發生了,那邊平靜應對就好。
他看着眼前老者道:“我要娶得是我在晉國時便結髮的妻子,可不是你崑崙的聖女,所以前輩可不要誤會了!”
他的話語平靜。
當初唐雪柔往崑崙的時候,他們便與柳羽說得極爲清楚,崑崙不得限制唐雪柔的自由,包括其私人感情。
白仙看着陳長安,老眼一沉,他自然聽得明白陳長安的言外之意,只是卻是不自覺的怒而笑道:“以你現在的處境還敢說這般話,實在是有些不太明智啊!”
在他看來,今日陳長安能夠安然離開崑崙城的唯一途徑不過是依靠他們崑崙。
而他現在所說的話,卻是在得罪崑崙。
莫不是在尋死?
陳長安面不改色道:“有何不敢?至於我明不明智,想來不用前輩覺得,我自己覺得便好!”
他挺直了腰板,話音中正響亮。
其言語之外的的堅定卻是人便能聽得出來。
白仙老臉微微一笑,終究不過是少年,年少輕狂不知事啊。
“此地距離北海劍閣有這數萬裡之遙,今日你若是不靠崑崙能安然回到劍閣,再說一些大話也不遲!”白仙道。
據他所知,周鐵衣還有劍閣哪位宗主前些日從妖帝秘境歸來可是受了不輕的傷勢,這會兒應該是沒有什麼功夫來看着他了,否則也不會放任其在這個時候出城。
白仙的話語落下。
無數人看向陳長安的冰冷目光越發凝練。
若是崑崙不助陳長安,那他今日也許真的便回不去了。
崑崙城內,無數道強者的身影閃掠,向着崑崙城的另外三個門掠去。
有些機會稍縱即逝,所以要行動的人即可便已經動了起來了。